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山林间的“嗒嗒”声是寂静黑夜里唯一的声音。

    那是一支精兵,每人都身着黑色铠甲,盈盈的月光照在上面,也只反射出暗淡的光。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银甲加身,手握长枪的身影。个头虽不高,却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忽然间,前头那人急急一拽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停住了。后头的骑兵也随之停了下来,黑暗间有人下了马,抱拳垂首,轻声询问道:“小姐?”

    李怀锦大口喘息着,死死攥着手中的缰绳,一双眼睛被惊疑撑得滚圆。明明方才自己正骑着马,悠闲地在马场里兜圈,眼睛一闭再一睁,身下的马就以她从未体验过的速度狂奔了起来,眼前阳光明媚的马场也变成了茂盛而幽暗的山林。

    场景的急速变换让她有些精神恍惚,但不论是鼻间清新潮湿的空气,还是耳畔尤有回音的问话声,都太过真实了。莫非……是穿越……

    “对,你穿越了,穿成了当朝柱国大将军李镇之女”

    乍响的声音令李怀锦心下一惊,她下意识地想扭过头去,却被那个声音打断了动作,“我是系统,不用找了,我在你的脑海里。”

    系统?李怀锦低低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下马那人似是听见了动静,再一抱拳,扬声问道,“前方可有不对劲之处?”

    李怀锦这才从接连而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抬眼望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树木灌丛,竭力按压下心中的失措,沉声应道:“无妨。“旋即轻轻一拉缰绳,轻夹马肚,在马儿有节奏的踩踏声中整理起了脑中的思绪。

    “你说你是系统,”李怀锦尝试与脑中的东西对话,”那你有什么作用?我现在又身处何地?我怎么没有任何记忆?”

    “我是行善值系统,顾名思义就是你做好事,就能得到我的嘉奖,”脑中那个机械音再次响起来时,仿佛还带上了几分自矜,“至于记忆一类的事物,那是需要你通过行善才能获得的奖赏嘛。”

    李怀锦怔住了,她缓缓抬起手中光滑坚硬的柱状物,借着昏蒙的月光仔细端详了片刻,再开口时,兀自有些不敢置信,“行善?我这个身份,行善?”

    尽管只是瞧了几眼,但李怀锦也清楚地看清了那是一柄长枪,而那枪身上,正蜿蜒滑下了一道黑红粘腻的液体。

    “哦,之前的不算,”系统好像把李怀锦脑子里还没成形的念头也捕捉到了,“是从你穿过来的这一刻开始计算的哦。”

    李怀锦松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堵在了胸口——她始终没有任何记忆。自从穿过来,她好像一直骑在马上,领着身后一群人,朝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沉默地前行。凌乱而急促的马蹄声一下下全踏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不住地下沉。

    “系统,”不知不觉间,李怀锦握着长枪与缰绳的手心里已是一片冷汗了,“没有新手大礼包一类的东西吗,我总不能给他们表演一个好端端的突然失忆吧。”

    “啊,”机械音慢吞吞响起的时候,李怀锦觉得它好像有些不情不愿,“新手礼包啊……是有……”

    “是什么!你快拿出来啊!“李怀锦见有戏,一叠连声地催促道。

    “我会给你关于你一部分的记忆碎片,”系统音听着很肉疼似的,“加上包括对当下情况的记忆。”

    “好,现在开始吧,”饶是在这样郁躁不安的状态下,李怀锦也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踟蹰着问道:“你好像很不情愿?”

    “因为行善值,我需要大量行善值,平白送出记忆碎片我很亏的。”系统语气沉了下去,“宿主,准备好。”

    一句准备什么还没问出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迅速炸开在了头脑里,她眼前一黑,险些没摔下马去。像是有千万根针同时刺进了脑海深处,又像是有千万颗炸弹在脑海深处同时炸裂,每一根神经都因痛苦而疯狂跳动、颤抖着,李怀锦无意识地睁大了一双什么也看不见了的眼睛,拼命咬着牙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无边的黑暗裹挟着剧痛汹涌而来,离去时却也快如潮水般褪去,徒留下一具疲惫的身躯,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接受记忆的过程比想象中的痛苦很多,以至于李怀锦不用低头,也知道她握着缰绳的那只手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双腿软软地使不上力,要不是在马上坐着,她一定会跌到地上去。

    好在记忆内容不多,也不至于承受不住而当场痛晕过去。

    李怀锦,柱国大将军李镇之女,芳龄二八,年少习武,今天是她随父出征的最后一天,父亲命她单独带领一支骑兵,在沙场后方做好支援工作……

    好在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大部队乘胜追击敌方残余势力,而她只要在后方带回伤员与清除一些漏网之鱼即可。

    这不是正中下怀嘛!要行善,那还有什么比救人好的选择?至于漏网之鱼,李怀锦想,她可以装看不见。

    李怀锦有太多问题想问系统,又不知从何开始问,闷头想了一会,脑袋还是一阵一阵地发晕,她只好忍着浑身的虚弱,一鞭子抽在马上,没去管身后骤然杂乱起来的马蹄声,只喝了声 “跟上”,就又是一鞭子,直直朝沙场去了。

    她不找系统,系统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开了口,“宿主,你前世是做什么的?你的素质是我见过最好的。”

    “无业游民。”

    系统发出了像是被卡住喉咙了的“咕”的一声,如果它有喉咙的话。

    李怀锦无声地弯了弯唇。这么说或许不准确,她只是在穿来之前恰好是无业游民罢了。前世她感兴趣的职业太多,所以在一个职业干到顶尖或厌烦后,她就会换一个干,常常是几个月就喜提新工作。虽然这少不了家族庞大的关系网支持……但李怀锦很自信地认为,最主要的还是旺盛的好奇心与持久的执行力,加上一点点的聪明才智吧,才成就了这样的自己。

    隐藏于山林之外的沙场终于在拂晓之时现了身,淡淡天光笼罩下的,是一地断肢残骸,血流成河。刀剑斜插在泥土里或残缺的身体里,汩汩涌流的血浸透了身上的甲胄,叫人分不清还在呻吟的人是敌是友。

    起码李怀锦分不清。不过她也不需要分清,她只要指挥着救人就行……

    “不行,你要亲手救人,行善值才能算到你头上。“系统适时发话了。

    李怀锦一时有些犯难了,虽然她也当过法医,也不想亲手触碰这样的人间地狱。不过行善值的诱惑太大了,再说,她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在命令众人都各自散开,不用管自己后,李怀锦一跃下了马,循着呻/吟声一路寻找伤员。她一边抹开血污,努力辨认甲胄样式,一边向系统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人家穿过来都有逆天系统或者空间异能……反正就是开挂一样,为什么到我这甚至连个记忆都不给?”

    “你说谁没用?你前世爽文看多了吧,那都是骗小孩的。”系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还很人性化,简直不像个系统,跟成了精似的。”

    “我们都是有自我意识的,”系统说这话时还隐隐带着自豪,“我们收集行善值,为了早早……为了造福这一方世界!”

    李怀锦暗自撇了撇嘴,没吭声了。她吭哧吭哧地把呻/吟着的伤员拖回了后方,交由后勤大夫处理,又不辞辛苦地赶回了前方。不知在搬运到第几个时,她有些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小少年。

    那少年全身被血染透了,一双腿被压在尸体身下,爬不起来。李怀锦走近了才辨认出来,少年身上是鲜血覆盖之下甲胄样式,确实是己方无疑。不由分说,李怀锦麻利地帮他搬走压在腿上的彪形大汉,轻声安慰道:“你怎么样,能走吗?”

    那少年朝她抬起了头,满布血污的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却是灿若星辰,与这硝烟战场格格不入。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低低地应道:“无碍。”

    李怀锦搬走最后一个压在他腿上的尸体,喘着粗气,看他用小臂撑着地,一点点把自己抬了起来,又颤抖着双腿向前迈了一步。她刚想夸他坚韧,却见少年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跌,她连忙从侧面一把搀住他,一甩手欲把他扔到后背上。

    少年被她搀住的那一侧身体肌肉猛然紧绷了起来,展露出拒绝的姿态,“我自己可以,”他沙哑着嗓音道,“你不用背我。”

    李怀锦依言松了手,却没有走开。那少年没走两步,身体又是一歪,她正盯得牢,抢在他栽倒在地之前再次扶住了他。这一次,李怀锦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了,别说她到手的行善值可能会飞,这倔强少年的一条命也不知能否捡回来。

    她将两指围成圈,放在唇前,响亮地吹了一声——这还是在原主记忆中学到的。

    鸭蛋青的天幕之下,通体雪白的骏马很快轻盈地疾驰而来。它是母亲送给原主的生辰礼物,唤作雪原。它漂亮,通人性,原主喜爱得紧。李怀锦轻抚雪原身上顺滑浓密的鬃毛,雪原扭过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

    “你上马吧,雪原认得路,让它驼你回去。”她不由分说地把他扶上了马,“雪原你慢慢走哦,别颠簸到他了。”说罢,她轻轻在马屁股上一拍,雪原低低嘶鸣了一声,果真慢慢踱着步回去了。她不放心地跟了几步,在确认雪原确实听懂了她的指令后才停了脚。

    “我天赋挺高嘛,在记忆里体验一遍就知道怎么吹口哨了。”李怀锦没忍住露出了一排白牙。

    “那是因为原主的技能都保存下来了,跟你的榆木脑袋没有任何关系。”

    李怀锦努力为自己找回场子,“我……我本来对动物的亲和力就很好!”,她一边与系统斗嘴,一边搬伤员,倒是使初见沙场的战栗减轻了几分。

    一直干到天光大亮,伤员们都已经带回了营地里,李怀锦骑着雪原来回绕了好几圈,这才肯揉着酸痛的腰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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