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牧是在顾迟怀里哭累了才睡过去的。

    顾迟怕自己冷着他,本想趁他熟睡时抽身,却被抓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只好给他裹了厚披风。

    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野地里生起了火。

    狩野得召前去时,洛川牧盘坐在顾迟身旁,正加着柴火。

    顾迟裹着厚厚的裘衣围坐在火边。他素来肤色白得有些病态,如今更是唇色都浅淡了,黑发散在颈侧,与肤色对比格外分明。

    狩野目不斜视,规规矩矩行礼,“王上。”他声音嘶哑若鬼魅,无端带着一股子阴寒的血腥气。

    “坐。”洛川牧用手中的干树枝随意指了指旁边。

    “谢王上。”狩野掀开袍角跪坐,手置于双膝上,腰背挺得笔直。

    洛川牧将火边温着的酒拿了一壶递给他,“魔域此行多亏有你。辛苦了”

    狩野忙是躬身双手接过,“属下不敢居功。”

    洛川牧轻笑,“在我面前就别拘着了。这可是四百年的桑落酒。”他说着笑盈盈地看了顾迟一眼,嘀咕道:“我都馋好久了。”

    这是顾迟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之前他一直管着不让洛川牧喝。

    许是昨日被他哭的样子吓到了,一醒来,全摆他面前来哄他。

    “谢王上赐酒。”狩野话音里隐隐带了笑,将酒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酒香,这才珍重地将其收入乾坤袋中。

    洛川牧捣了捣火堆,慢条斯理地同他说起话来,“扶桑的伤可好些了?”

    狩野:“她并无大碍。”

    北鹿是魔修,炼体自然不弱。

    洛川牧点头道:“她莽足了劲儿在魔域伏了九年,倒是沉稳了许多。”

    当年扶桑在卫部的分宫大比上没能拿到七杀的代号,这才自请潜入魔域,顶了一个女魔修的身份投入西鹳麾下。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因为实力出众又战功显赫被青冥王破格提拔,成为第四名域主,赐名:北鹿。

    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谁也没想到竟真能扮了另一个人这么久的时间。

    听出洛川牧的夸赞之意,狩野试探道:“王上的意思是给她七杀位?”

    洛川牧笑道:“卫部之事素有章程,你为首座,自然心中有数。我又怎会插手?”他拿起手边的酒抿了一小口,想着他便是随口一句话,下面的人也难免揣测,便直言道:

    “此间事了,你们也该松快松快,今日便动身回去吧。赏钱莫要亏了兄弟们,此回梧桐栖,你尽管找财部批去。”

    言下之意是不准备跟他们一道回去了。

    狩野顿了一瞬,没有多话,只顺从道:“是。”见洛川牧挥手,他起身抱拳倒退几步,人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他刚走,洛川牧便放下手中的酒,眼神凝重地凑近顾迟嗅了几下。

    顾迟僵硬地坐着,由着他秀气的鼻尖从肩膀移到颈侧,这才忍不住斜眼看过去,轻声问他:“做什么?”

    洛川牧蹙眉道:“你身上的伤还在渗血。”他扒着顾迟的衣服催促道:“都说了要上药了。快,我看看。”

    “不用了。”顾迟低声劝阻,抓着他手不让他乱动。他手臂上那条口子,被洛川牧夸张地包了好几层。但身上的割痕或深或浅怕有上百条,真要涂药,非得扒光了不可。

    “怎么不用?”

    洛川牧异常坚持。他是皮糙肉厚,前日夜里伤了手,几个时辰就大好。可顾迟不一样,他的外伤愈合很慢,需得格外注意。

    顾迟拗不过他,几句话就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配合地褪了上衣。那血痕几乎遍布周身,过了一天一夜也未见转好,反而更显狰狞,有几处重些的还慢慢地往外冒血珠。

    洛川牧瞧着,眼中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他心下自责,用帕子擦拭了血迹,指尖沾了药,凑近吹了吹伤口,顾迟身体微颤,肩背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被洛川牧按住,小心翼翼地点涂上药。

    他凑得太近,动作又太轻,冰凉的药膏按压在伤处,连痛也酥酥.麻麻的,异样的感觉随着温热的指尖在皮肤下层窜动。顾迟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道:“牧牧,你……手重些吧。”

    他倒宁可疼些。

    洛川牧动作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耳根通红,便离得远了些,手上动作仍是轻柔,速度却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上完了药。

    顾迟眉眼一松,解脱般快速拉起衣服,洛川牧看在眼里心觉好笑,忽地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手指一撩他的下巴,“欸?怎么这儿还有?”他凑近了,慢慢贴着顾迟修长的脖子看过去。

    顾迟被迫微仰着头,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思绪一乱,抓着领口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颈部没有痛感,迟疑道:“不痛……好像没有。”

    “有啊。”洛川牧眼里蕴着笑,抬着他下巴的手指滑动,压低声音道:“这儿。”他说话的尾音被堵了半截,偏着头突然吻住了顾迟的颈,温软的唇贴着肌肤轻轻吸了几下,顾迟双唇微张,失神地闭上眼。

    洛川牧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身体发僵,手掌便扶着他脖子,拇指按着下颌往上亲,齿间滑出舌头挑逗般舔舐了一下。顾迟身体一颤,仰头倒抽一口冷气,喉结愈发凸显,随着呼吸上下急促攒动,显得格外色气。

    鬼使神差的,洛川牧视线追着看了两秒,忽地张口用牙尖咬住那处,轻轻吮了一下。下一秒,他被搂着腰背猛地提到怀里。天旋地转,眼前一暗,顾迟动情的脸凑近了吻了下来,下唇被狠狠碾了几下,那舌头便迫不及待地顶开牙齿狎昵地侵入深处,混着酒香勾缠,顷刻间夺走了他的呼吸。

    洛川牧横躺在他怀里,被他环着腰紧贴着上方的身躯,近得能听清两人的心跳声。顾迟一手扶在他脑后,手指滑入发间细密地纠缠。

    许久,洛川牧推着他胸膛呜咽了一声,顾迟才放过他,气喘吁吁地拉开一段距离,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洛川牧软得像一滩水,红着脸抓着他的衣服不住喘息着,他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绸缎般铺在顾迟腿上,从膝盖处滑落堆在衣摆里。微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蒙着一层水雾般看着他,又娇又魅,漂亮得不得了。

    顾迟目光绵柔地伸手抚过他秀气的眉眼,不禁脱口道:“牧牧,你有时候真的很像女子。”

    洛川牧呼吸滞了一瞬,呆愣愣地抓住他微凉的手,双唇张了又闭好几次,才略显心虚地问:“什、什么时候?”

    顾迟抿唇盯着他的脸半晌不说话,只是耳根愈发的红了。洛川牧心中狐疑,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这回轮到顾迟心虚了,他压低声音道:“别问了。”说话时连人都不敢看。

    洛川牧一把环住他的腰,颇有威胁意味地用下巴蹭了蹭他胸口,尤为在意道:“快说。”

    顾迟满脸赧然地按着他后背将人老老实实压在怀里,见他还不安分地乱动,便一脸难堪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洛川牧耳朵一热,一下安静了。

    许久,他轻咳一声,从顾迟怀里挪开坐到一旁。

    顾迟垂眸将落在怀里的发带捡起来递给他。待洛川牧接过,便默然整理起衣服来。他白皙的脖子上多了几个暧昧的红印,明眼人一看便知。

    只是两人暂时没有心思注意这个。

    洛川牧将发带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有些扭捏道:“那你……你是喜欢姑娘的吗?”

    顾迟目不斜视地拉紧了腰带,肯定道:“不喜欢。”

    “啊?!”洛川牧登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出了声,那眼中既是震惊又有些郁闷,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脸色怪异地挣扎了许久,忽地从喉咙里梗出一句,“那若我是呢?”

    顾迟猛地转头看他。

    洛川牧长发披散在身后,视线游离着偷偷瞅他,语气却小心翼翼的,“若我是个姑娘……你也不喜欢吗?”他白皙的脸上润着粉色,红肿的唇几不可见的开合,声音又低又细,带着一股子娇气羞涩的软糯。

    周遭仿佛一切失声,顾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心跳得飞快。

    洛川牧满眼希冀地往前凑,“说话呀。”

    “主子,白刹王差人追来了。”容川十七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站在极远处,眼睛也没敢抬一下。

    洛川牧敛了神情,坐回原处。

    顾迟喉咙有些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挪开视线,盯着火堆看了许久后开口问:“谁?”

    容川道:“是任峰。”

    见到顾迟二人后,任峰第一句话是对洛川牧说的。

    “王座说了,他之所以能大概知晓顾大人的位置,是因为顾大人的魂魄由他亲手蕴养,多少有些感应,还请牧王莫要疑心。”

    洛川牧心知莫书原话断不会如此客套,但碍于顾迟的情面,倒也给了好脸色,浅笑道:“哪里的话。如今正是紧要关头,白刹王还如此挂心阿迟,本王该当谢过,便预祝他宏图大展,君临天下了。”

    “借牧王吉言。”任峰恭敬地作揖,一转头看向顾迟开门见山道:“顾大……”他一眼扫到顾迟脖子上的吻痕,顿时噎了一下,又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道:

    “顾大人,王座说您如今躯体受损,灵力内散定然冲撞魂魄。希望顾大人暂居永夜域都,最多三日,王座定会赶回亲自为您解决此事。”

    洛川牧心中一紧,知道莫书不会无的放矢,眉头顿时拧起个疙瘩,“阿迟魂魄有异?”

    任峰:“这其中缘由,小人并不清楚。”

    “他只是传话。”顾迟抓住洛川牧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声道:“别着急,我等会儿跟你说。”

    见洛川牧点头,他抬眼看向任峰,波澜不惊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顾迟如今的魂魄与灵体皆是后天重铸,并不如他原本那般融合得天衣无缝。这一点,莫书早就告诉过他,并且叮嘱他破境之后,需得再稳固魂魄。

    他大概是怕顾迟憋着不说,真被洛川牧带回了西领,故而才差人跑这一趟。准确来说,他真正传信的对象其实是洛川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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