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光出了青石巷,走进后市街。

    后市街里,正有一个国信所的同僚牵着两匹马在接应他。

    于吉光也不多话,接过马缰绳,扳鞍上马,便对同僚阴沉着脸色道:“咱们马上回去,已有所发现,须速速禀报押班。”

    二人穿过太平坊,沿着御街急急驰往国信所衙门去了。

    杨沅溜回厨房,鹿溪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爹没骂你呀?”

    杨沅也小声道:“不然我敢进来?”

    鹿溪松了口气,却又嘟起小嘴儿,怏怏地道:“我爹怎么就看不上你呢,害得我都不敢跟他提咱们的事儿。”

    杨沅安慰道:“这个,我还真不怪你爹,如果你我有了女儿,我也不舍得把她嫁给一个没出息的闲汉。”

    鹿溪登时红了脸,娇嗔道:“胡说什么呀,谁……谁说要跟你生女儿啦。”

    鹿溪羞不可抑,急忙背过身去,抓起一块抹布胡乱地擦着案板。

    杨沅走到她背后,把鹿溪惊得身子一跳。

    杨沅贴着她的耳朵,嗅着她发丝间好闻的皂角味儿,轻笑道:“不要和我生女儿呀?那咱们就生儿子。”

    “哎呀,你……你这惫懒的家伙……”

    鹿溪耳根子都有些红了,他的呼吸一直喷在颈上,让鹿溪心慌意乱的。

    鹿溪索性丢了抹布,走到水缸边,岔开话题道:“二哥你去班荆馆这一趟好快呢,我本以为你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杨沅跟了过去:“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临安神行小太保,那就是我了。”

    “嘁,说你胖你就喘。”

    鹿溪说着,双手往青石垒就的下水槽前一伸,杨沅已经顺手拿起飘在水面上的瓢,舀了满满一瓢水,凑到她手上,缓缓浇了下去。

    鹿溪净了手,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很自然地就冲杨沅背过了身去。

    杨沅把瓢往水缸里一扔,又很有默契地去帮她解围裙。

    鹿溪今天穿了一条酒红色的百迭裙,外边系了一条碎花布的小围裙,衬得她腰臀露出了完美的曲线,该细的细,该翘的翘,已经初具风情了。

    杨沅帮她解围裙时,手指不时就会轻轻触碰到她的后腰,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鹿溪嫩脸儿微热,却只佯装不知。

    她喜欢与杨沅这般亲近,只是羞涩却也是难免的。

    随着杨沅的呼吸再次轻轻吐在她后颈的青丝上,暧昧的气息也在二人心中缓缓流动起来。

    杨沅解着围裙,乐在其中。

    他不明白,明明手指上只有触觉神经,为何指尖上偏偏能传来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围裙解开,鹿溪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下来,悄悄喘了口大气。

    杨沅道:“堂上不忙,咱们到后门坐一坐吧,我有话对你说。”

    鹿溪轻轻“嗯”了一声,跑到店里对她爹也不知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又小鹿般跑了回来。

    宋家小食店的后院,推开门儿,便是绿水悠悠,一道河流安静地横在门前。

    河中不时有小舟驶过,荡得原本平静的河水轻轻拍向两岸。

    河边浅处有水草偃伏,水草中有小小游鱼翩跹着。

    从宋家后门儿出来,这里也有一道石头砌就的阶梯,一直没进水里。

    二人在河边青条石上并肩坐了,鹿溪扭头看看杨沅,纳罕地笑道:“什么事呀,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

    说着,鹿溪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平时与杨沅坐近一些,甚至打闹起来,她也不觉得怎样。

    可此时杨沅一脸认真,却叫她紧张起来。() ()

    鹿溪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十六岁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难不成二哥他要求亲了?

    一念及此,鹿溪的一颗心便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一双手也有些无处摆放了。

    她只能不自在地拧住衣角儿,生怕听到什么她既想听、又怕听的话。

    杨沅一脸严肃地道:“鹿溪,二哥以后不打算再做闲汉了。”

    鹿溪先是一呆,这话题显然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但她马上又欢喜起来:“不做闲汉?可是杨大哥帮你谋了个好差使了?”

    杨沅摇头道:“皇城司亲事官,听着虽然威风,却也正因为是天子耳目,不便与其他衙门打交道,人脉并不算广,一时之间,我大哥哪能就帮我物色到美差,是我自己有了打算。”

    鹿溪顿时泄了气,肩膀向下一塌,双肘支在膝上,托着下巴,望着前方悠悠河水,懒洋洋地道:“你自己有了打算?那你想干什么呀?”

    “啧,你个小丫头片子,这是看不起我?”

    杨沅屈指在她额头一弹,鹿溪“哎呀”一声,冲杨沅委屈地扁起了嘴巴。

    杨沅却又帮她揉了揉额头,笑道:“小丫头,可别瞧不起你二哥,我呀,准备做一桩大买卖。”

    鹿溪推开他的手,好奇地问道:“你要做买卖?什么买卖?”

    杨沅道:“是专门帮人排忧解难的一门生意!就是……有人遇到自己平不了的事儿,身败名裂啊,前途尽毁啊,家破人亡啊,那他就来找我,我帮他平事儿,解决麻烦,你说,这门生意赚不赚钱?”

    “我不同意!”鹿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小脸儿气得通红!

    “好啊你杨二郎,你就不能学点好儿?“

    鹿溪的“一阳指”在杨沅额头戳呀戳的,气呼呼地道:“你跟你哥学了一年多的武艺,就是为了如今去当个青手打行?你知不知道那些帮人报私仇,讨债务的青手,最后大都落一个非死即残?“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呀。“

    杨沅一把拉住鹿溪的小手要拖她坐下,鹿溪挣了两下挣脱不过,这才坐下,却把小蛮腰儿一扭,气呼呼地不想看他。

    杨沅失笑道:“你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青手了?你二哥最厉害的是武功吗?是这个……”

    杨沅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可能去做个泼皮无赖,我要玩也是玩文的啊,我是说动脑筋帮人解决麻烦,懂吗?“

    鹿溪扭回头,困惑地看着杨沅:“那你……是要去做讼师?我记得你刚来青石巷的时候,写字都还缺胳膊少腿儿的呢,现在你字儿认全了么?都会写了么?咱大宋朝廷的律法你都背熟了么?”

    杨沅无奈地解释道:“我也不是要去做讼棍。要经官的事儿那多麻烦,你说它最讲规矩吧,可有时候它又是最没规矩的地方,我才不想沾呢。”

    杨沅往鹿溪身边凑了凑,兴致勃勃地道:“二哥要做的这门生意,是私下里帮人解决麻烦,避于幕后,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战功也。”

    鹿溪恍然大悟:“哦!你是想帮人调解纠纷呀?我的傻哥哥,你也太想当然了。能帮人出面调解纠纷的,那得是德高望重、族人众多的耆老,就你,嘴上无毛……”

    杨沅苦笑道:“你又想岔了,我这生意,基本上它就不做平民百姓的买卖,而是专门为达官贵人、豪商贵贾们牵线搭桥、排忧解难。你想,二哥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口齿伶俐吧?做这个还不是信手拈来,总比闲汉强吧?”

    鹿溪“噫”了一声,一脸嫌弃地道:“说了半天,你是要去给人做‘帮闲’嘛,那不还是闲汉么?而且,多丢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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