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天边露出鱼肚白,帐中云销雨霁,宋泠然疲惫睡去,鬓间的汗浸着湿湿的碎发,薄珩俯下身来亲吻她湿漉漉的鬓角。

    当薄唇触碰到她光滑的肌理时,薄珩的鼻尖亦是滑落一滴汗,与她鬓角的汗水相融,他与她一样,流了很多很多的汗,头发也是湿。

    但一向喜洁的他从未如此快乐、满足,他完完整整的拥有了他的爱侣。

    一想到那些契合的画面,薄珩便忍不住浅浅微笑,她哭起来很好看,皱眉很好看,耐不住厮磨骂他的样子也很好看,她哪里都很好。

    他太愉悦了,以至于当外面响起萧逸凡的吵闹声时,他连一丝不悦也没,甚至好脾气地吩咐观林代为转告:“孤与宋女师谈心至天亮,宋女师堪堪在琴室歇下,不宜惊扰,等醒转便送她回去。”

    闻言,观林领命,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萧逸凡,萧逸凡烦躁地在殿门前徘徊。

    昨夜太子突然派人将他召来,什么也没与他交代,令他在殿外等候,他原以为这是宋泠然的意思,也问过观林知晓宋泠然的确在里面,却没想到宋泠然一夜没出来。

    他想闯进去,便被观林冰冷阻拦,“宋女师正与殿下议事,萧先生还是殿外侯着为好。”

    到得深夜,他实在没熬住,被观林引至偏殿,睡了两个时辰。

    然而,一睡过这两个时辰天就便了,他忙不迭过来,结果又得了这么几句敷衍。

    倘若殿里的人并非太子,倘若太子没有这么多护卫拦着,他必定会强闯进去,将宋泠然带出来。

    观林对殿内发生的事心知肚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还请萧先生放心,太子殿下是绝不会伤害宋女师的,最迟午时就能见到宋女师了。”

    萧逸凡并不信任太子,他看得出太子对宋泠然的感情,只怕他会使什么卑劣手段强留宋泠然,但基于对宋泠然的信任,他还是稍微冷静了一些。

    正如观林所说,宋泠然不到午时就醒了,醒来时眼皮子如灌铅一样干涩沉重,昨晚她流的泪实在是太多了,连睫毛都哭掉了两根,一动身体如受鞭笞一样难受,记忆迅速回笼,宋泠然浑身僵硬,惨白着脸唰地扭过头去,身体撞上了身后另一具肉身。

    太子拥她入眠,里衣凌乱,脖颈上的喉结、颈两侧的锁骨、胸口处的肌理清晰可见,他睡得十分香甜,呼吸匀称的起伏,睫毛安静的垂落在眼睑处,生出一种诡异的乖顺感。

    大概世人死也想不到会有人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太子。

    宋泠然惊悚万分。

    她微微张着唇,支着疲惫的身体开始踉踉跄跄的出逃,待得腰间一紧,才发觉太子的手还环着她的腰。

    宋泠然毫不犹豫挪开了太子的手起身下床,却在一瞬间被太子拉回压在身下,他的大掌落在她耳侧,慢条斯理地帮她抚平她枕上的褶皱,垂目与她相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惧她眼底的恐惧与抵触,于她眉心落下一吻,方淡笑道:

    “施施,木已成舟,不容逃避,命运如此安排,我们是天赐的缘份。”

    宋泠然立刻驳道:“不,这不是天赐的缘份,这是阴差阳错的过错。”

    “施施,你看看我,你选了我,我们怎会是过错?我们合该是要在一起的,现在以后都要在一起,谁都不能拆散我们,你也不可以。”

    薄珩轻轻抚着她的脸,流泉玉石般的嗓音低低的蛊惑他:

    “想想昨夜,昨夜你十分勇敢,从了自己的心,以后也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好不好?”

    昨夜……

    宋泠然想起昨夜,死死咬唇,昨夜她选择薄珩时在想什么呢,她在想高高在上的太子怎能露出如此卑微绝望的眼神,她在想她为何那样坏总是让心上人难过,她不喜欢萧逸凡又怎能自私到用萧逸凡来解毒,难道男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如若未来的所有只能换得眼下一刻,情至末路已无处可退,那么她愿意贪恋这一夜,只为自己。

    只为自己。

    然后,她凛然赴死般投向了太子的怀抱。

    ……

    错了。

    错得离谱。

    宋泠然无力的闭上了眼。

    为何她与薄珩越纠缠越深。

    为何她把事情变得如此糟糕。

    薄珩一定不会放过她了,终究还是要叫他的心冷透,宋泠然冷涩的开口:“殿下,我真心爱慕你,故而愿意与你合欢,不教你失落,但多的却是不可能的。”

    她是一定要走的,她的秉性、使命都不允许她居于深宫长伴他旁侧。

    薄珩果然被泼了一盆冷水,笑意淡到无,“所以,说什么爱痴了我要做我的妻子都是骗我的,你根本没有想过给我一个终身的交代,为我负责。”

    宋泠然错开了脸,一声不吭,不敢去看薄珩脸上的痛苦之色。

    薄珩一反常态地平静,“施施,你可知太医断出你中了合欢之毒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一定是老天也觉得我可怜,所以给了我一个机会,教我不要那么绝望。你不想对我负责无妨,我总归是会对你负责的,不必再同我商议车队的事,我不借你,旁人也不会。”

    宋泠然小脸煞白,却是说不出话来,她绝望的看着薄珩,头上被阴云笼罩。

    太子有令谁敢不从。

    难道她真要被强留在京城?!

    “殿下,你难道不怕我恨你吗?我们从前是师徒,后来是知己,如今是爱人,何必至最后相见不欢的地步?”

    薄珩笑了,是宋泠然之前从未见过的融了冰雪绽了梨花般的璀璨笑颜,悠悠绕了她胸前一缕乌发,说:“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你予我的底气啊施施。”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过错,可你望我的每一眼,都在告诉我——”

    “别错过。”

    ……

    太子旷了生平第一次早朝,且无任何缘由,有人猜或许是因为昨晚在季伯侯府饮宴多贪了两杯导致身体不适,总之无人追究。

    宋泠然被留至用完午膳才肯允她离殿,午膳时两人都很沉默,宋泠然味如嚼蜡,哪怕醒来时五脏庙早已饿得空无可祭,也是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用完膳,宋泠然本以为自己可以离去,殊知薄珩叫住了她,目光落在她的颈侧,说:“总也不急这一时,施施不若沐了身换了衣裳再走。”

    她穿的这一身不仅皱得厉害,衣领似乎也遮不住颈上的吻痕,他不介意旁人窥探揣度他们的关系,但她会在意。

    果然,宋泠然顺着他的视线摸着那一处肌肤,去镜台前一照,遽然变了脸色。

    还好她不曾就这样出门,否则叫人看到了,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不禁皱眉,怨怼地看着薄珩,世人皆道太子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他做起那般事来委实如同登徒子。

    不过……

    宋泠然面颊一红,在薄珩挑眉疑惑的注视下又别开了眼。

    他也确实予了她极致的欢愉。

    罢了。

    宋泠然到底有几分心虚,怨天怨地怨完自己,好生在长春殿沐浴了一番,换了整洁的衣服。

    “施施,过来,我为你绾发描眉。”

    薄珩立在镜台前打量了她一番,而后莞尔一笑,惹得宋泠然羞窘,恼然问他:

    “殿下笑什么?”

    是啊。

    笑什么呢。

    不过是一看到她就觉得幸福,昏了头般认为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爱。

    宋泠然望着他痴迷的目色,忍不住娇羞唾了句:“好色呆瓜。”

    薄珩未曾听清,只是朝宋泠然招了招手,片刻宋泠然犹豫地向他走来,坐在了镜台前的椅子上,同他说:“绾发我自己来,殿下为我描眉就好。”

    并非她不信任薄珩的手艺,而是发髻绾得不一样容易惹人怀疑,描眉若描得不好,她出去权说自己晨起心情不佳就是。

    不过,薄珩的手艺相当精巧,他那修长的手指指着石黛的样子本就好看,细细描画的时候更让宋泠然觉得自己如同一张画纸,被他精心作画。

    眉是远山眉。

    眼是水波横。

    镜中的女子默了良久无奈的弯了下红唇。

    薄珩眼睫微抬,心头一动,自她身后拥住了她,低低的喟叹:“若能给施施画一生的眉,吾下辈子投胎做牛马亦无怨矣。”

    -

    踏出长春殿,宋泠然便见到了侯在殿外的萧逸凡,两个时辰的睡眠并不足以令萧逸凡精神焕发,反而愈发显得他萎靡不堪。

    见到她出来,他才一扫疲惫,快步迎了上来,“师妹!”

    宋泠然有些愧疚,与他道歉:“对不起师兄,让你久等了。”

    萧逸凡并不在意,摇了摇头,他真正在意的只有离京的事,灼灼地盯着宋泠然,生怕宋泠然改变心意,望她给个准话。

    他的师妹也果然没叫他失望,“什么都不管了,现在就走。”

    若非瑶音阁的包袱有回江南的盘缠,她甚至连包袱都不想要了,她要趁着太子还未来得及部署阻拦她一事立刻离开皇宫,至于那累赘的赏赐……

    正如薄珩敢恃着她的爱意为所欲为,她的决定亦是薄珩给她的底气,她相信哪怕事后皇后追责要拿她问罪,他一定会为她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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