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某趟开往法纳姆市的列车准点启动。

    这只是个普通的工作日,整趟列车里,大部分的车厢都没有坐满,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过道中,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聚到了一块儿,尖着嗓门追跑打闹,魔音贯脑吵得人血压飙升。

    碍于面子,其余旅客或是皱着眉头闭目养神,或是与同行旅伴打牌谈天,都没有制止这些熊孩子的意思。

    只不过,比起某些讨厌的顽童,坐在某节车厢的乘客,反倒更加注意某位靠窗而坐的白发少女。

    在宁芙的极力要求下,宁芙与马修并没有购买舒适但昂贵的头等车厢,而是更加经济适用的二等车厢。

    这点节省旅费的小心思,外加宁芙本人过于醒目的外部特征,共同造就了宁芙被同车乘客认出身份的窘境。

    好在这些乘客多少算是个体面人,没搞成围观珍惜动物的场面,表面上还维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一切好奇仅限于礼貌矜持地远距离观察。

    除了偶尔飘来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之外,还没谁脸皮厚到敢于贸然搭讪的地步。

    宁芙无视掉同车乘客的打量,手上一刻不停地翻着花边小报,与马修闲聊起了前委托人费利克斯的近况。

    “抛去他偶像失格的事情不谈,没想到这位明星还挺有魄力的,为了彻底摆脱变态的骚扰,竟然肯舍弃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事业。”

    报纸上,有关某明星息影的消息甚嚣尘上,几方人马吵得沸沸扬扬。

    宁芙手边的几份报纸,都用了不少的版面讨论本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被无孔不入的小报记者挖出来的,不止是费利克斯被人骚扰,求助名侦探宁芙的事情。

    就连经纪人杜威极力掩饰的同性恋人一事,都被蹲监的跟踪狂给抖了个一干二净,彻底绝了费利克斯的璀璨星途。

    几方势力明争暗斗,各种猛料层出不穷。这段时间,拉瓦尔公国的围观群众可真是吃瓜吃了个爽。

    哪怕是对这位明星不太感冒的马修,也不得不赞扬费利克斯断尾求生的果决。

    “的确如此,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面对纳尔逊那个变态,一味妥协只会换来对方的步步紧逼。与其被那个跟踪狂拿捏,还不如鱼死网破一把,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呢”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马修瞥了眼车厢里坐得稀稀拉拉的乘客,话题一转,压低声音直球问道。

    “对了,宁芙,之前当着委托人的面不好细问,后面又忙着准备这次出行,现在终于有了空闲时间,你能不能向你可怜的助理解释一下,某些证据的来源问题呢?”

    啊这……

    事情都已经过了好些天了,宁芙还以为马修早就已经忘了这茬,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宁芙尴尬扭头,无视掉马修的提问,顾左右而言他道。

    “呃,如果列车没有晚点,再过四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见到作家戴尔先生了,对吧?”

    “是的,戴尔先生也在媒体面前通过了气,说是为了新作的真实感与可信度,特地重金邀请了一位专业人员作为顾问之类的……比起那些琐事,宁芙小姐,我更希望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马修,差不多行了啊……”

    宁芙咬牙切齿地小声比比,“周围还有那么多外人呢,要是被别人听见该怎么办?”

    “不会有人偷听的。”

    在熊孩子们刺耳的尖笑声中,马修冷静分析道。

    “二等车厢虽不如头等车厢宽敞,但乘客分布也不像普通车厢那样拥挤,况且本节车厢也没有满员。我们两人的音量又低,再加上吵闹声的遮掩,没人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

    在马修审视的目光之下,宁芙叹了口气,含混其词地口胡了几句。

    “唔,我的消息来源……实在是不太方便直说,所以才推到了你的身上。”

    从马修若有所思地表情来看,这种莫名其妙的模糊说法,似乎和他的某个猜想不谋而合。

    唯有此刻,宁芙才会无比感谢马修的脑补属性。

    只要宁芙随便给个由头,马修就能自己说服自己,还有比这更省事的解决之道吗?

    宁芙也顾不上斟酌后续影响,闭着眼睛瞎扯出了一大长串模棱两可的废话。

    “有些事情懂的都懂,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明说,说多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里面的水很深,所以才……你能理解吗,马修?”

    果然,所谓特殊的消息渠道,归根结底,都是与宁芙本人的出身之谜有关。

    马修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事情的关键。

    如果自己之前的猜测凑巧蒙中了事实……

    宁芙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不仅与信奉异端邪说的家族割裂,还借势打造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一支团队……

    光鲜的名侦探表象下,宁芙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努力,马修简直无法想象。

    或许宁芙说的没错,对于某些过于黑暗的内幕,确实是了解得越少越安全。

    宁芙对于消息来源的拙劣掩饰,大概真是为了自己着想。

    但作为宁芙的忠实助手,马修也不想一直躲在宁芙的羽翼之下,安然接受对方的庇护,继续闭目塞听下去。

    自己又有什么能为宁芙去做的事情呢?

    要知道,宁芙虽然能力卓绝,但她毕竟比马修自己小上几岁,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真是难为她了。

    马修叹了口气,望向宁芙的目光愈发柔和了起来。

    在宁芙的眼中,只看见马修歪头沉思半天之后,也不知是脑补了些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慈祥。

    怎么说呢?

    有点……母爱泛滥的奇怪感觉?

    不管怎样,至少是混过了助手层出不穷的追问,宁芙总算是松了口气,对着窗外的景色感慨道。

    “今天的维塔河可真……”

    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之后,宁芙连忙把后半句的赞扬咽回了肚子里。

    这次好歹是调查幕后大boss的底细,多少也要注意一下发言,别乱立什么flag,就当是讨个好口彩。

    多亏这次出门乘坐的是火车,要是在飞机上做出这种危险发言,那可真是太不吉利了。

    “真是什么样?”马修看向说话说半截的宁芙,附和道,“今天的维塔河确实十分美丽。”

    好吧,虽然自己没有说完,但这flag还是被马修给补全了。

    深感晦气的宁芙闭紧嘴巴一言不发,没再跟马修搭话,而是随手摸了支铅笔,低头填起了报纸上的纵横字谜。

    对于宁芙骤然转变的态度,马修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刚才哪句话说得不对?

    还是又触及到了什么奇怪的忌讳?

    马修茫然地看了宁芙一眼,最终还是将疑惑重新埋回心里,低头读起了自己带来的神秘学著作。

    “先生,麻烦您将包裹往里收收。”

    推车兜售零食酒水的乘务员拍了拍马修的肩膀,轻声提醒道。

    马修连忙弯腰低头,把放在座椅下方的行李往里推了推。

    包裹的位置确实有些靠外,可能会与推车的前轮发生刮碰。

    马修低声向乘务员道歉,顺便从对方手里买了两磅西梅。等到推着手推车的乘务员越走越远,马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譬如说,座位下方几个包裹的摆放位置。

    这次他们两人出门时间不定,行程不短,除了拜访作家戴尔以外,或许还要去一趟邻国扬基兰德。

    稳妥起见,不管带的东西有用没用,马修统统塞进箱里,大包小裹地搞出了不少行李,光是大行李箱就带了两个。

    为防失窃,装着便携式实验器具的箱子放在座位下方最靠里的位置,旁边则是装着换洗衣物的行李箱,以及可能要用到的假发油彩等变装道具。

    至于最外侧的,则是个装着零碎杂物的手提包,刚刚掉到外面妨碍推车通行的,也是这个包裹。

    马修明明记得自己将它稳稳塞进了座位下方,那它又是怎么掉到外面的呢?

    会是列车摇晃导致的移位吗?

    还是说,有人胆大包天,敢于当着宁芙的面,盗窃这位名侦探的财物?

    虽然包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但是马修还是将那只手提包拖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包内的物品。

    装着常用药品和绷带等物的药箱、几本打发旅途无聊时光的小说、密友米勒推荐的神秘学相关书籍……

    等等,这是什么?

    马修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樱桃木圆筒。

    这个不知是何用途的圆筒刚好可以一手握住,圆柱形的筒身共分三节,每节上有几片可以推动的机关,节与节之间也有着极狭小的缝隙。

    马修晃了晃手中沙沙作响的怪东西,从声音判断,倒像是纸页与木质外壳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不管怎么看,这东西都像是某种给孩子玩的益智玩具,破解迷题打开机关寻找宝藏balabala……

    问题是,马修十分确信,自己亲自整理的包裹里,绝对没有与之类似的物品。

    那这个藏有秘密的机关,到底是因为何种目的,凭空出现在包裹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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