末夏的时候,夜里已然有凉意了。

    邵韵诗关窗也不算突兀,她也不心虚。

    主仆俩说着话,喜妹凑着灯光,已经揉着眼睛进来了,嘴里还嘟囔着,“我怎么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邵韵诗哪里能接她这话,只当自己听力不佳,混过去了。

    喜妹有些小迷糊,也没多在意。

    进了内室,见小姐真在关窗,她忙走近几步,接过活计,奇怪地嘀咕,“屋里也不凉呀,做什么要关窗子?”

    邵韵诗自然是听到了她的嘀咕,直接岔话道:“这会子天也不早了,我们洗洗睡吧。”

    喜妹听了,看了眼外头的月亮,确实不早了,便点头道:“也是,老爷子明儿若是来的早,小姐起迟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看了眼桌上的针线活,有些犯愁地道:“小姐还有多少没弄呀?唉,都怪我手笨。”

    喜妹针线活比起邵韵诗来实在一般,且打络子的手艺就更是比不上了。

    要送未来公婆的家礼,邵韵诗自然不敢叫她上手。

    见喜妹担心的不行,邵韵诗忙道:“别着急,都弄好了,有奶娘这个巧手在,你还怕什么。”

    “对耶,苗妈妈可是个了不得的快手,有她帮忙肯定能行了。不过,小姐这些是什么?”喜妹好奇地拿起桌上未做完的针线活。

    见被拎起来的是男士袜子,邵韵诗也不觉得脸红,很是大方地道:“木头说,他们那边最费袜子和鞋,我想着先给他赶几双袜子出来。”

    喜妹也没觉得不好,忙放下了。

    “对了,鞋子也要做,只是不知做布鞋还是做皮鞋?还得同木头商议商议。”邵韵诗抬头看了眼窗外,时间确实不早了。

    听了这话,喜妹建议道:“布鞋皮鞋都做几双不就成了。再说了,这次姑爷要同我们一道去上海,还是要穿的体面些的,我看外褂也得多备几套的好。”

    邵韵诗听了,想想也是,便点头道:“你说的对,咱们都准备起来,总归不会错。”

    喜妹见她一脸的疲惫,忙道:“小姐还是早些睡吧。这些事,一时半会的也弄不了。”

    邵韵诗本就打算睡了,便随着喜妹往隔间的梳洗间去了。

    被她们说道的罗丛柏,一路奔回家,本想偷偷潜回自己的院子,不妨被等着他的父亲拦下了。

    今夜月光很亮,清冷的月色照的人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罗丛柏看着这样的父亲,心头缓了缓。

    罗老爹不知儿子所想,他敲了敲烟袋锅,看了眼行色匆匆的儿子,淡淡地道:“进来吧,你妈已经将吃食做好了。”

    罗丛柏往日办事回来,都是腹中空空。

    可今日不同呀,他在城里陪老爷子小酌了一杯,虽算不得饱,可回了邵韵诗处,某人可是吃了个肚圆。

    听的父亲吩咐,罗丛柏也不敢违拗,耷拉着脑袋随着父亲进了屋。

    罗大娘见了儿子,忙忙地招呼他用饭。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但凡儿子回来,必定狼吞虎咽会,才能好好说话。

    所以,罗大娘只喊儿子吃饭,并不东拉西扯。

    罗丛柏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母亲精心备下的吃食,呐呐地道:“我今儿陪邵老爷子喝了些酒,这会子还不饿。”() ()

    罗大娘看了眼儿子面上的春色,倒是信了,忙道:“喝酒定会饿肚子,你还是吃些,别回头夜里饿醒了。”

    罗丛柏不好说自己已经见过瞒姑,更不好说,他在瞒姑那已经吃饱了。

    瞧着自家妈如此殷勤,他实在是推却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端起饭碗呼呼地吃了半碗,好悬没被撑死。

    罗大叔见儿子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拦了妻子,别再给儿子添了。

    待收拾了桌子,罗大叔盯着儿子,问道:“邵老爷子怎么说?”

    他这么晚等着儿子,一是怕儿子回来饿着,二也是急着知道邵老爷子的意思。

    罗丛柏就知道父亲为这事烦心,忙道:“老爷子定了明日来,地方就在下河湾瞒姑的庄子里。”

    罗大娘正好抹干了手进来,听了这话,一拍巴掌,吁了口气道:“这就好,我这正担心去城里见那亲家老夫人该穿什么呢。”

    罗大娘到底是女子,想的不多,所以,对待亲事高兴居多,烦忧少。

    罗大婶的热乎,奇异地叫罗丛柏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

    罗大叔见妻子说这话,也有些发笑,暗道,到底是个娘们,就只记得眼眸前的事。

    遂,他也不管她,只问儿子,“明儿来几位?我们家要做些什么?”

    罗丛柏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父亲,“只有老爷子一个人来,不,我大师伯也一道来。”

    “济方大师能来?”本有些不开心的罗大娘,当即转了话头。

    罗丛柏暗暗点头,还是邵老爷子办事稳妥,虽邵家没人出面,可一个济方大师便能抵了一屋子的邵家人。

    罗大叔也露了笑,“那明儿我们可得好好接待,济方大师轻易不出寺,能请得动他的几乎没有,也就你小子沾光了。”

    “可不是,济方大师可不会看我这个师侄的份上,出席这样的场面,多半是却不过邵老爷子的应邀。”罗丛柏老实应下了。

    济方大师出面,叫罗家人知道,邵老爷子是重视这次订婚的。

    不过,罗大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若是邵家女眷不出面,那我们日后如何走礼?”

    罗丛柏想了想,道:“邵老爷子是个明理的人,这事回头他定有交代,妈还是别操心了。”

    如何能不操心,此刻罗大娘就开始烦神了,“我都准备好了回礼,虽说没什么值钱的,可家常产的菜蔬果子还是能应景的。”

    也不怪罗大娘烦,她实在是没想到,邵老爷子要低调定亲,能低调到这等地步。

    若不是青岛陆家那边的定亲礼已经过了,她还真得好好思量思量。毕竟,瞒姑再好,她儿子也不是草芥。

    罗大叔皱眉看了眼老伴,知道她其实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便拦道:“行了,你就别叨叨了,家里不是有地窖吗,多出来的东西,直接放那里不会坏的。”

    罗大娘很是气愤地白了眼老伴,瘪嘴不言。

    罗丛柏见他妈要发飙,也不知如何说,只忙岔话道:“我今儿回来,见着了田家的婚船,姆妈可知道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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