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再次进山待了差不多有一周。

    每晚,温稚延都自觉当骑士。

    乔颐姌拗不过温稚延,期初还有些抗拒,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有他的存在。

    每日的工作都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但大家渐渐有了经验,应对起来也没那么艰难了。

    “喝口水。”温稚延拿了水给乔颐姌。

    乔颐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往边上挪了挪,给温稚延让出一块位置。

    温稚延坐下,仰头喝水。

    乔颐姌原本是想越过温稚延去看导演那边的,但一扭头就看见温稚延那比别人长一截的脖子,喉结随着他喝水的动作而上下晃动,线条分明流畅,充满了力量感,好像能撼动世界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瞧见温稚延吞咽的动作而产生了条件反射,乔颐姌也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温稚延放下水瓶,拿手背蹭了蹭嘴角,斜睨乔颐姌:“脸怎么红了?不舒服?”

    乔颐姌又咽了咽口水:“没、没有。”

    “不舒服就早点说。”温稚延伸手在乔颐姌额头摸了摸,确定没发烧后才又继续喝水。

    见温稚延没再看自己,乔颐姌偷偷吐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偏过脸,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啊!”

    小张忽然一声尖叫,大家纷纷跑去她身边。

    “怎么了?”乔颐姌问捂着脚踝的小张。

    小张皱着眉头:“被蜘蛛咬了。”

    “是那只吗?”李指导拿了根棍子,指着地上逃窜的蜘蛛。

    “嗯。”小张点头。

    “那是白额高脚蛛,不具备对人有影响的毒性。”李指导就是接替封东柠的技术指导,他介绍说,“白额高脚蛛是蜘蛛目高脚蛛科节肢动物,俗名“高脚蜘蛛”,广泛分布于热带、亚热带、温带等地域,属徘徊性蜘蛛,不结网捕食,是蟑螂的天敌。它一般不会咬人,你肯定碰到了它,它处于防卫才咬伤你。你这个伤口不明显,但也有可能因为感染细菌而发炎化脓,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趟医院吧。”

    “应该没事吧?”小张内心忐忑,她刚才只是在整理裤脚,哪知不小心抓乐把蜘蛛,结果就被咬伤了,但幸好没把手一起咬伤。

    “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山里条件差,最容易感染细菌。”温稚延查看地图,“顺着西北偏北的方向下山,最快半天就能到达最近的县城。”

    “县城都有医院,实在不行,咱们再回市里。”老赵问,“县城回市里大概多远?”

    “走高速的话,五个小时。如果转乘高铁,大概两小时。”乔颐姌看了眼地图,回答道。

    “小乔怎么这么清楚?”老赵不禁诧异。

    “我老家挨着这个县区。”乔颐姌素着脸,不愿多说。

    温稚延看了眼乔颐姌,乔颐姌摇摇头,算是回应了他。

    “走吧。山里听温队长的,到了县里我给大家带路。”乔颐姌已经背上包准备出发了。

    “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你还记得路吗?”有人跟乔颐姌开玩笑,“你别给我们带迷路了。”

    “你要不相信我,温队长你总该相信吧?”乔颐姌成功把话题引到了温稚延身上。

    老赵问温稚延:“温队长老家是这个县区?”

    “不是。”温稚延回道,但眼神总往乔颐姌那边看。

    乔颐姌走得不快不慢,却再也没说话。

    走了很久,大家找了片安全区域休息。

    乔颐姌独自坐在树下,温稚延过去问:“要不要来根能量棒?”

    乔颐姌晃头,抱着膝盖,看着远处的树林。

    “山里条件艰苦险恶,怎么非要跟来?”温稚延还是拆了能量棒塞给乔颐姌。

    “为了找灵感,我不想我的作品和这个节目之间是脱节的。”乔颐姌捏着能量棒,没什么胃口,“而且,跟大家进山真的很有趣。对于大家来说,这是工作。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户外探险。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很想尝试。”

    “不怕?”温稚延又问。

    “说真话,还是怕的。毕竟第一次进山,我们就经历了暴雨、泥石流和山洪。”乔颐姌抿嘴笑了笑,“但后来不是没事吗?你们救了我们。所以有什么好怕。”

    “怕的话可以喊停。”

    “不要。”乔颐姌态度坚决,“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怕的事,那么多次,不都过来了吗,我才不会轻易说不。”

    “还是那么倔。”温稚延在乔颐姌头发上揉了揉。

    乔颐姌没躲开,反而盯着温稚延看了几秒,徐徐开口:“我才没有因为要回到老家而难过。”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温稚延感到意外,他以为乔颐姌会回避,会拒绝谈论这个话题,但此刻她却主动提了起来。

    “好多年了,我都没回去看过奶奶。”乔颐姌耷拉着肩膀,些许低落萦绕着她,“小时候,奶奶最疼我了,但我……就挺自私的。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从没想过回国给奶奶扫墓。每次到了忌日,我也刻意的不去想起……奶奶肯定对我很失望吧……”

    “不会。奶奶知道你的难处,她能理解你。”温稚延第一次听乔颐姌说心里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倒是希望她不要理解我。”乔颐姌吐了口气,随手扯了片树叶,扭头看向温稚延,“你想不想听宣传曲的demo?”

    “录好了?”温稚延点头。

    “晚点发给你听。记得提意见啊。但说无妨的那种。”乔颐姌站起来,把能量棒叼在嘴里,双手拍打裤子,“走吧。”

    温稚延伸手拿下能量棒,等乔颐姌咽下嘴里的那一半,才又把剩下的送到她嘴里,弯腰拿上两人的东西。

    到了县城,确定小张无大碍后,大家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回市里。

    待温稚延收拾好,乔颐姌早就不见了人影,他打电话给她,问她人在哪里。

    乔颐姌如实回答:“刚给奶奶扫完墓,在回老屋的路上。”

    “我过来?”

    “不用。我转一圈,晚上有高铁,打算先回市里。”乔颐姌不想再折回县城。

    “我在高铁站等你。”温稚延挂了电话。

    乔颐姌没来得及拒绝。

    夏日的天色黑得晚,已经快八点了,天色还大亮。

    乔颐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村里的房子大都翻修了,以前的老房子没了踪影,别墅、洋楼处处可见。

    乔家的老屋翻修的早,虽然不是老旧的样式,但跟现在的洋房比起来,也算是落后了。

    原以为老屋前已经荒草丛生,谁料,走近了一瞧,门前屋后居然被收拾的很干净。

    门上挂着锁,透过门缝,乔颐姌发现小院里也被打理得很整洁。

    到底是谁在打理这里?

    乔颐姌惊诧不已。

    来这里是场意外,乔颐姌自然没带钥匙,她在门前转了两圈,决定离开。

    走出通户路,刚踏上村里的大公路,乔颐姌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小名。

    顺着声源,在一群大妈中,乔颐姌瞧见了曾经在她家待过的阿姨。

    “咱们姌姌是真的长大了!”阿姨又惊又喜,拉着乔颐姌瞧了又瞧,看了又看,“诶,就是不长肉,还这么瘦!风一吹都要倒了!又没有好好吃饭吧?!”

    阿姨说到这里,竟然有几分埋怨起乔颐姌的意思了。

    乔颐姌忙抱了抱阿姨,撒娇道:“哪有。我明明很能吃的,每次都吃好大碗的饭。”

    “就是应该好好吃饭,别学那些姑娘瞎减什么肥,为了保持身材,结果反而搞坏了身体。”阿姨牵着乔颐姌的手,跟那些老姐妹们道别,独自留下来跟乔颐姌说话。

    “我不需要减肥。”乔颐姌问阿姨,“阿姨,这些年你都在老家吗?”

    高中那几年,要不是这个一直坚守在乔家的阿姨,像个母亲一样照顾乔颐姌的起居,护着她的周全,乔颐姌怕也不会被那些催债的放过。

    后来,乔利峰出事,赵茹妘强硬辞退了阿姨,也护了阿姨周全。

    阿姨是赵茹妘从村里带出去的,平日里待她不薄,她自然也念乔家的好,对乔家一直尽心尽力。

    从乔家离开后,阿姨没再出去打工,先照顾儿子上了大学,后来又在家带孙子。

    “大城市压力大,孩子没上幼儿园呢,留在村里我给带,倒也能减轻点他们的压力。”阿姨说起儿子,面上露出几分骄傲来,“他们两个都在大学教书,忙得很,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空顾孩子。”

    “那孩子念书后,你也要到城里去吗?”

    “不去。孩子外公外婆明年就退休了,他们俩负责教育孩子。”阿姨又道,“人家都是文化人,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我这没文化,带不了孩子念书。”

    “那你不打算过去同住?”乔颐姌有些担心,阿姨独居,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也没有亲人。

    “不去。他们那高楼里,我住不惯。”阿姨笑道,“多亏了温先生,我儿子在城里竟然也买了高级小区的大房子。”

    “温先生?”乔颐姌眼皮一跳,“哪个温先生?”

    “温稚延啊。”阿姨一拍脑门,“瞧我,怎么给说漏嘴了!”

    “阿姨,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乔颐姌忽然严肃了起来。

    阿姨见状,便如实相告:“期初回村里,我听说你母亲也……所以就偶尔过来打理一下你家老屋。后来有一天,温先生找到我,给了我一笔不小的报酬,要我定期打理好老屋。他还托人跟那什么房地产老板搞了内部价,帮我儿子便宜买了套房,加上给我的薪资,我儿子他们才早早换完了月供。”

    乔颐姌茫然,她不明白温稚延为何要这样做。

    “温先生说啊,说姌姌你现在就剩下这老屋了,如果再不打理好,你就真的没有家了。”阿姨拍着乔颐姌的手背,提起没有家,她不禁有些感慨,“这老屋也算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了。不管怎么说,都得好好守着不是?”

    “是……”乔颐姌红了眼眶,垂着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姌姌,这回回来,还走不走了?这些年,你在国外,赵雪蓉对你好不好?”阿姨不免想起乔家出事那会儿,乔颐姌被赵雪蓉带走的事来。

    “还要走的。我工作的公司在国外。”乔颐姌依旧垂着头,不太想提起赵雪蓉。

    “打算一直留在赵雪蓉身边了?”阿姨期初还担心,但听乔颐姌还要去国外,她就放心了些——看来,这些年,赵雪蓉对乔颐姌的态度转变了,不然这孩子也不会选择继续待在赵雪蓉身边的。

    “不是。”乔颐姌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时,眼泪已经没了,就眼角猩红,“赵雪蓉对我不好。阿姨,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明白,作为一个母亲,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如此狠心,对自己亲生女儿如此残忍的。”

    赵姨讶然:“你、你……都知道了?”

    乔颐姌点头:“最后一次去别墅拿东西的那天,我在家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印着一只大手和一只小手的纸张,虽然被火烧掉了半张,但上面的字完好无缺——

    「母亲:赵雪蓉。

    女儿:姌姌。」

    下面还写了出生年月日和具体时间。

    一切都对得上。

    乔颐姌终于知道自己被乔利峰和赵茹妘领养的事实。

    也是那天,她捧着自己找出来的东西,愤怒地问赵雪蓉:“你当初生了我,又不要我,现在来带我走算什么!?”

    赵雪蓉瞧见那老物件,便知道乔颐姌知道了一切,但面对女儿的质问,她无动于衷,反而冷冷地说:“带你走的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不跟我走,你的一切都没有了,你可能连命都会没有,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不会放过你。”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你把我抛弃给爸爸妈妈,可他们现在也抛弃了我……”乔颐姌跪坐在地上,她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可就是哭不出来。

    乔利峰和赵茹妘相继出事后,乔颐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哭,并伴随着经常性的失眠。

    为此,她甚至自己一个人去看过心理医生。

    那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他耐心细致,每次都能给予乔颐姌最好的陪伴与倾听。

    在他的工作室,在那一方小小的温馨的充满安全感的空间里,乔颐姌奢侈的睡过无数个好觉。

    好在后来她缓了过来,再难过的时候,她终于能够放声痛哭,释放心中的痛苦。

    “你要跟我走,就别这么多废话。”赵雪蓉抱着膀子,完全不解释,也不安慰,寡淡的脸上透着渗骨的冷漠。

    乔颐姌别无选择。

    然而出国后,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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