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啊!”

    “啊啊啊!”

    李氏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院落,紧接着看清眼前景象的女眷也尖叫起来。

    落于人群后正在和陈母闲聊的张氏听到动静,立刻挤开众人冲了进去。

    只见正堂房梁之上,悬挂着两道人影,正是久请不来的林氏以及她的心腹林嬷嬷。

    “快把人放下来!”

    浩浩荡荡一行人从前院穿过,早已吸引了下人的注意力,那几声刺耳的尖叫更让他们意识到不妙,看到梁上挂着的熟悉身影,一个个的,竟都愣在原地,听到张氏的吩咐,才如梦初醒,腿肚子打着颤招呼身边人上前。

    “快去请郎中!”待把林氏两人放下来之后,院子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来不及了。张氏望着两人青紫的脸,上前一一探了探颈脉,随后摇了摇头。

    “气息已断,回天无力。”

    “嗬!”

    一同前来的女眷除了最初被猝不及防地吓到后,眼下也恢复了常态,偶尔还有一两个胆小的,听到人已经死透了,又倒吸了几口凉气。

    “人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都聚焦那人身上,梁上的白绫还随风飘荡着,一时间静默无言。

    那人也是后知后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这话来了,难为情地躲在身边人身后。

    “初步判定,极有可能是自杀。”张氏捡起被风吹落在地的纸张,打眼一看,竟是一份遗书,待她细读之后,蓦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

    “上面写的什么?”

    “念念呗……”

    与张氏交好的几个夫人催促着她,也不乏心大胆大看热闹的。

    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时,门外传来一声急呼,“夫人?萍儿!”

    是霍父。

    听到声响的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空道,刚进院门的霍大人顺着这条空道,毫无遮拦地看到了悬挂的白绫以及躺在地上的林萍儿。

    “夫人!”

    “夫人!你怎么了?”

    高昂苦痛和尖细恐慌的语调同时响起。

    众人的目光又从霍大人的身上转移回屋内,只见李氏毫无征兆地倒地抽搐,身边的嬷嬷正紧紧搂着她,不知所措。

    张氏见状,眼疾手快卸了李氏的下巴,以免她咬到舌头。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怕不是中邪了?”

    “……青天白日的,莫要胡言……”

    林氏就躺在那,这话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正当众人猜测纷纷时,郎中来了,只见屋内躺在地上的有三人——左边一个被霍大人搂在怀里,右边一个被嬷嬷搂在怀里,中间有个躺得直愣愣的,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见郎中来了,霍父连忙命令道:“郎中,快来看看我夫人。”

    很明显,他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林萍儿。

    眼看郎中往左侧拐,张氏直言道:“人已经死了,想要她活过来,你该求神拜佛去。”

    郎中忌惮霍大人,但也知张氏的身份,听了这话,不疑有假,告了声罪,便去诊治李氏了。

    至于中间那个,唉,明显没气了。

    李氏被搬到偏房救治,霍父再不愿也接受了林萍儿死去的事实,安置好她的尸身后,恳求道:“各位夫人,今日之事还望保密,待喜宴过后,我会对外宣称我夫人是暴毙而亡。”

    “霍大人不打算查验林氏真正的死亡原因吗?”张氏突然问道。

    闻言,霍父顿时激动起来,“我就知道萍儿她不会无缘无故离我而去,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是谁害了她?究竟是谁!”

    张氏的嬷嬷上前拦住情绪激动的霍父,张氏拿出那封遗书,在众人面前展开,“此事虽是霍大人家事,本不该插手,但事关皇室龙脉,不得不管。”

    “遗书上有写,林萍儿她是落水被霍大人所救,那时已然怀有身孕,奈何忘却前尘,承蒙霍大人不弃,认下这个便宜爹,相安无事二十余年,一道圣旨却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为了不连累霍大人,为了不给那人蒙羞,也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亲母自尽为孩子谋前程,她们前一刻还在讨论着,不曾想,霍家也有一例。

    “这么说霍大公子是……圣上之子?”

    事关皇室,众人谁也不敢再言语,有人埋怨张氏为何非要捅出来,也有人思考着如何找借口离开,奈何说曹操曹操到。

    一身喜服的霍晗款款走了进来,见众人一脸悲切地望着他,更是心疑,“爹爹,出什么事了吗?大家怎么都聚在这?娘亲呢?”

    还未等霍父开口,给霍晗报信的下人在外面兜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人,“大少爷,奴才终于找到您了,二夫人自缢身亡了。”

    犹如晴空惊雷,霍晗惊得连连倒退,险些站不稳身形,“怎么可能!爹,他说得是真的吗?我娘亲她……”

    惊诧不解的眼神瞥到那房梁上的白绫,蓦地,再也说不出话。

    “你娘亲在屋里,再去看她最后一眼吧。”霍父捂着脸,哑着嗓子提醒。

    “不可能!她怎么会死!”霍晗话音未落,似风般冲进了屋里。

    须臾,屋中传出痛哭声。

    “娘亲?萍儿?你醒醒啊!醒醒啊!”

    立于院内的女眷们听到霍晗直呼其母名讳,蹙起眉头。霍父也背过身子看向屋内,旁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陈岁被陈母拉着位于人群后的角落中,偏偏得了个空档看清了他垂于身侧紧握的双拳。

    “咕咕-咕咕……”

    院外的几声鸽子吸引了陈岁的注意,她心头浮现一人影——萧百策。

    “娘亲,这里有些闷还有吓人,我想出去透透风。”

    “也好。”陈母也不想让自家闺女继续待在是非地,见无人注意她们便点头同意,而后又觉不妥,思来想去又道:“这里我走不开,我让嬷嬷陪着你,莫要走远。”

    听此,陈岁松了一口气。

    陈母又交代了几句谨言慎行后,她一一点头应下。

    带着嬷嬷沿着院墙未走多远,陈岁便被一个不长眼的下人泼湿了衣衫。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陈姑娘恕罪。”丫鬟吓得连连赔罪。

    嬷嬷拦在陈岁身前,“你认识我家姑娘?”

    丫鬟脸色苍白,抬眼瞅了陈岁一眼,语气迟疑:“霍府上下应该都识得陈姑娘。”

    这话虽不假,但不知为何,陈岁听着刺耳。

    “陈姑娘,奴婢身上只有这一枚铜钱赔给您,您若不嫌弃,府中有备用的新衣衫,可随奴婢去更换。”

    一枚铜钱?陈岁目光一凛,陷入往事,回过神来只听得嬷嬷在怒骂,“拿一枚铜子来糟践我们姑娘,谁给你的胆子!”

    缓了口气再要开骂,陈岁抬手制止了她,“嬷嬷,她一个小丫鬟,一枚铜子就很舍得了,衣裙湿着不舒服,我随你去。”

    后面这话,是对着小丫鬟说的。

    “姑娘……”嬷嬷想制止,却不知怎么开口,总湿着衣衫也不是事,到了门前再想跟进去,陈岁不愿了。

    “嬷嬷,这里毕竟是外府,嬷嬷在门口守着也让我安心。”

    嬷嬷听着这话在理,进屋内瞅了瞅,见没有藏人的地方也松了气,“姑娘放心,有老奴守着,谁也进不去。”

    屋内没有藏人的地方,却有间暗室。

    面对暗黑幽深的门洞,陈岁驻下脚步。

    “陈姑娘可是怕了?”小丫鬟没了对外的恭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陈岁,神情中似乎带着点仇视。

    陈岁没想错,小丫鬟说话的确带刺,而且这刺是对着自己来的。

    于是,她伸开手,讨要道:“把钱赔我。“

    崔妹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她怎么也没想到,陈岁比传言中还要无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哥口中世子的心上人!她不配!

    “赔就赔!”

    意气用事之后,人就后悔了,那可是世子殿下给她的铜钱,好歹是个念想。可后悔也晚了,陈岁已经紧紧攥在了手里。

    见这一幕,崔妹又心生佩服,怪不得人家外公是第一富商,看这言传身教,一分一厘也要在手里抓紧。

    “路上慢点,别磕着碰着,汤药也挺费钱的。”崔妹别着脸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把点燃的烛火递给陈岁,而后换了另一种声调,“外面那位你放心,我能应付。”

    听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调,陈岁很是惊奇,来不及细究,她接过烛火,补上一物,随即进了暗室。

    崔妹盯着手中多出来的碎银子:“……”

    碎银子?碎银子!!银子!!!

    大哥诚不欺我,世子的心上人果真是顶好的。

    天知道那是崔文为了不让她找茬惹事编出来骗她的。

    与崔妹雀跃的心情不同,陈岁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进暗室深处。

    她怀疑林氏的死和萧百策有关。

    她不信林氏失忆的说辞,方才那随意变换的语调,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自己所说,他手下有如此能人,应该也有能模仿人笔迹的,更何况只是一封无法求证的遗书。

    “人是我杀的。”

    不知何时,她已走到尽头,来到了萧百策面前。

    整个暗室之中,只有陈岁手上的烛火照明。

    她看不清萧百策的脸,只能看到他端坐在那里,身后立着一人,应该是崔文。

    “她害我母亲,我便杀了她。你觉得如何?”

    “那人害我母亲,我却不杀他,你觉得又如何?”

    “妇孺与强权,我只把怨气撒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身上,你觉得又是如何?”

    萧百策语气淡然,陈岁却听得惊慌。

    “你……”她上前一步,又被喝住。

    “告诉我,你觉得如何?”

    烛火照不明暗处的萧百策,却让陈岁的慌乱暴露无遗。

    暗室之中,急促的呼吸被放大了无数倍,萧百策突然动了起来,急切地催促她,“告诉我!你的答案!”

    “……小人,非君子,懦者,非英雄。”

    陈岁缓缓说出自己的答案,声音极轻,但响亮地敲打在了萧百策心头。

    “好!很好!哈哈哈……”萧百策鼓起掌,笑得畅快,好似真得十分满意这个答案。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至此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你好像也说不出其他的绝情话。”

    暗室之中,无人回应她,她又恍若在自言自语。

    须臾,陈岁转身离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出口,外面的光线刺得她眼疼,两行清泪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暗室中,崔文伸手试探萧百策的鼻息,随后,重重地双膝跪地,“世子……”

    声音很轻,似怕扰了谁的轮回路。

    陈岁心有所感,回身望去,踌躇间想要折返,却听得敲门声,是守在门外的嬷嬷心急了。

    不再迟疑,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抬脚踏入光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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