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24个小时不够用,这是每个念博士的人都抱怨过的事。

    南宫炎也是如此,日程排来排去,才挤出来勉强足够的休息时间。

    他很忙,要给本科生上课,要做研究,还要接单赚外快。

    周围的朋友都没见过他发朋友圈,以为他没空用这东西。

    有一天,一个室友看见他在看朋友圈,盯着一个女生的照片笑。

    室友偷偷瞧了几眼,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后面跟着一只袋鼠……

    室友问道:“你女朋友啊?“

    南宫炎:“不是。”

    室友:“你喜欢人家?”

    南宫炎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嘴巴硬是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室友打趣说道:“一看你就是喜欢人家,你看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

    他每天累得倒头就睡,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过了几天,他看到一个新闻,一名留学生因为适应不了环境而抑郁,深夜打电话给朋友没人接,崩溃自杀未遂。

    他给唐秦天的电话设了一个专属铃声,警报声的那种,无论什么时候她打来,自己都能马上接到。

    也就是从那时,南宫炎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唐秦天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感情这东西和数据不一样,很难分析,也很难追溯。

    舅舅病重的时候,他确实是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他可能又要再一次面临亲人的离去。

    他父母出事的时候,南宫炎把父母朋友,远亲近邻的钱借了个遍,当时和人家商量好每个月还一点,为了凑舅舅的医药费,他挨家挨户去跟人家道歉,看能不能延迟几个月还钱。

    很多人以为,从小娇生惯养的人都有一身傲骨,低头求人对他们来说是下下策。

    可南宫炎不这么认为。

    死扛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还有朋友,还有关爱自己的长辈。

    凭一己之力难以解决的事情,及时向身边人求助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许岸帮他想办法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唐秦天。

    南宫炎说:“我记得那是大三的时候吧,她过年回她姥姥家,为了省钱不坐飞机,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高铁,其实高铁票也就比机票便宜两百多块钱。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在存旅游基金,两百多块钱够买一张米兰大教堂的门票。”

    “每次看她发旅游的照片,我从心里为她高兴。我知道,她靠自己的能力能过得很好。你说她去玩的钱,哪次不是她自己辛辛苦苦省下来的?我现在告诉她,她肯定把存的钱都转过来,我不舍得看她为我放弃,我就想她能畅快地玩,无忧无虑地过她的生活。”

    许岸听完他这一段话,了然于心。

    “你别告诉她。” 南宫炎说。

    许岸知道,不单是他舅舅的事,还有他喜欢唐秦天这件事。

    他们俩这么多年的兄弟,许岸不用问也知道原因。

    南宫炎不想拖累唐秦天。

    换句话说,他觉得唐秦天适合更好的。

    后来舅舅去世,舅妈和小表妹还等着自己养活,要还的钱又多了几笔。

    南宫炎喝了一晚上的酒。

    为亲人逝去难过,为自己的未来烦恼。

    手机响起提示音,唐秦天刚发了一则朋友圈。

    是一个她学滑雪的视频。

    她摔了一大跤,脸上蹭破了皮,却还在哈哈大笑。

    南宫炎忽然清醒,想起自己答应她的事。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把脏乱的家收拾清楚,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做了一个计划表。

    两个目标:博士顺利毕业,努力还钱。

    脑袋里就记得那句歌词:“谁不是拼了命地走到生命的结尾?”

    他拿到转正offer的那天,舅妈和姑姑高兴得要命,说他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也松了一口气,头三年的工资还清了债,还买了辆车。

    许岸和赵明媛快要结婚,他们总是问他,什么时候去表白。

    他说,他还不够格。

    唐秦天成了小有名气的油画家,钱攒着攒着就成了一个小富婆。

    她一个人活得很自在,除了画画,就是偶尔旅旅游,陪陪家人,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他觉得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两个人的条件还是要对等的好。

    他还没有可以和她并肩且不拉低她生活质量的资格。

    于是他又存了两年的钱,足够一套房子的首付。

    表妹大学毕业,考上了公务员,能自己照顾妈妈了。

    南宫炎看了看唐秦天回国后工作的画廊、她家,还有他公司,三个地方的位置,在位置居中的小区买了个三室一厅。

    他觉得自己够格了,打算等她回来就去追求她。

    那天也是巧了,公司新来了个意大利上司,他邀请南宫炎去他家吃饭。

    上司的太太是意大利华裔,很喜欢油画,听他说有朋友是油画家,也在意大利,很热情地带他看了那幅挂在客厅墙上的画。

    她说那是她好几年前从一个中国留学生手里买的。

    画上画的,是一个金灿灿又澄亮亮的黄昏,少女坐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将内心的情感挥洒成画,太阳识趣地将另一缕光芒披在对面懒洋洋的少年身上,为他昏暗的写作时光带来些许安逸。

    郑太太说,画的名字叫“现在”,她当时看了很久,也没明白名字中的意思。

    可南宫炎知道。

    他记得,那是高二的时候,他们三个放学到学校画室找唐秦天,她还要一会儿才能走,南宫炎就干脆掏了张作文纸,坐在她对面赶补习班的作业。

    赵明媛那时候在刷微博段子,她顺嘴问了一句:“你们最幸福的是什么时候?”

    南宫炎和许岸没理她,只有唐秦天说了一句:

    “现在。”

    他在那幅画前站了很久,直到眼中的雾气汇成泪水流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父母在医院里抢救时,她哭着给自己喂粥的样子。

    你可知道,一个人的一生,能遇到一个珍贵的人,有多难?

    你可知道,一个人的一生,能遇到那个愿意将你放在心里的人,又有多难?

    可他却能遇到,

    他这一生,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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