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天空明亮了。

    那是火焰,是火焰啊,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的火焰,那火焰是如此耀眼,将黑色的夜渲染上新的色彩,那火焰摇曳,那火焰膨胀,伴随着轰隆的声响,仿佛天空有星星坠落,那大地颤抖,那是属于整个世界的愤怒。

    “认知阻碍,说白了就是一种保护,当两个存在的差距过大的情况下,维度的差距,空间的差距,本质的差距,对于弱势的一方,就不能够直面另一方,认知阻碍的作用就是这样,这种保护让每一个不小心直面到更高维度的人能够有一个逃避的时间。”

    ——但是。

    “但是,若是真的有一天见到了真正的‘神’,谁又会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呢?人的认知和思维都束缚在已有的定理之中,百年前的人们不会想到现在的人已经有了飞天的方式,千年以前的人不会想到百年前的人已经可以横渡海洋,随着一切的发展,人的认知才会扩宽,但这种认知终究是有边界的,这种边界,就是世界的定理。”

    ——但是。

    “而绕过这些定理,回到认知阻碍这个问题上,认知阻碍是超脱了定理的事物,或者说,它保护的本就是身处定理世界之中的人,非自然,还有自然,这两者之间的隔阂,就是认知阻碍,在现实之中直面非自然的世界,总会遭受到污染,不是吗?”

    ——但是。

    “认知阻碍……不过是一种保护,既然是保护,自然是能够扯下来的。”

    子规吸了一口烟,那烟草上燃起红色的微弱光芒,那些源自于火焰的灼热感并不会让她感到沉闷,正相反,在这样的红色光芒之中,口中的烟似乎都变得更加香甜可口了,那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之中围绕着,从她的口中流出,弥漫,消散。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五十星,纽加哥。

    一位高位格的存在,在她面前有一位高位格的存在,子规在思考,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和诡叙坊津照命尊相比,面前的这位更加危险一些,当初在卡门大教堂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超出一般的权能,已经,那个庞大的居所。

    她还记得,就是面前的这位将她送回到了过去的天堂,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景色,也足以让她铭记,过往的历史之中的天堂,如果能够在‘过去’之中取走天堂的什么东西,是不是能够在这循环的时间之中找到什么?

    但这个想法她不会说出来。

    因为能够做到这件事的,是她对立面的那个存在。

    ——一份错误,一份世界的错误,一份规则的错误,一份权能的错误。

    子规将烟斗一甩,一圈权能的弧度就从烟斗上迸发而出,她将自己的权能抽丝剥茧般拆开,将不可见的错误化作可见的弧度,咋一看过去,就像是空气中出现了什么波澜,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炽热而产生的扭曲。

    这并不是结束。

    对方是一个位格极高的存在,如果想要处理好,就需要注意每一个可能性,在之前的十一月三十日之中,具体一点是在卡门大教堂之中的时候,她就已经领略过对方的权能,悖论,对方的权能是悖论。

    ——把传统逻辑形式化、把形式逻辑普适性绝对化,把形式逻辑当做思维方式。

    ——所有的悖论都是因形式逻辑思维方式产生,形式逻辑思维方式发现不了、解释不了、解决不了的逻辑错误。

    也就是说,只要维系好形式逻辑思维这个会诱导悖论诞生的存在遏制住,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阻止悖论的诞生,最好是如此,也希望是如此,至于怎么做,那就是非自然的概念了,这也是那一圈错误诞生的缘由,并非是为了伤害到什么,而是让什么无法出现。

    “二阶堂野野,你先离开这里。”子规扭了扭自己的脖颈,她没有回头,不过她知道,二阶堂野野能够听见她的话,“你固定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在使用那个时间锚点对吧?去吧,找到该怎么启动它,然后在下一次决定离开的时候带上我。”

    子规看出来了,看出来二阶堂野野已经不会继续停留在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之中了,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必然会被重新启动,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做就好,将一切想要尝试的方式都尝试一遍,以及,放手去做就好。

    “你身上的权能……”祂挥了挥手,“不,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是另一个变量,那你也应该知道,知道关于我的信息,我的内容,至于知道多少呢?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

    神不知道。

    神知道什么呢?知道过去,知道未来,在书上描绘出来的神应该是知晓一切的,在‘这一条时间’上的神,应该是知晓一切的,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这一个例外,自然就是这一天,这特殊的一天,十一月三十日,这一天重复了,这一天在不断重复,唯有‘变量’留存着自己的记忆,能够去往下一个十一月三十日。

    “不知道多少?”子规笑了笑,“没关系,我能够提醒你。”

    二阶堂野野告诉过她的,那个仪式,那个能够杀死本质的仪式,不论是二阶堂野野还是那位叫做方块k的男人,都不知道这其中需要的材料具体是什么,因为那些描述过于模糊,模糊到极致,当然,那些描述也很清晰,清晰到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够复述出来。

    “违反现实的躯壳。”子规说,“由一个少女的祈祷而诞生的权能,寄宿在一个已经死去的身体之中,这就是第一份材料。”

    这一次,祂有点害怕了。

    不是形容,不是描述,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修饰,祂就是害怕了,因为,从子规口中说出来的,是仪式的材料,是能够杀死祂的,仪式的材料。

    “一个本质的居所。”

    祂的手中出现了一点斑驳的黑色,祂让这黑色落入到大地之中,顿时,一个小小的黑色圆形诞生了,和上一个十一月三十日一样,这一次,祂再次创造出了一个小小黑洞,而也是在这黑色落到地上的瞬间,四周的建筑物都猛地下沉,然后开裂。

    不过,这并没打断子规的话语。

    “说起来,这个居所和你也有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居所,十一月的休止符,对吧?它现在是我的了。”

    “亵渎。”祂的声音高昂了起来,“你这是亵渎。”

    不需要用一个普朗克时间作为标准点,因为,哪怕其中一方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极致,另一方也能够跟上,所以没有意义,在这凝固的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一位神明和一个拎着烟斗的女孩,他们就用最为简单也最为正常的速度,进行一个不属于自然的交流。

    “一份额外的权能,这一点我可得感谢一下克里斯汀。”子规将头偏向一边,“能够在这里遇到一个素未谋面的老朋友,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幸运了,而且,从克里斯汀那里取来的权能确实好用,就比如现在。”

    ——就比如现在,将整个错误覆写在了四周,形成了独属于两位非自然的舞台。

    “一份独属于自身的非自然。”

    子规的烟斗被卡住了,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也对,对方的手段本就不少,毕竟是一个本质,祂所拥有的权能想要卡住一个烟斗还是轻松的,再说了,之前的十一月三十日之中,别说是卡住,对方甚至把自己的烟斗抹除了。

    “你说巧不巧,独属于自己的非自然,我还真有。”子规的手指擦过烟斗上沾染的烟尘,因为火焰而诞生的烟尘,“而现在,这份权能就在这里。”

    最后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可能性。

    不用子规说,即便是祂也知道,这最后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变量。

    源自于二零二二年的变量,这就是最大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可能性,在这个十一月三十日之中,二零二二年的变量就是最后一份材料,也就是说,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女孩,已经收集完全了仪式的所有材料。

    害怕。

    祂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害怕,因为,这一次,真的有人已经收集完全了全部的条件,全部的材料,只缺一场仪式。

    “不过,在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我不会这么做。”子规轻轻一扯,就将固定在空中的烟斗扯了下来,而留在空中的,只是那覆盖在最外层的实质的错误,“因为她需要重新来过,我也觉得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适合,我想试着杀了你,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要通过我自己的方式,杀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亵渎。”祂抬起手,手上的眼睛们闪烁着一种狰狞,“这是亵渎。”

    如果现在提出一个课题,课题的内容是,如何威胁一位神明,最佳的解答应该是什么?

    很简单。

    亵渎祂,然后让祂恼怒,让祂羞愤,让祂狰狞,让祂失去作为神的资格,失去神的端庄,神的公正,剥离祂的名字,扯下祂的高傲。

    让它不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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