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跑得快,鱼栏巡夜的搜查动静真大,险些打个照面。”

    白启架着舢板藏进芦苇荡,悄悄来到上次放鬼纹鱼的废弃草棚。

    为免引起注意,他没有生火取暖,就地盘坐调匀呼吸。

    金丹大壮功内养外炼,吞气吐纳,带动全身的血液奔流,驱散覆在身上的些微寒意。

    夜风凄冷,呜呜吹着,换作平常人只怕冻得够呛,撑不过一时半刻。

    呼!

    白启放缓呼吸,哈出一口热气。

    今晚有惊无险,收获匪浅,多亏破邪灵目和水纹庇佑,才能平白撞到这样一份际遇。

    【技艺:打渔(精通)】

    【进度:(/)】

    “终于给我捡个漏了!没有渔获也能暴涨进度,这是默认钓鱼佬啥都能打上来么?只要是水下河底的东西?”

    白启按捺激动的心情,取出那颗拳头般大小的粉嫩肉团。

    说来也奇怪,此物被扯落之后,就像腐败的果实渐渐发黑。

    他五指收拢用力一捏,便如烧焦的泥壳毕剥碎裂,露出里头的坚硬物什。

    稍微掂了掂,分量不轻,约莫与两三斤重的鲤鱼等同。

    低头再瞧,竟是一枚圆润饱满的大珠子,反射出莹莹光华,绝非凡俗之物。

    上面还有几道波浪水纹,宛若岁月孕育出来,浑然天生颇为细腻。

    “啥玩意儿?”

    到底是见识受限的打渔人,白启摩挲这枚蚌珠也似的水下奇珍,却不晓得来历与用处,顿时有些头疼。

    “总不能一口吞下去……我才练筋入门,又不是练气大成,五脏六腑都如铁板一块,什么都可以消化。

    此物不小,质地也硬,吃下去跟吃金子自杀有什么区别。”

    白启眉头拧紧,他现在像守着一座宝山,却不得其门而入,感觉百爪挠心,痒得很。

    “幸好我已经拜入通文馆,以宁师傅的层次,应该能够认得出来。”

    前思后想,他决定请教头掌掌眼,没必要啥事都做隐瞒。

    像墨箓这种无法解释来历,且关乎自身的重要隐秘,当然不可与外人言说。

    但一头能被鱼栏雷总管出手解决的妖鱼,对于宁海禅来讲,未必能入法眼,无需藏着掖着,显得小家子气。

    “都是黑水河养出来的大鱼,宝鱼跟妖鱼有啥差别?就因为宝鱼腹内,结不出这样的‘珠子’么?”

    白启脑海里冒出疑惑,他盘算着自个儿练筋小成,学会打法之后,应该再恶补一番,多看看各类杂书,提升文化水平。

    作为十几年都被困在黑水河的打渔人,其实很难勾勒出这方天地的清晰轮廓。

    毕竟,他这辈子都没走出过百里地开外!

    “还有两张黄纸。奇了怪了,泡水这么久也不烂,又是宝物?难道老天爷开眼,给我捡到一波大的,吃个饱?!”

    白启一手晃了晃火折子,一手抖开没有浸透点滴的黄纸。

    借着乌漆嘛黑的草棚浮起黯淡微光,他定睛一看,是密密麻麻的蝌蚪小字,歪歪扭扭直似鬼画符。

    “这?我竟然一个也不认得?”

    白启睁大双眼,如同学渣看到数学教材,竟有种如观天书的陌生感。

    要知道,他凭借识文断字的技艺加持,在黑水河众多打渔人中颇有名气。也曾是小有名气的“神童”。

    而今……却无法辨识出两张黄纸的蝌蚪文。() ()

    当真是挫败感不小。

    “也不能怪我,贱户的出身太低微,黑河县又是乡下地方,见识跟不上合乎情理。罢了罢了,明天带给宁师傅一起品鉴。”

    白启默默自我安慰,暗暗下定决心要文武两开花,最好能够肝出一个“看书阅读”的厉害技艺。

    ……

    ……

    亥时初,打更声响过两次。

    白启抬手叩动门环,撞出清脆的声音。

    他把舢板靠在东市铺子的码头埠口,反正水哥免去自己抽成、停泊的交数,还有伙计帮忙看着,避免闲汉泼皮的顺手牵羊,一举两得。

    “做买卖上头有靠山,确实舒服,各种琐碎地方都能省心省力,不用劳累自个儿。”

    白启心下想着,耳朵微动,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奔过来。

    只见阿弟白明拔下门闩,先是敞开条细缝,看清人后才完全拉开。

    “阿兄,你回来了?怎么鱼笼鱼篓都是空的?”

    面对阿弟疑惑的表情,白启脸上笑容猛然凝固。

    他只顾着捡漏,却忘记弄几条大鱼。

    身为东市码头的头号打渔人,这次竟然空手而归!

    真是失败!

    “……天气不好,太冷了,大鱼藏得深,小鱼我又瞧不上,全都放生了。”

    白启含糊不清解释两句,白明哦了一声,很懂事的没有继续追问。

    “我烧了滚水,热了姜汤,阿兄赶紧喝一碗去去寒气。”

    他小跑进厨房,盛出热腾腾的姜汤端到白启面前。

    “还是阿弟贴心,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打渔人讨生活也不容易了。”

    他将怀里贴肉的两张黄纸,还有那颗拳头般大的圆润珠子,全部搁在桌上,顺手接过粗瓷大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这是啥?”

    白明眼里闪烁好奇的神色。

    “阿兄也不晓得,下河平白捡的,打算明日拿给宁师傅瞧瞧成色。

    说不好便是书里写的‘珍珠’,据说此物乃海外的鲛人眼泪所化,这么饱满大颗,应该很值钱。”

    白启并未对阿弟刻意遮掩两样收获,只是随口胡诌几句。

    “阿兄本事真大,每次下河都能捡到些好东西。”

    白明小脸上写满崇拜,好像真的信了。

    “许是龙王爷见咱们兄弟俩过得不易,所以发发善心。”

    白启放下粗瓷大碗,呼出热气。

    他脱掉湿漉漉的短打,想着待会儿用梁三水送的好药材,泡个热水澡。

    通文馆的药浴效果固然出众,却如同猛火煎熬,每尝试一次,都像受罪上刑。

    “阿兄,这两页纸又是啥?”

    白明余光瞥见露出一角,像是丝绸顺滑的古怪黄纸。

    耳畔兀自响起“嗡嗡”的轻微震荡,牵扯住他的注意力。

    “跟那珠子一起捡来的,上面尽是蝌蚪小字,不像平常用的,认不出来。”

    白启抱着一捆干药材,准备研磨部分熬成汁水,随口答道。

    “阿兄不认得呢……我却好像看得懂。”

    白明捂住生疼的脑袋,直勾勾瞧着一个个细如蚊蝇,似由朱砂写就的蝌蚪小字,缓缓念出: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阿兄,这叫方术,唤魂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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