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岳晓月做了个被噎住的表情,随后耸耸肩,不再说话。

    但是岛刀刀还是格外多看了她一眼,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个感觉,从起初就有,到后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浸了水的枯藤,一点点的复苏,直到再也不容忽视:“这丫头,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啊......”

    不是那种状况外的不害怕,而是已经清楚的明了了一切,却依然镇定自若的不害怕。

    在场的人,包括外头那些人人自危的江湖人,基本是没有不害怕的——经过李小宝的死,还有观音手的验尸结果,尤其是那时候观音手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揭开了李小宝的皮肤,他还算是客气,只是揭开了李小宝的一边手臂,但是这个举动也是足够骇人的。

    当扒猪皮呢?就这么刺拉拉的把人皮给揭开了!

    结果揭开人皮之后的画面简直让人的震惊上升了一个更大的高度——那人皮之下,原本该有的经脉和骨骼全无,也不能说是全无,只是,变成了别的,树枝为骨,藤蔓为经,汁液为脉,在李小宝的皮下很是契合的存在。

    若不是李小宝还有血肉在,他们都会觉得这李小宝根本就不是个人了!

    那会儿现场有不少,当即撑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一时之间,血腥气混合呕吐的气味,饶是在空旷的内院,都叫人难以忍受。

    事后,不少江湖人一窝蜂的找到他,求他给个符,这叫他忙的,半天之内,几乎把这几年画符的配额给用完了。

    所以说,哪怕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到底也是离不开人的本性,或者说,是对生命的敬畏。

    但是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叫他刮目相看的。

    可是,他也有不解的地方,就是她不害怕的点,她这样的坦然和镇定,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对生命的满不在乎,还是格外的相信谁?相信谁?封神殿的那位?还是.....那个叫周是的后生?

    带着这个疑问,岛刀刀在继续给剩下的江湖人画符的时候心思也是三用的,他一边画符,一边想岳晓月的事情,还要支起一边耳朵听哭声。

    眼前这小后生,一看就是个青小子,初来乍到的闯荡江湖,来此大概连内席的边都混不上,只是凑个热闹,谁知道便是碰上了这个事情。

    吓得哭哭啼啼悲从中来,有好几句话说的都是同一句内容:“怎么偏偏是我这么倒霉啊......”

    他不敢跑出去,不知道跑出去是个什么结果。

    他告诉岛刀刀,他当年在某地某一家悦来客栈听过一个前辈说事儿,说的就是他们在某个废弃义庄遇到诡事,当时在义庄借宿的一行人中,当场就有一半多吓得夺门而出,但是依然有几个胆大的留下,想要对一对那传说中的诡影。

    而那位前辈就是胆大者的其中之一,据说那义庄邪门的很,诡异的很,凶残的很,看似只是吓唬人的黑雾和风声,但是等到他们熬到天亮出去之后,他们就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具尸体。

    经过辨认,那便是那些当时夺门而出者。

    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没有查验到任何伤痕,但是他们就这样死了,面上全是惊恐之色,瞳孔放大,僵硬冰凉。

    反而是那几个胆大的,当时是全身而退的。

    一个小镇子,发生了命案,还死了好几条人命,按理来说是个大事,但是偏偏本地的县令十分淡定,很快就放走了那几个江湖人。() ()

    “那义庄名声在外,被说当地县令,就是往上报给知府,一听说是和那义庄有关,就直接结案了。”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那几个命大的江湖人心有余悸的等了几天,发现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于是想着大概就算是鬼也是胆小鬼,于是就放心地在一个岔路口分别。

    此后无话。

    江湖天大地大,后会有期更多的情况下是一个很不错的愿景。

    然而之后的情况,就很难预料了。

    那个小年轻至今还记得,那个前辈说完故事,就把自己的一条腿放在了面前的凳子上,手指微屈,用指节叩叩两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前辈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全没了。

    那前辈并没有和他说详细这条腿的情况,只是讲:“进了别家的地盘,不留点东西是说不过去的,你若是不给,它会亲自来要。”

    年轻的江湖小侠客吓得发抖,无论是惊恐的尸体,还是废了一条腿满目沧桑的前辈,他一个都不想要,他是迈着两条腿走近江湖的,也想全须全尾的退出去。

    那么一瞬间,什么名什么利什么江湖豪情天大地大,都如浮云一般散去,他想回家,想搂着爹娘大哭特哭,想吃家里厨娘做好的糕点,怎么样都行,他不能死在这里,不明不白的。

    “道长,我真不想死......”他抹着眼泪,“我若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黎民苍生,咬咬牙我也就认命了,可是,这算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算是怎么回事?

    死了一个人了,还有四个人失踪,看着也是凶多吉少,整个不坪村一半战战兢兢,一半浑然不知,就在刚才,岛刀刀从窗外望去,还看到隔壁豆腐店的那个老板娘用豆腐喂鸟。

    真是一片和煦画面,他看了一会儿,看着那老板娘周围的鸟雀越来越多,逐渐把老板娘包围,他正准备继续看下去,这个小孩子就愁容满面的敲门了。

    客栈中的江湖人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通知一番村民,但是还是有人提出反对——在尚未有得出任何线索的前提下,贸然通知,只会引发恐慌,而且现在死的并不是江湖人,而是在悦来客栈的村民,很难保证这些村民会不会在恐慌之下认为是这些江湖人或者是悦来客栈带了的灾祸,然后把他们关在悦来客栈钉上门一把火烧死。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大的可能不会发生,可是若是在反抗的时候再次有村民受伤,那么江湖和百姓的矛盾就就会激发,到那时候,朝廷就好做文章了。

    分析种种,最终还是决定要进了牙关,这时候也不用去考虑什么江湖道义了——命都要没了,还讲这个?

    老话都知道说饱暖思/淫/欲/,这会儿也有一句话,叫安则想道义。

    岛刀刀安抚了小后生两句,甚至多给小后生了一道符,这才把小后生的情绪稳住。送走了小后生之后,他才伸了个懒腰锤锤发疼的后背,准备再次看看窗外的景色缓缓神。

    结果才开窗,就被扑面而来的羽毛迷住了眼,他的眼泪瞬间滚滚落下,鼻子也被绒毛堵住,接二连三的打喷嚏,或许是喷嚏声太响的缘故,霎时间惊飞了一群鸟雀,乌压压的鸟雀汇集在空中,如一朵深色的云一样拍着翅膀往西边飞去。

    西边,不坪村的西边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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