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筱棠晚上又做了一个梦,梦境中的面庞如此熟悉。

    是四笙!

    少女穿着囚服,浑身是鞭伤。

    黎筱棠便明白了,是神族。

    玄神一族发现了身份交换的事情,便严刑逼供四笙,可少女也不知她的下落。

    如今寻得了魔神,四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按照神律,三日之后,她将接受雷刑,而仅有一缕魂魄的四笙,必将死在这雷劫之下。

    黎筱棠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救你的。”

    少女从梦中醒来,她着急的洗漱好之后便去找了慕时。

    见到了来的黎筱棠,望着少女的那一双丹凤眼,与当时的魔神极像,长老便全然明白了过来。

    不过他也不再出言反对,他知道慕时的这副倔性子。

    慕时认定的人,这一生,不,应该说生生世世,都非她不可。

    慕时神色柔和的望着黎筱棠,“身子好些了?”

    黎筱棠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笑的是那样的灿烂,阳光明媚,令站在旁边的长老都不由得一愣,这真的是当初那个冷酷的魔神吗?

    难不成历个劫变傻了?

    “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黎筱棠看了一眼长老,“长老爷爷,这件事情不方便对您说,您可以先出去吗?”

    “好。“长老微微挑了挑眉,魔神何时这么有礼貌了?这真的是魔神吗?

    “什么时候这么乖了?”慕时淡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

    “我可是妖后,当然要有礼貌啦。”黎筱棠自豪的摆了摆手,她第一次对人这么撒娇,被宠爱的感觉是那么幸福,“对了,打住,我要说正事了。”

    黎筱棠将交换魂魄一事娓娓道出,慕时听后神色凝重,“她托梦给你?可是如果这是神族的一个陷阱……”

    黎筱棠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其实他早就想到过这一点,但是如果是真的呢?这毕竟与她有关,她不能放任不管。

    慕时转身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去哪?”

    “去冥界。”慕时开口道,他看出了黎筱棠想要去救那个女孩,她既想去,那他便陪着她。

    “慕时,你懂我。”

    少年垂眸,纤长的手细细的抚摸着少女的脸颊,“我懂你。”

    冥界内,黎筱棠,再一次看见了自己那个曾经的“上司“,那个已经落魄了的阎王。

    阎王殇煌见到少女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呢?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当初我若不是对你有情愫,才不会冒着被神族惩罚的风险留你一缕魂魄呢!”

    黎筱棠听得此话,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什么?阎王居然喜欢她?

    呵呵。

    慕时闻言不禁皱了皱眉,他不是吃醋,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竟是这样一个膀大腰圆,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

    阎王越说越气,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去拽少女,慕时向前一步走拦住了阎王,恭敬的向他行了个礼,“拜见阎王,在下妖神慕时。”

    阎王才反应过来黎筱棠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年。

    他微微一想,不对啊!妖神的咖位比自己大啊!要行礼的话,也应该是他行礼啊,阎王赶忙补了个礼。

    慕时淡笑着说了一句“免礼。”然后右手握住了少女的左手,往阎王的面前摇了摇,生怕他看不到。

    殇煌:“……”

    他这是在宣誓主权。

    “此次前来是为了一名女孩。”慕时道,“想必阎王爷已经知道了那个交换魂魄的姑娘了吧。”

    阎王哪会不知道啊,只是……

    黎筱棠实在是忍不住了。少女开口问道:“阎王,地牢在何处?她现在在地牢里吗?”

    “神族已在夜忘川布下了天罗地网,如今,冥界外面也应该差不多被围了起来。”阎王终是开口道,他叹了一口气,“自求多福吧。”

    是陷阱啊,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找到四笙。

    阎王却执意不说。

    二人顺着士兵的指引来到了地牢,四笙也不在地牢中,她究竟去了何处?

    二人来到奈何桥,在奈何桥的另一头,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煮着一锅热汤。

    黎筱棠刚想探出头问老人是否见过四笙,那老人便突然间站了起来,看她这身手一点都不老!

    她将自己拽入了奈何桥下的弱水中,那动作极快,快到慕时还未反应过来,她们便已消失在了水中。

    慕时刚想跳下去,便被人控制了住,面前出现的少年正是第四代天神玄初。

    少年的左手拿着一把剑,他身着白色衣裳,仙气飘飘,身段极好,气质绝佳,长得更是眉清目秀,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玄初开口道:“百里慕时,别再执迷不悟了。”

    慕时冷笑一声,“何为执迷不悟?难不成爱一个人也成了一种错误?玄神族这些年来私下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天神难道不清楚吗?”

    玄初微微皱了皱眉,看出来了,这个天真的小憨憨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才是正道。

    玄初为人憨厚老实,但同时又有点莽撞,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被整个玄神族瞒着。

    大家干坏事的时候,唯一没有带他,这个傻孩子啊,在自己的宫殿内修习术法。

    他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寻找已久的哥哥玄暝。

    慕时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疤,这是自己当年就他留下的。

    年少的时候,二人喜欢的凡间历练,毕竟作为天神,一定要扛起振兴玄神族的责任,那一年,他们在山上遇到了来凡间历劫的穷奇。

    而且还不止一只,玄初险些丧命于穷奇之手,在危机时刻是玄暝救了他,但同时穷奇发出的红莲业火烧伤了少年的左臂,成为了一辈子抹不掉的伤痕。

    他明明自己也很痛,但是却还是强撑着安慰着自己的弟弟,“没事儿。”

    后来不知哪一天起,父神将天神的位子托付给了自己,并告诉他哥哥玄暝失踪了,还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魔族的身上,因此玄初痛恨魔族。

    而今,自己失踪多年的哥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竟有些愣神,不可思议,也是不敢相信。

    慕时将往事的真相一一告知于他,但玄初还是难以接受,他接受不了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神族,私底下会干出来这些事,他接受不了,所以他还是没有放开慕时。

    身上的捆仙绳越扎越紧,根本挣脱不开,少年焦急的望着底下的弱水,真不知她怎么样了。

    黎筱棠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不在弱水中,少女细细的打量着周围,这应该是某个人的住处。

    她明明是被拽下了弱水啊,这怎么在这呢?少女疑惑的走下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本子,风轻轻一吹,那本破旧的本子被吹打开了,翻开来的那一页满满的字映入眼帘。

    看样子这好像是某个人的日记。

    少女把日记本合上看了封面一眼,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四笙。

    四笙的日记?

    黎筱棠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纸已经泛黄,且那张纸皱巴巴的,就仿佛泪水浸湿过了一样,现在已经干了,干得很皱。

    少女细细的阅读着四笙的第一篇日记《又一次被抛弃》:

    最近,学堂里开展蹴鞠的活动,女学子也可以参加,我很高兴,班上的那些女同学也很激动,我们都踊跃的报名。

    蹴鞠我从小就没有尝试过,觉得很新鲜,我觉得我的个子很占优势,对于体力方面也很好。

    中午的时候先生把我叫了出去,问我之前有没有参加过蹴鞠,我如实回答,“没有。”

    先生看着我,一脸神情凝重,陷入了沉思,我漠然的看着他,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他终于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我忐忑不安的回到座位上。

    那个时候我们蹴鞠的名额有限,参加蹴鞠的学子可以得到相应的学分,给自己的成绩加分,所以其他班上的老师基本上都会让班上成绩好的学生去参加蹴鞠赛。

    我的成绩不是很好,而且我又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于是下课的时候我便去问先生,“我的名字被划掉了吗?”

    先生告诉我说:“先去打打看。”

    我细细的品味着他的话,“打打看”那应该是没有被划掉吧?

    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我也松了一口气。

    于是我去参加了其他女学子组织的蹴鞠训练,回到学堂的时候,我抬手擦了把汗,听到后面的一个男学子问我去干嘛了,我如实回答说我去训练了,他一脸疑惑的审视着我,“你去参加训练了,你为什么去啊?他不是把你划掉了吗?”

    我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被划掉了,改成了程桉。”

    “为什么?凭什么!”面对我如此强烈的反应,他显然也是被惊到了,随后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决定的。”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深深的撕裂了一般,有一块千斤重的陨石,带着极大的冲击力,狠狠的撞上了我的心头,我强忍着泪水回到座。

    随后又立即奔向外边,我不是很希望别人看见我哭的样子,那句“你的名字被划掉了”还在我的脑畔回响着,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就如同水流水龙头一般,关不上了。

    那样的决定对我来说是何其的残酷。

    他甚至都没有找我商量过啊!

    蹴鞠赛的当天,天空格外的晦暗,风格外的刺骨,我就站在那儿缄默着,静静的看着她们上场。

    看着她们比赛,进球,得分。

    四周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然而不知怎么的,我却始终笑不出来,也开心不起来,一瞬间,我竟感觉自己无比的可笑。

    六个人里面偏偏被划掉的那个人是我!

    看着那张褶皱的纸,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两下三下,取而代之的是另个人的名字:程桉

    而我却还傻傻的以为可以上场,替补也行,到头来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人耍,被人戏弄,既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让我上场,那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耍猴的感觉很好玩是吗?

    真的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四笙啊,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你可以上场,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是啊,我哪来的自信呢,或许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不,我连这个资本都没有啊!

    在成绩面前你所谓的热爱与兴趣一文不值。

    我好像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在学堂内,我听到了程桉说她不想打,你

    知道吗,你所谓的触手可得是别人的遥不可及。

    我努力的训练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参加这场蹴鞠,为的就是赢,可惜终究是比不过资本,比不过内幕。

    也许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自取其辱。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一刻我的心被撕扯的生痛,永远也不会明白!

    没有任何解释与安慰,甚至提前的通知都没有!

    当传练体之业者(体育老师的古代称呼)说蹴鞠的女学子站出来,我走出来却被某个女学子狠狠推回去的那一刻。

    当那个男学子告诉我名字被划掉的那一刻,我的惊讶,失落,崩溃与尴尬,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因为你的眼里只有成绩!

    我的成绩虽然不好,但我也有优点,为什么你永远看不到?为什么!

    这世间的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道理?

    原来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偏偏就是我,哈哈哈哈哈……

    后面的内容看不清了,反正阅读完这篇日记,情根复苏的黎筱棠觉得很窒息。

    努力半生,到头来一场空,到底是哪里还差点呢?原来是差在了自己的出生,差在了资本。

    她是多么的绝望啊,六个人里面偏偏是她。

    多么的窒息,被蒙在鼓里甚至都没有找她商量,也没有通知,就被划掉了,就被人替掉了。

    黎筱棠又继续看下去,四笙,写的日记不多,第二篇是……

    少女刚将头凑近了几分,突然间,那本书散发出一阵金光,竟将自己吸了进去。

    这又是在学堂,脑海里仿佛被人灌了一大段的记忆。

    都是关于四笙的。

    四笙,原本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在经历了那场篮球赛之后,性格渐渐变得孤僻,愈来愈加的敏感,她也是笑,只不过并不像之前那么开放了。

    对于学堂里的活动,她再也没有主动去参加。

    在即将毕业之时,先生不知为何把授衣大典(毕业典礼的意思)的重任交给了她。

    四笙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接下来呢,她就准备了一个节目在授衣大典上展示。

    其中先生还把这个重任也交给了另一个女学子程雨。

    程雨找了其他两个女学子:玥作,吴语。

    她们并没有和四笙一起的意思,四笙只能一个人弄。

    她找了一些男学子和女学子,准备排练,先生将自己班的场地让给了四笙,让玥作和吴语去其他班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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