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你们的刀!”

    苏寒山现在高度跟这些人相仿,却仿佛在俯视着这些人,语气平淡而不容置疑。

    他发现自己之前好像太高估这些人,或者说太低估自己了。

    就算自己双腿不便,凭一身内力,双臂撑打地面、墙壁、门框、敌人身体,借力来回腾挪,应该也能击溃这些人。

    但如果其中有人想跑,自己却未必能全部拦下。

    既然有个四档头,多半还有一二三,若是跑了几个人,后续怕是麻烦更大。

    所以,苏寒山右手五指掐得更紧了些,在四档头惨叫的同时说道:“话不说三遍,放下刀,否则我右手一变招,就抓碎他的喉咙。”

    苏寒山并没有指望这些人全都言听计从。

    但只要其中有部分人动摇,放下长刀,他就会暴起发难。

    先把还拿着刀的那几个击倒,再反过来对付那些想要重新捡刀的人。

    可是,连苏寒山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些人中,刚有两个人放下刀的时候。

    站得最外围、靠近门口的那个汉子,突然出手了。

    那個汉子手里拿的刀,长度、重量,跟其他人是一模一样,但出手的时候,拿刀的手法已为之一变。

    他右手握刀柄,左手在靠近刀尖的地方,捏住刀背,双手配合,如持短矛。

    因为身材本就精瘦,杀人之时,他身体伏低,更活脱脱是一只灵猴似的,左右突刺,眨眼之间,就把他前方几个人都刺了一遍。

    只靠左手前方留出的三寸尖锋,从其他人背后刺入,由下而上,刺破肝脏,一放即收。

    这些人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四肢抽搐了下,就纷纷倒地。

    两个手里没刀的人这才察觉不对,惊骇回头,恰好被那汉子舒展长刀,一招封喉。

    “好刀法!”

    苏寒山双眉一挑,有些诧异。

    因为视角的原因,他其实看不到那个汉子刚开始动手的情况。

    但是从最后,那个汉子变招前一瞬间的姿势,苏寒山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人的功夫比起四档头,也只是略逊一筹,要是生死搏杀,甚至可能有一半的赢面。

    “刀法要是真好,我也不用到今天才动手了。”

    那汉子直接丢了手里的刀,抱拳说道,“我叫朵拉,多谢你,要不是你擒住了路小川,制造出这样的机会,我还得再忍下去。”

    苏寒山被某个熟悉的读音吸引住:“哆啦?!”

    “是朵拉。”

    那汉子笑道,“你们可能觉得名字有些怪,我是草原上东边的鞑靼人,自幼仰慕中原的教化,立志要到中原来。”

    “我十八岁的时候,明朝的皇帝跟草原西边的瓦剌人打仗,被瓦剌人抓走,但是有于谦大人他们,坚决不肯因为皇帝被俘而投降,拥立了另一个王爷,继续打仗,我就在那时候参军。”

    “后来于谦大人掌权,把我们一批人调到锦衣卫里当差,可惜……”

    朵拉的笑容消失,脸色难看起来,“那个被抓的皇帝回来之后当了几年太上皇,发动宫变,夺回皇位,杀了于谦大人,我也只能在东厂手底下听差遣了。”

    医馆掌柜的原本被这场变故吓得瞠目结舌,这时听到于谦的名字,竟主动说道:“于谦大人,是那个于少保大人吗,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朵拉说道:“那是正月里的事情,现在已经三月初一了吧。”

    “这、这,于大人是好官啊。”() ()

    掌柜的愣了一会儿,气愤道,“我们这里靠近塞外,以前也不安稳,要不是于大人当初扛住了外邦的进攻,哪来景泰年间,这七八年安稳日子?”

    “那个太上……那个谁,不也是因为于大人有本事,才能回来的吗,他为什么要杀于大人啊?!”

    朵拉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苏寒山并未全然相信朵拉的话,但对方态度很好。

    他又自忖,在医馆内只剩一个敌人的情况下,朵拉就算想破窗而逃,他也有把握将之拿下。

    于是苏寒山左掌一翻,拍在四档头脑袋上,在把路小川打昏的同时,也借力而退,飘然落回座椅之上。

    “既然你们是东厂的人,跑到这偏远小城,对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亮刀子,是什么意思?”

    苏寒山之前已经听到,这些人是准备对付于谦的子女和“反贼”,但他不准备暴露自己耳力绝佳的事情,所以多问了一下。

    朵拉有问必答,并未撒谎。

    原来于谦掌权多年,既有令人钦佩的风骨,手段也是不俗,自然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旧部下。

    于谦死后,这些旧部也受到朝廷的清洗,死了一部分,但仍有一部分得以脱身,隐藏起来。

    朝中目前,大太监曹吉祥一系的人手,势力最大,对斩尽杀绝这件事情,也最为上心。

    曹吉祥有拥立太上皇夺回皇位的功劳,被称为内相,现在更掌管京城三大营的兵马,就连皇帝本身也要对他忌惮三分。

    但曹吉祥毕竟年老,如今真正在他们这个派系中起到顶梁柱作用的,是他的一个义子,现任东厂督主。

    那东厂督主就定下一个计谋,把于家子女流放,又做出一副要暗中派人,把于谦这家杀成绝后的模样,诱使于谦隐匿民间的那些旧部出手,好一网打尽。

    苏寒山越听越耳熟,好像前世看过一部很有名的老电影,跟这个故事有不少相似之处。

    “这个东厂督主……”

    他想了一会儿,“是叫曹少钦吗?”

    朵拉惊讶的看着苏寒山:“他拜曹吉祥为义父之前,名字里是有个钦字,不过那时候他应该不姓曹。”

    “现在他那令百官胆寒的名字,是叫曹武伯,就连皇帝给他封的爵位,都呼应他这个名字,封为昭武伯。”

    朵拉心中对这个少年人的来历是越来越好奇了。

    武功这么高,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平阳城,又知道关于曹武伯的小道消息,怎么看都不像是无意中被卷进来的人。

    苏寒山心中大感棘手。

    平阳城只是偏僻小城,现在看来,他治愈双腿的事情,不是着落在这个小城里,而很有可能,是着落在那些即将赶来这里的人身上。

    东厂的人物,于谦的旧部,肯定会在这里有一场碰撞。

    可是,后续来的人,不可能都像今天这个四档头的手下一样好打发。

    苏寒山双腿不便,搅和进去,风险难料啊。

    他沉默良久,朵拉等人也都没有说话。

    虽说大家相识未久,但刚才苏寒山那一战,已足够取得决定性的话语权。

    “东厂这些人身上应该都带了钱吧,朵拉,请你把他们身上的钱都搜集起来,不要有特殊标记的那种。”

    苏寒山等了一会儿,收到一堆钱袋,里面基本都是碎银子,没有铜板,却也没有整锭的元宝和银票。

    他看向掌柜的,摇了摇手里的钱袋,问道,“这些钱,能买下这家医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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