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寻与朱尔回到号房的前厅时,他们看见另外两个人也站在那儿。姬寻能够认出蓄着灰色半长发的前委员会成员基摩,以及此屋的真正主人,不久前迎来过一次新生的伦拉。

    新伦拉还很年轻,保持着大部分原始人类的模样,因此和他们看起来尚无差异。当他们走出房间时,她热情地向着朱尔挥舞双臂,后者走过去,抚摸她的头颅与脖颈。

    “或许你注意到了。”朱尔说。

    “是的。”姬寻说,“这里的初始姓名是有限的。所有的名字都源自于计算中心与委员会内部曾经存在过的成员——以及,被你们处决的人。切分器选取的范围正是你们两个机构之间的地理区间,还有全部历史。在计算中心曾经出现过三个伦拉,她们是运输工,游离病患者,以及你的学生。”

    “继承下来的只有名字。这里的居民是切分器创造的。或许它随机组合了我们所有人的原始因子,然后再赋予姓名。名为伦拉并不意味着她和我的学生有关系。不过,我们的确很容易成为朋友。”

    屋主人兴高采烈地望着他们,如同正在经历一场有趣的游戏。她天真而迫切地问道:“朱尔,刚才的演出有趣吗?”

    “精彩绝伦。”朱尔对她说,“谢谢,伦拉。你把我告诉你的故事展示得完全准确。我们的新客人完全着迷了。”

    “确实如此。”姬寻跟着说。他自然地同伦拉打了招呼,向她的慷慨帮助表示感谢。

    “提起名字,”他说,“我仍然很好奇这个问题。在我所调查的所有样本里,尽管其中一些可能说了谎,但没有人的初始姓名和你相同,我也试着找过维斯或蓓,只有一些非常相似的发音。这是你们特殊性的一部分?或者只是我的样本还不够广泛?”

    “我并不能告诉你关于这里的每一件事,姬寻先生。如你所知,过去我们从未冒险进入这里。如果没有你出现,我们仍然会在外头那个小小的牢笼里浪费时间。”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消磨时间了。”姬寻轻快地说,“如果你们不打算对我采取行动的话——我建议你们不要这么做,并且尽快占据一个住所。如果你们连续数日在街道上游荡,或者,借住在某个慷慨的主人家里,除非它能完美地控制记忆,否则伦理之家将会为你们而来。那里的……工作人员,我们暂时这么称呼吧,或许会让你们想到往日的时光。不过我保证它们要危险得多。伦理之家启用了你们过去未曾拥有的力量,倘若和它们所能做到的事相比,你们的伦理委员们不过是些挥舞树枝的婴儿。”

    “值得考虑的建议。你想必对它们有过研究。”

    “在我刚进来时,它们确实对我造成了威胁。如果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朱尔,我也建议你和你的同事避开它们。如果你们被带入伦理之家,我想脱逃出来就不太可能了。”

    朱尔露出笑容。她看上去并不在乎这个警告,反倒是为此而得意洋洋。姬寻注意到了她这奇妙的神态。他偏了一下头,视线扫过好奇地聆听着的新伦拉。

    “你已经吃过它们的苦头了,姬寻先生。”

    “我不反对这么说。”

    “以你的学识和经验,仍然没法对付它们?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仍然未能想出一条足够高明的对策?”

    “我遇到过它们三次。”姬寻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每一次,我发现追捕者的身份都有所不同。那不是个体差异,它们来自于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规则,不同的系统。这些观察足以让我确信伦理之家的执法者们是随机创造的,没有希望提前设计一套对策,除非我能预知今天的执法者是谁。”

    “我听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们也可能会碰上一位特别的执法者。”

    “或许你比我了解这个纪念日,以及它可能对应的执法者。”姬寻说,“鉴于切分器选取的是你们过去一切可能的历史,你可能会……”() ()

    “我很遗憾我们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这些可爱的毛生物,还有它们奇妙的本领,这在我们真实发生的历史里从未出现。切分器只是为我们复活了一些神话故事。”

    “你如此肯定吗?”姬寻镇静地问,“在你们宇宙的全部存在过程中,你们只是最后一滴干涸的水珠,而你敢肯定不曾有过任何超出你们想象的事真实发生?所有的可能性都只是潜在历史?”

    “我们是最后的胜利者,姬寻先生。在大挤压摧毁我们的成果以前,你无法想象我们已探索了多少区域。直到旧世界结束为止,我们是唯一迈入新轮回的文明。如果在这座城里展现的一切可能性都曾在真实历史上存在,至少其中的一些应当早已被我们发现。不,它们只是可能性,一些非常小的概率事件,因此从未在明确的时间线上出现。我们的宇宙只能有所选择地呈现事物。用你的话说,它会受限于表现力。在一个稳定宇宙的物质呈现上,现实比理论的边界狭窄得多。这和生活是相近的——林中之路看似无限,但你只能选择其中最简单易走的一条。我们可以说宇宙是真正的务实主义者,它只让最实用的事物留下来。”

    “是的,我同意。”姬寻像是赞同般说,“在一个稳定宇宙的范围内。”

    朱尔敏锐地盯着他。她无疑听出姬寻话语里的某种暗示,但却不能分辨出它确切的意思。但那对于眼下的局面无关紧要,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对我的提议考虑得如何?”

    “朱尔,”姬寻又叫了她一声,仿佛带着点古怪的亲近。他用温和而近乎是同情的语调问:“你明白他们的‘十月’意味着什么吗?”

    “我想权力者如何称呼自己并不重要,那不过是一种形式。”

    “在某些条件下,形式或许比你想得更重要。”姬寻说,“我仍然想知道,当你发现你的孩子背叛了你时,如果那时他并未反抗,而是试着请求你站在他那一边,或者至少放他离开,那是否会使你产生……”

    “我们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假设上了。”

    姬寻眨了一下眼睛。他扫过金铃与伦拉的脸,接着仿佛向遥远的虚空里微笑起来。当他再张口时,朱尔打断的那个话题似乎也已被他遗忘。

    “我们不妨来讨论更近一些的东西。”他轻快地说道,“成为十月有一系列条件,不过对于无穷的探索的确是一项前提。是的,如果你有意于此,我想你的确需要先获取切分器——可是,这又怎么做到呢?我战胜了你们,然后闯入这里。当我进入这里时认为自己是能够轻易出去的。我确实有很多应付无限机器的经验,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轻慢了。最终我被困在了这里,不得不想尽办法发送信号,吸引另一个援兵的到来。而你们,当初在这座城市建立前落荒而逃,在它的外围徘徊驻足,恐惧着这个秘密被他人发现。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我认为你们不会多耽搁一秒钟。现在你却认为你能做到——请注意,朱尔,是你一个人,而不是当初参与项目的所有人。这对你有点过于冒险了,不是吗?是因为厌倦了乡下生活?我一出现,你马上便认为自己能将切分器收入囊中。在这出凯旋复国的剧目里,你打算让我扮演什么角色?”

    他的退让终于让朱尔满意了。她站起身来,如同要对公众宣布重要消息那样举起双手。

    “我一个人难以成事。”她说,“我们需要两个人。但是运气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姬寻先生。就像你当初暗示的那样,你的确拥有某种抑制无限性在你身上施加作用的方法……”

    “我只能让周围的精细常数稳定下来,通过一种通常被叫做灵场屏蔽器的装置。”

    “而我知道如何抵达核心。”朱尔说,“我在计算中心留有一个后门,而我确信它至今仍然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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