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忌惮顾迟的实力,又怕真杀了他,洛川牧会往死了搞你,还要装出顾念旧情的样子‘手下留情’;明明心里嫉妒着魔皇的天赋,却处处要在世人面前做足了忠义的派头;而现在,你明明很不甘心,却非要装作坦然潇洒的样子。”

    莫书用袖子擦着魔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道:“你这老头,真的很虚伪呀。”

    容猝被他抽了魔玺气息原本更是萎靡,可听了他这几句话,又突然疯了般挣扎起来,五官扭曲地往前扑,“你胡说八道!我何曾嫉妒?!”被莫书远远一脚踹回去。

    西鹳扶住他,连声劝说:“王座息怒,无需同这小人计较。”

    “小人?这世上小人那么多,凭什么只骂我呀?”莫书来了兴致,也不管四周渐近尾声的厮杀,在他对面席地而坐,乐呵呵地用下巴指了指容猝:“你怎么不骂他?”

    西鹳怒目而视。

    “当年牧桑阵杀魔皇,双方僵持数日,魔域竟无一人前去救驾。”莫书看着容猝问:“你说说,这是为何?”

    容猝神情慌乱。

    “因为你。”莫书温和笑道,十分享受这种慢慢剖开别人阴暗的内心的感觉,“你明明知道他出了事,却瞒着明都上下所有人。”

    “我没有!他跑出去与那女人私会,所以自己用术法遮掩,想要瞒住下面的人!与我何干?!”

    “你有。”莫书笃定道:“他的分魂令供奉在明都司天监,负责看守的司官发现分魂令黯淡后即刻上禀。而你……”莫书拖长调子,压低眉头轻笑道:“你杀了他。”

    容猝瞪大了眼,身体向后瘫软,“你怎么知道?!”

    莫书低笑,“我嘛,从小就擅长纵魂。不管是人是鬼,肚子里那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总是勾一勾就都出来了,有趣得紧。”

    “不妨告诉你。”他嘴角带着笑向前俯身,手放在嘴边像小孩子跟人说悄悄话的姿势压低声音道:“我想知道的事,就是死人,他也得开口。”

    他话音未落,容猝便觉神魄有异,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过,脑子里像是生出了另一个声音,攀附在他的神魄中诡异低语,要勾出他内心深处最隐秘阴暗之事。

    “属性天赋吗?”容猝脸色怪异,几经变幻后忽然笑了出来,心如死灰道:“是我又怎样?”左右抵挡不住莫书纵魂的手段,他索性认了。

    “怎么了?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吗?!”他平静的语调陡然拉高,一把拧过愣在原地的西鹳,疯疯癫癫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吗?啊?!”

    西鹳被他大力摇晃,尚未来得及开口又被他猛地一把推开。

    “哈哈哈哈!!!”他越笑越大声,“我没做错!是他自己找死!他该死!”

    “陛下他是真神,你们知道吗?真神啊!我苦苦追寻了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他就那么……踮踮脚,就轻而易举地够到了。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多崇拜他。”

    他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但很快眼神一变,狠戾地大吼道:“可他是个蠢货!”

    他皱着脸,难以理解道:“你能相信吗?就为了一个女人,就一个女人!他竟然就想着退位!他不想当魔皇了,他说他要隐居?!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不好笑?无数人仰望的位置,他说丢就丢!明明有着称霸天下的能力,他偏要缩在温柔乡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莫书点头,咬着手指听得津津有味,暗道难怪顾迟一遇到情爱之事就格外没出息,原来是承了他那便宜老爹的遗风。

    容猝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沉默着缓了一会儿,忽然哑着嗓子问:“可他这样,我又算什么?我苦苦追寻的境界,他不屑一顾。我跟着他那么多年,东征西讨,等着他带领我们魔域踏平洛川,他甩手就走。我这么多年的赴汤蹈火又算什么?!”

    听到此处,洛川牧眼珠一转,中肯道:“算你倒霉。”

    容猝闷笑,“说得不错。我自认倒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次他出皇宫之前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魔玺,皇位,这些东西的传承他都安排好了。他那次出去就没打算回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他宁可用死物来选择皇位的继承人,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为他卖命半生的人!陛下他就是这么不可一世。我,白幽,都从来不在他眼中。”

    容猝笑得狠毒,“所以我做错了吗?我只是成全他。”

    “他不是不想当我们的皇吗?那他去死好了!无事时想要抽身隐居,有难了又要大家为他出生入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就是要让他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让他知道失去皇权他什么也不是!让他憋屈地死去,九泉之下也要为他的愚蠢自大而后悔!”

    “有道理啊。”莫书一脸赞同,好奇地问:“那他后悔了吗?”

    容猝一愣,随即笑了,一字一顿道:“他、死、了~”好像这就是全部的胜利。

    “你也要死了。”

    莫书啧啧两声,叹息道:“其实我也可以留着你。这样日子才有盼头,才好玩儿。可我现下有件急事,还真需得你的魂魄一用。”

    “况且洛川牧都特意跑一趟了,你还真以为自己逃得了?就算我不杀你,也总有人能杀你。西领和侍神司可都比我更……诶呀,不好!”

    莫书忽地拧起眉头,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我这么说,你该不会没那么记恨我了吧?”

    “这可就不美了。”他思忖着,嘀咕道:“你那几十房侍妾都被扔在了扶风城,想来本也不放在心上。族中儿孙在御冥节之前被送到了西境十三连城的防线后。你一死,他们自然活不了……”

    他盘算着半天,不由得摇头,“你还真是够心狠的,连条像样的活路也不给后人留呀。”

    “心狠?”容猝冷笑,“他们因我享尽了荣华富贵。我自己都没了活路,却还要给他们留后路?不过是些不成器的东西,你要杀,杀了便是。”

    他闷声笑着看向莫书,眼神阴恻恻地说道:“白刹,我在下面等着你。”说话间,他忽地血肉干枯,□□内的灵气被强抽涌入眉心,竟是拼着最后一点力量撕碎了神魄!

    惊人的爆炸冲开飓风,卷起数丈的气浪。

    外围的魔修被冲散,很快随着回卷的飓风消失在黄沙之中。

    爆炸的中心位置,莫书盘坐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撤开结界,遥遥一抓从漫天黄沙中抓出一个人来。

    正是趁乱远遁的西鹳。

    他满眼怨毒地瞪着莫书,发狂挣扎着往前扑,状若鬼魅,“莫书,你不得好死!!”

    莫书偏偏头,似乎嫌吵,掐着脖子将人推远了些。无数鬼影自莫书袖中飘出争先恐后地钻入西鹳的七窍之中,他很快就五官出血,痛苦地抽搐着再说不出话来。

    莫书松手,饶有兴致地看他倒在地上,身体诡异地扭曲成不可思议的程度,慢慢地没了动静。

    像是一场戏落幕,莫书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手中结印。周遭空气几番震动,很快汇出一道透明的影子。

    容猝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便是他自行撕碎神魄,莫书仍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魂魄收拢。

    若单论属性天赋,莫书只怕比昔年的魔皇更加可怕。

    莫书招手将影子吸入掌心,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你还真等不到我……”

    远处天际,狩野将提在手上的北鹿扔开,自己再次消失不见。

    “这么些年没见,你他妈就不能温柔点?”北鹿骂骂咧咧,被人接住“嗖”的一下在飓风中窜出百米。

    “老实养伤,入城后即刻就要启程。”抱着她狂奔的男人忽地开口。

    “驭鲸?”

    他的声音没有遮掩,北鹿这才辨认出来,有些惊讶。驭鲸“嗯”了声。

    北鹿正色几分,问:“首座这么着急,是王上那边……”

    她没有说出口,驭鲸却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略带担忧道:“只怕王上现在心急的另有其事。”

    ……

    阁楼中众人屏息凝气地等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狩野回来复命,一直背对着众人倚在栏杆处的洛川牧才慢慢转过身来,“侍神司那几人呢?”

    狩野应道:“原本追着容猝进了飓风渊。后面应是感知到容猝生机断绝,便远远退走了。没再入城。”

    “跑得倒快。”洛川牧眼中杀气一闪而逝,但目光扫过远处的顾迟时又忽然顿住,周身气息慢慢低沉下去,神情恍惚道:“我们也撤。”

    西领一行不过三十人左右,贵精不贵多,个个都是好手。

    无需洛川牧出手,手下五名灵阵师构筑起的中型传送阵就直接将所有人挪出了飓风渊的范围。

    御冥节终是落幕了。

    扶风城的消息传得飞快,血雨腥风也随之飘到了魔域的每一个角落。

    莫书座下冥将纷纷出动,以雷霆之势奔袭各州,在一次次势力的清洗与领地的攻占中,用累累白骨为他砌起直通皇位的长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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