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乔颐姌被温稚延直接拉出了教室。

    乔颐姌也没有挣扎,她刚才真的很绝望,非常希望有个人能把她拉出那种屈辱的境地,可是谁都没有看出来她有多想逃离。

    最后真正把她“救”出来的,居然是温稚延。

    温稚延把乔颐姌拉到了马上就要改建的体育馆。

    晚自习的时间,这里空无一人。

    泳池的边缘,乔颐姌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狼狈不堪的倒映,那副随着水波晃动,被拉扯到扭曲丑陋的倒映,就好像在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

    温稚延把衬衫递给乔颐姌。

    乔颐姌抬头,看向温稚延,她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说,硬生生把衬衫塞进她手里,转身飞快地走了。

    温稚延走的时候,乔颐姌似乎从他白皙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红晕。

    以为是幻觉,乔颐姌忍不住又专门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真的,温稚延脸红了。

    他脸红什么?

    乔颐姌不明所以,但也没心思细想。

    刚才发生的事乔颐姌还无法消化,她在看台上坐下,两手撑着下巴,在想等下回去,张老师肯定要批评她逃课了。

    但她此刻就是不想回去,她想等到放学,等同学们都走完了,教室里再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再也没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了,她再回去,悄悄地搬着自己的课桌,坐到离夜子苏最远的地方去。

    一想到这些,她又伤感了起来,虽然她很喜欢夜子苏,抑制不住的那种喜欢,可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因为她不敢。

    一来,年纪小,赵茹妘说过,不让她早恋,等上大学了,随便她谈。

    二来,夜子苏和黎雅敏纠缠不清,她在他面前完全不敢表露半分,她怕成为别人口中的“第三者”,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因此,她才要努力的隐藏,努力的伪装,可是她也很委屈,喜欢的人明明对她很好,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偶尔,她也幻想,夜子苏对她那么好,会不会也是因为对她存了一丁点的喜欢呢?可转眼,他又对别的女生也全都那么好……

    好烦!

    真的好烦!

    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明明最难受,却成了被找麻烦的那一个!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连喜欢的人对她好一点,都会把她拉入更深的泥潭!

    如此一想,夜子苏对乔颐姌的好,她倒是宁愿不要了。

    他明目张胆、锋芒毕露的和全班人作对,好像要把她护的严丝合缝,丁点儿风都不能吹进来,却不知反而给她招来了更多的麻烦。

    每次遇到麻烦,都是温稚延轻而易举“救”她于水火。

    明明温稚延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能帮到她。

    乔颐姌不想否认,也因着这样的事实,她扭头,把刚才丢在一旁的白衬衫抓起来,往更远的地方丢去。

    白色的宽大衬衫在空中飘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最后落在泳池边缘。

    乔颐姌吓了一跳,她要是再用一点力,那衣服就要落进水里了。

    惊吓中,她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又缩回脖子淡定坐好。

    三节自习课的时间很长,乔颐姌坐着坐着就开始打起盹儿来。

    窗户里灌进来一阵凉风,乔颐姌睁开眼,抱住肩膀,有点冷。

    她不想在这里等着了,决定回教室学习,这次谁再怎样对她,她都会忍下来。

    站起来时,座位上一抹红,扎眼的落在那里。

    乔颐姌扯过校服裙摆,果然上面也有血渍。

    几乎是同时,乔颐姌脑袋里轰得一下,想起了温稚延临走时红了的脸。

    他一定是看见了!

    所以他留下了衬衫!

    丢脸!太丢脸了!

    乔颐姌飞快地跑下看台,把方才扔掉的衬衫捡回来。

    衬衫又宽又长,看起来像个袍子,乔颐姌迅速穿上,那个袍子又变成了裙子。

    温稚延的个子很高,但乔颐姌没想到,他的衣服到了她身上,竟然能遮住她的校服裙。

    乔颐姌不想把衣服系在腰上,那样别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教室的路上,乔颐姌遇到了舒兰。

    舒兰拿着乔颐姌的电话:“你妈妈打来好几次,我怕有事,所以出来找你。你和温稚延去哪儿了?他人呢?你穿谁的衣服?温稚延的吗?”

    “我们没在一起。”乔颐姌以为温稚延早就回教室了,她没管舒兰诸多的疑问,拿了电话给赵茹妘回过去。

    赵茹妘给乔颐姌请了假,要带她去国外。

    乔颐姌不乐意,问:“可以不去吗?”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小姨了。”赵茹妘语气有些严肃,“到了那边,我们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能等到放假吗?请假耽误学习。”乔颐姌十分抗拒去见赵雪蓉。

    从记事起,乔颐姌就知道国外有个小姨,但却没见过面,因为赵雪蓉从没回过国。

    乔颐姌第一次见赵雪蓉是小学毕业的那个假期,父母带她出的国。

    许是从未谋面,乔颐姌对赵雪蓉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小姨不喜欢她,因为她对她十分冷漠。

    后来很多事都证明了乔颐姌的感觉是对的,只要父母不在场,赵雪蓉就没对乔颐姌给过好脸,态度奇差。

    但当着父母的面,赵雪蓉却对乔颐姌又很好,好到变态。

    小小年纪的乔颐姌心想:这个小姨有病,不要也罢!

    那次见面后,赵雪蓉也没回过国。

    赵茹妘夫妇主动带乔颐姌去看过赵雪蓉几次,每次状况都一样,后来乔颐姌就不喜欢去赵雪蓉哪儿了。

    前几次,乔颐姌也用学习当借口,拒绝了去赵雪蓉哪儿。

    但这一次,借口不凑效了。

    “学习很重要,亲人见面也很重要。”赵茹妘换了温柔的口吻,告诉女儿,“你可以每次都考第一,但要是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那你还快乐吗?”

    “有你和爸爸就够了。”

    “小姨也是亲人。小姨对颐姌来说,也很重要。”赵茹妘不容女儿拒绝。

    抗拒无用,乔颐姌随父母在国外待了一周。

    一周的时间里,赵雪蓉把“双面人”扮演的无可挑剔,技艺堪称炉火纯青。

    期间有一天,四个人都在家,赵茹妘貌似无心地问乔颐姌:“要不要留在小姨这边?”

    “不!”几乎是本能的,乔颐姌叫道,根本掩不住抗拒和排斥。

    “你可以先跟小姨生活一段时间。”赵茹妘又说,“我和爸爸处理完工作之后就来陪你。我们以后都在国外,行不行?”

    “那也要等你们忙完,我们一家人一起过来。”乔颐姌表明态度。

    “小姨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她会伤心。”赵茹妘搂着乔颐姌,眼里有些难过的情绪漂浮。

    “我们把学业也先转过来。”乔利峰又开始做乔颐姌的工作,“这样你一边读书,一边等我们,一点儿也不耽误。”

    “可是我不想嘛!”乔颐姌忽然大哭了起来。

    离开爸爸妈妈,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而且谁知道是不是家里又添了麻烦,万一家没了呢?

    一想到这些,乔颐姌就哭得更厉害了。

    赵雪蓉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精致的妆容下,包裹着的那一双被黑色隐形眼镜撑得分外大的眼睛,透着不易察觉的寒凉,静静地看着乔颐姌。

    “姌姌,其实……”乔利峰还想说什么,却被赵茹妘用眼神打断了。

    乔利峰跟赵茹妘对口型:“不是专门过来说这事的?”

    赵茹妘摇了摇头,也无声说道:“孩子难受,再等等。”

    赵雪蓉见状,先出去了。

    乔颐姌只顾着抱着赵茹妘哭,没发现这个细节,等她哭够了,就问赵茹妘:“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赵茹妘叹了口气:“再过两天。”

    又过了几天,乔颐姌的态度还是没改变,而且变得更加粘人,几乎对赵茹妘和乔利峰形影不离的跟着。

    赵茹妘无奈,跟赵雪蓉商量:“我们还是先带姌姌回去了。这孩子最近脾气古怪,也不敢深说,毕竟青春期。”

    “嗯。”赵雪蓉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当天,赵雪蓉就给赵茹妘一家订了机票。

    -

    乔颐姌回到学校已是两周后。

    从国外回来,乔颐姌奇怪的发了场高烧,高温连着几日不退,人迷迷糊糊,差点进了医院,完全没办法上学。

    返校这天,破天荒地,乔利峰亲自开车送了乔颐姌。

    好几年,乔利峰都没亲自接送过乔颐姌了。

    乔颐姌受宠若惊,但心里更多的是不安,先有送她出国,后有送她上学,难道她的担心是真的吗?

    “爸爸,家里到底有没有出事?”开门下车后,乔颐姌扶着车门,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乔利峰愣了下,旋即笑着摇头:“没有!能有什么事?这孩子,大清早,说的什么话!”

    “我希望是真的没有。”乔颐姌关上门,转身进了校门。

    车里,乔利峰望着女儿渐远的身影,忽然有种不认识自己养的女儿了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个女儿好像很陌生,她好像知道的比他看起来要多。

    乔颐姌回到教室。

    她的座位还在那里,只是夜子苏换到了舒兰旁边。

    “乔颐姌,这些天你去哪儿了?”舒兰等乔颐姌落座,立马转身来问。

    “去看小姨了。”乔颐姌小声回答。

    “你小姨是在国外吗?”过道旁邻座的胡樊俪出声问乔颐姌,“那天去机场接我爸,我好像看见你了。”

    乔颐姌点点头:“她一直在国外。”

    “那看来你和你小姨关系很好,请假都要过去看她。”胡樊俪有点羡慕乔颐姌,因为她爸妈都是独生子,小姨、姑姑这些长辈,她统统没有。

    乔颐姌抿嘴笑了下,算是回答。

    舒兰也羡慕乔颐姌:“没想到你居然出国去了!”

    夜子苏听见动静,终于醒过来,也转过来问:“国外好玩吗?”

    “没有家里好。”乔颐姌如实回答。

    “不能吧?乔颐姌,你骗我们没文化吗?”舒兰没出过国,乔颐姌那样回答,她就觉得对方不真诚,有点点装。

    乔颐姌不再说话。

    舒兰又说:“你不跟夜子苏坐,他太可怜了,所以我让他和我坐。”

    “这样离你近一点,抄作业方便。”夜子苏趴在乔颐姌的桌沿上,眼巴巴看着乔颐姌,“借笔记也方便。”

    乔颐姌往出拿课本,没吱声。

    夜子苏还想说什么,却被舒兰拉着转过去了。

    乔颐姌放好课本,走到胡樊俪跟前:“能借一下你的笔记嘛?我欠了两周的课业,自己看可能有困难。”

    胡樊俪爸爸姓胡,妈妈姓樊,俩姓一凑,俨然一个男孩的名字,最后她爸随手加了个俪字,名字就这么成了。

    胡樊俪父母是公职人员,还是职位很厉害的那种,但她从不张扬,对任何人都很和气。

    乔颐姌有时候会跟胡樊俪讨论学习,胡樊俪也乐得跟学霸一起进步。

    “这些都给你。数学我得再整理一下。”胡樊俪很有耐心,从旁边桌兜里拿出一沓笔记。

    乔颐姌定定看着胡樊俪。

    胡樊俪似乎懂了乔颐姌的意思,解释道:“你请假的那天,季佳佳转学了。我现在没有同桌。”

    “我也没有同桌。”乔颐姌双手抱着笔记,“这样挺好,没人打扰,安静学习效率高。”

    “我也是这样想的。”胡樊俪低了声,“季佳佳总是惹麻烦,这次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据说是学校劝退的。张老师不好说,就说转学了。”

    “那是有点严重。”乔颐姌拿了笔记回座位,她并不关注这些。

    教室后面,温稚延从乔颐姌进教室那一刻开始,眼神就一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

    两周时间,乔颐姌好像又瘦了一圈,脸比之前更白了,但不是皮肤白皙的那种正常白,而是一种病态的白。

    她垂着头,不停地翻看比对,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抬手缕一缕头发,遇到疑问时,要么咬唇,要么反复摁压弹簧笔帽。

    “你看什么?不会真跟大家说的那样吧?”莫一飞顺着温稚延的目光,也看向乔颐姌的方向。

    温稚延看了眼莫一飞,没给声。

    莫一飞又道:“其实乔颐姌长得挺好看。那天她大声说话,抬了头,我才发现的。”

    说到这里,莫一飞忽然意识到什么,接着说:“她好像都没怎么笑过。她会不会心理有病?”

    “我也不笑,我也有病?”温稚延终于回了句。

    莫一飞觉着,这回一句还不如不回呢,撅死人了都!

    “你没病。我有病。”莫一飞翻了个白眼,“我就嘴欠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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