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刘协陪着他离开,诸葛亮都不知道屏风后面藏着的是谁。

    问及刘协,后者却连连摇头,连连强调他真的什么不知道。诸葛亮暗暗思量,觉得刘协这谎话说的,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却不知刘协也在心中腹诽,既然诸葛亮已经知道有人了,他也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变成榆木脑袋了呢?

    诸葛亮离开后,何太后立刻唤出藏在屏风后面的人。

    万年公主羞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何皇后笑着问道:“寿儿方才在屏风后面看了,觉得如何?”

    万年一时纠结语塞,答不出来。

    刘辩见状,为刘寿解围道:“不用急着给出答案,终身大事,不必急于一时。”

    虽然值此时代婚姻大概率也只能先婚后爱,却也没有说刚见一面就得定下来的,他想着,大可以再安排接触两次。

    万年红着脸,用着不太大的声音说道:“婚姻大事,寿儿不敢多言,祖母,母后、皇兄替寿儿做主就好了。”

    刘辩:……

    女大不中留啊!

    董太后与何太后皆是会心一笑。

    ……

    诸葛亮在自己再度得到召见时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这时,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两位太后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明艳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两位太后身旁,他进来时,少女正在说着什么话,巧笑嫣然。

    他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忽然意识到,少女的身影与屏风后面的很像。

    他终于想明白屏风后面的人是谁了。

    诸葛亮多聪明的人啊,只是此前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而今一朝醒悟,个中关窍立马了然。

    只是年少的丞相虽然早熟,可面对婚姻大事显然还是缺乏心理准备,止不住的羞涩。

    匆匆瞥了一眼之后,无论是出于礼节不能直视太后,还是少年人的懵懂心思,都让他不敢再看。

    刘辩则遗憾于不能将少年丞相如今的情况及时记录下来。

    刘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他还是希望婚姻双方能够先了解一些自己的良人。

    自古以来,公主与夫婿之间闹矛盾的数不胜数,既为了刘寿也为了诸葛亮,刘辩可不希望自己亲手造就一对怨侣。

    ……

    傍晚,诸葛亮又被车驾送回。

    焦急等待了一整天的诸葛瑾连忙迎诸葛亮进屋,忙不迭地对着诸葛亮问东问西――

    “去了这么久,都做了什么?”

    “有没有失礼之处?你素来聪慧,应该不至于……”

    “应该见了陛下吧,陛下怎么说?”

    “此次召见终究是为了何事?”

    ……

    “阿兄,我今日见了万年公主。”诸葛亮一开口就是王炸。

    诸葛瑾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他昨天只敢想一想,连说都不敢说出口的事,今日竟成真了?

    阿亮竟得看重如此?

    诸葛瑾看着自己的弟弟,少年英才,相貌堂堂……

    这么一想,好像也挺合理的。

    稍后,诸葛亮一五一十地同诸葛瑾说起了在西园经历的事。

    诸葛瑾又张大了嘴。

    “什么?你还与公主说了话?”

    “不行,我得马上给叔父写信,说不定过段时间叔父就得来京了……”

    诸葛亮望着又变得话痨的兄长,轻轻一笑,解释说:“阿兄莫急,我瞧着陛下的意思,叔父短时间内不用进京。”

    公主没看上阿亮?想到这种可能性,诸葛瑾的眼神瞬间变了,他顿了一顿,柔声安慰道:“阿亮啊,孔明,你也已经加冠了,该知道人生不如意……”

    诸葛亮赶紧打断了诸葛瑾的话,解释道:“倒也不是如阿兄想的这般,只是不用着急而已。”

    诸葛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赞道:“我就知道,我家阿亮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那阿亮,你又是什么想法呢?”诸葛瑾终于想到了这一茬。

    虽说天家的婚姻难以拒绝,可尚公主一事毕竟齐大非偶,尤其是公主的性情至关重要。若是摊上个不良于家的,阿弟不愿,诸葛瑾也不想强逼着诸葛亮点头。

    可话一说完,诸葛瑾就注意到诸葛亮的脸颊有些泛红。

    不用回答,他就已经知道诸葛亮的意思了。

    给叔父的信还是要写的,包括给留在琅琊的继母的信,都得知会一声,好叫家人们有心理准备。

    ……

    云中郡北部塞外,一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结果很遗憾,壮大后的没鹿回部仍旧不是西边部族的对手,最终,这场战争以没鹿回部的集体向后转进而告终。

    拓跋匹孤策马跟着窦宾跑了半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就连大人身边都没跟着几个人了,这一战,还不知要损失多少部众。

    终于,拓跋匹孤不想忍了,他策马靠近他的弟弟,瞧着身边没有外人,忍不住骂道:“这就是你说的合力对抗西部部族?”

    拓跋力微瞥了一眼拓跋匹孤,只是答道:“待安定下来再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回头收拢部众之后未必不能再战。拓跋力微觉得他的兄长过于分不清场合了,怪不得父亲不喜欢他!

    现在正逃亡呢,谁有心思讨论这种问题,别一分神马失前蹄了。

    力微这话自然解不了拓跋匹孤的怒气,但拓跋力微说完,不再理会他,而去驱马继续追赶部族大人窦宾去了。

    只是……人呢?

    拓跋力微有些愣神,他就回个头的功夫,方才还在他前面的大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马上就发现了大人的身影,方才窦宾失了坐骑,好在人没事,正在地上跑路呢!

    后面还有追兵,单靠两条腿如何比得过马?拓跋力微首先想到,现在窦宾没了对他是不是好事?随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还未树立威望,窦宾没了,只怕刚刚战败的没鹿回部立马就要散了。

    “大人,快上我的马!”

    拓跋力微立刻来到窦宾身边,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大人,我的马快,乃万里挑一,能日行千里!”

    拓跋力微听到声音,抬头望去,正是他的兄长拓跋匹孤。() ()

    他登时有些无奈:这种时候,还争什么啊!

    心中腹诽,拓跋力微手上动作却不带停的,扶着窦宾就将他托上了自己的马。

    窦宾也不墨迹,留下一句:“赠马之恩,绝不会忘!”

    说罢,策马而去。

    拓跋匹孤见状,也要跟随而去,却见力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缰绳,说道:“兄长不妨用千里马载我一程……”

    拓跋匹孤却扬起马鞭,说道:“大人身边没有护卫,你在此处拦别人吧!”

    丝毫不给力微脸面。

    拓跋力微跺了跺脚,却也只好放手。

    ……

    没鹿回部营帐所在,窦宾回到了这里,惊魂未定。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孤注一掷,只带着部族的勇士外出决战。

    “去看看力微……还有拓跋匹孤都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属下领命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报,窦宾原以为是有了拓跋力微的消息,却大失所望――“那个汉使吵着要见大人。”

    窦宾虽是根正苗红的汉人,但自幼跟随父亲入了鲜卑,深受鲜卑影响,外加家仇在身。在他人生的前几十年,根本没有同汉使接触的想法。

    他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速侯、回题,乃是典型的鲜卑人名。至于汉名,无论是出于为了彻底融入鲜卑的目的还是想要与过去切割的原因,现实是两人都没有汉名。

    可今时不同往日。

    很快,汉使大大方方地来了。

    实际上,很早以前当曹操了解到窦宾的出身后,就有了联系他的打算,但窦宾却一直拒不接纳,直到现在。

    其实曹操知道最佳与窦宾接洽的方式无外乎是替窦武正名、为窦氏平反,但这却并非是曹操所能擅自答应的。

    史涣不是第一次见到窦宾了,可依然在心头叹息,好好的汉人,怎么就变成鲜卑人了呢!

    史涣是沛国人,以门客的身份很早就跟随曹操了,深受曹操信任,他的身份让他相对于曹操的亲族曹氏和夏侯氏更方便提拔。此次出使是史涣向曹操自荐而来,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此次出使在史涣看来有惊无险。

    “某听说贵部战事不利,如今看窦君安然无恙,某便放心了。”

    史涣用着对待汉人的称呼同窦宾说着话,但窦宾却摆出一副蛮夷的架势。

    “我乃没鹿回氏!”

    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两人之间上演了。

    但两人都很倔强,不肯退让,没有一个愿意改变称呼的。

    不过窦宾与史涣虽一直在称呼的问题上不能达成一致,却也能搁置争议继续谈论下面的事。

    “窦君,中郎将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若窦君愿意率部归汉,中郎将可以许诺,必定会相助君在汉家恢复本姓,承继宗祠。”

    “届时,窦君进可以入朝为官封侯可期,退可以受朝廷之封在外为王。”

    窦宾却没有被史涣的许诺冲昏头脑。即便此战战败,伤筋动骨,但他麾下部众还在,因战争离散的战士们大都会主动回到家人的身边,没鹿回部实力犹存。

    他说道:“昔日檀石槐大人俱不受汉人敕封,不许公主和亲,自立王庭,谁敢不认?而今便是封王,纵有金印赤绶作伴,若无人问津,也是空谈。”

    窦宾戳破了史涣条件中的陷阱――全是虚言,却也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不在意虚名,汉室想要他归顺,得拿出实际的好处。

    史涣听到这里,终于确认,眼前之人虽出身汉地,但已经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鲜卑大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谈利益了。

    而说到利益,他背后的曹操手中可还有一人至今还没派上用场。

    原西部大人之子拓跋洁汾。

    “听说索头部加入没鹿回部后,让贵部声势大涨,方才,我还听说索头部的两个拓跋曾相助……”

    史涣话还没说完,立马有人进了营帐:“阿父,拓跋匹孤回来了,力微换的马不好,还要晚些才能回。”

    说话的是窦宾的长子速侯,他说完才注意到史涣的存在。

    速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又赶紧作势要退出去。

    “回来!”对于儿子的不成器,窦宾很是无奈。

    然史涣却是心头一动,窦宾的无奈未必不是他的机会。

    “小儿顽劣,让汉使见笑了。”

    史涣说道:“我倒没看到什么顽劣,只看到了孝子对父亲的孝心……”

    “速侯之所以关注拓跋匹孤和拓跋力微,正是因为他们先前帮助过窦君啊!”

    窦宾还没说话,速侯却觉得史涣此言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立马附和说:“是啊,阿父,我就是这样想的……”

    窦宾却猛烈地咳嗽起来。

    速侯立刻来到窦宾的身边关切地问道:“阿父伤到哪里了吗?来人……”

    速侯正要叫人来看,却被窦宾一把抓住手拦住了。

    “无碍。”窦宾深吸了一口气。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怀疑,在他百年之后,速侯还有回题,真的有能力继承没鹿回部吗?

    不过他转头就将此事埋在心底,他现在还春秋鼎盛,还有足够的时间。

    “你就在这边听着……”窦宾先对速侯说,转而又看向史涣,问说,“我听闻去岁汉室又恢复了对匈奴的赏赐?吾没鹿回部虽不如南匈奴部众之多,然战力尤有胜之。”

    “若无我部阻挡西边的鲜卑部族,只怕彼辈早就攻入塞内了。”

    “吾欲效明章之故事,受岁赏如旧,以保塞无事。”

    在明章之时,那时匈奴还是汉室北方的威胁,活跃在辽东的鲜卑人成了汉室的雇佣兵,鲜卑人靠着与匈奴人作战,得岁赏两亿七千万钱,成为常态。

    后来北匈奴西遁,鲜卑人占据了北匈奴空下的生态位,汉室与鲜卑的亲密关系结束,这笔钱也就此消失。

    史涣立刻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两亿七千万是当初所有鲜卑部族加起来的总价,你没鹿回部部众虽多,却也不值这个价。

    史涣反问道:“若无汉家相助,难道窦君就甘愿放弃脚底下的这片草场了吗?”

    窦宾还不明白,战败之后,主动权已不在他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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