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明余晖正文卷第二五六章总攻;决死反击“轰轰轰——”

    在来自舰队的破坏射击以后,陆战一团所属的迫击炮和山炮开始对敌军阵地进行压制射击,而几门步兵炮则伴随着步兵分队开始前移。

    遂行对野战工事和建筑物的进攻行动时,直射火力支援是非常有必要的,它比曲射火力来得更为精准与迅猛。

    譬如几百米外有一幢小楼,敌军在里边布置了火力点,迫击炮只能干瞪眼,但如果有步兵炮或反坦克炮的话,这时候就能轻松将之解决。

    当面的抵抗军似乎有一些反坦克枪,因为未曾缴获过,所以官兵们并不知道具体型号,只是通过审讯俘虏了解到那是从瑞士进口的玩意,极贵、极少。

    由于装甲薄弱的三五式浮游战车只能抵御中口径步机弹,所以战车队队长便命令将它们在己方进攻出发阵地上,不与步兵们协同冲击。

    “谁还活着?谁还活着?!”

    “明军迫近了!”

    猛烈的火力覆盖下,即便并未被破片杀伤,但冲击波掀起的各种沙土、碎片也能显著伤害人体。

    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抵抗军士兵们从掩蔽部中钻了出来,顾不上抖掉衣帽上的沙土就仓促进入了阵地。

    “只剩一町远了,射击!”

    川崎造兵所和东京炮兵工厂仿制的刘易斯轻机枪与维克斯重机枪喷吐出了橘黄色的耀眼火舌,一发发.×㎜步机弹被洒向迎面而来的明军步兵们。

    即便反应很快,但总归有不幸的人中弹倒地,发出痛苦的喊叫和呼救。

    “来人啊!草!”

    “医护兵快过来救人!”

    由于膛线缠距非常短的缘故,.㎜步机弹发射后在二百米内的章动较剧烈,此刻击中人体受阻便容易失稳翻滚,从而造成很大的创伤,超过此距离才会趋于稳定。

    但在二百米至三百米的范围内,在击中人体后,较高的自旋速度又易让弹头的被甲破裂,内部的铅芯受挤压而变形,同样也会造成严重伤害。

    所谓“一枪两眼、养伤半个月又是一条好汉”的情况,必须是在三百米外被.×㎜步机弹击中,这时候章动已稳、自旋速度也下降了,便不会造成很大的创伤。

    “别闭眼!睁开!你这厮还欠老子整二十一圆,死了找谁还?”

    一营三队的这名医护兵枪法稀烂,但是身材敦实,为人和善,本着人尽其才的理,上官便让他去当了医护兵。

    负伤的小个子标兵此刻因为剧烈疼痛和迅速失血而脸色发白,口齿不清,“痛死了,止痛…先止痛!”

    修长的.㎜子弹在击中他的下腹部以后翻了个跟头,绞断了一截肠子,从背部出来时又直接撕开了一条食指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医护兵直接将一截绷带堵在了腹部那指甲盖大小的子弹进口处,然后将他翻了个身,用绷带紧紧地按压住那长长的创口,同时掏出止痛剂注射器给他的小腿处扎了一针。

    堪称汹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浸湿了绷带,医护兵不得不揭开,洒上止血粉,再换上一卷绷带,最后用三角巾环绕着他的躯干将之包扎好。

    不同于美国人在大战期间使用的胶水管形状的一次性止痛剂,如今明军医护兵所标配的是止痛剂注射器,其为L形,握把前有扳机,按压即会注射,装有五十毫升止痛剂的小玻璃瓶垂直安插在上方,这个剂量可供两人使用,用完更换小玻璃瓶即可。

    鉴于当面之敌的抵抗烈度仍然不小,已经冲过了一半距离的一营三队官兵们并未贸然强攻,而是俯卧着与之展开了对射。

    很快,伴随着进攻而前移的三门㎜步兵炮就开始向敌军阵地开火了。

    “砰砰”的炮声中,刚刚还在逞威的机枪火力点被一个接一个的炸飞,只有几个机灵些的机枪小组及时转移。

    防御方的火力很快被遏制了,在薛灿的命令下,营属迫击炮开始对纵深交替发射烟幕弹和燃烧弹,并且又投入了另一个队的后续兵力。

    敌军阵地后方冒出了一团团的灰白色烟团,夹杂着耀眼的炙热火光,铝热剂的三千度高温让一切可燃物起火、让难燃物融化。

    除去正面主攻的一营,周长风还命令二营、防化排、工兵排抽调人手组织了几个突破分队。

    每个分队由步兵、工兵、防化兵各一个班组成,三十余人,装备大量爆破筒和两具火焰喷射器,他们被用作对敌军坚固支撑点的突破。

    这时候,抵抗军的前沿阵地已经分崩离析,主阵地也已经被明军冲进去了两个排,眼见明军后续兵力即将到来,敌军投入了预备队实施“逆袭”。

    主阵地充斥着各种弹坑、战壕、掩蔽部,每一处都可能潜伏着敌军、亦或是埋藏着诡雷。

    双方在不足百米的复杂地域展开了血腥的争夺,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任何一方都不愿就此放弃。

    在前线指挥部的赵寒枫正在炮队镜中观察着战况,眼见十多个敌军被歼灭,他的嘴角刚要上扬,但下一秒就看到半个班的己方步兵被侧射机枪火力点给撂倒——这些家伙还真沉的住气,能耐心静默到现在才陡然开火!

    他禁不住吐槽道:“这些倭军的抵抗太坚决了,麻烦!”

    “打仗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要是次次都能一口气击溃对方,那未免太容易了。”他身旁的周长风深吸了一口烟,平静道:“不过顽固死硬的也就只有一批人了。”

    下午:,三个多小时的鏖战终于有了关键进展。

    二营向侧翼实施的辅攻起了很大作用,迫使当面之敌分出一部分兵力增援,从而让他们本就捉襟见肘的防御力量更为薄弱。

    随着主阵地的防御瓦解,敌军被迫收缩兵力和防线,放弃了外围阵地,后撤至厂区继续顽抗。

    日本人的抵抗意志超乎明军将士们的意料,但尚在周某人的预期之中,甚至连己方舰队遭到了自杀式撞击的事情都不感惊讶。

    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并不适用于现在,参与进攻的一营已经称得上精疲力竭了,一个半时辰的血腥战斗让官兵们身心俱疲。

    而且二营和三营也需要时间调整部署,所以周长风暂缓了继续进攻。

    后方指挥部旁,望着不断被转送往野战医院的伤兵们,神色沉重的姚良川提议道:“攻心为上,招降试试吧。”() ()

    夹杂心理战有利无害,周长风自然是应允的,军官们也无异议。

    于是众人便在前线布置了一个扩音器,找来了第二军配属给陆战一团的翻译,让他招降厂区的抵抗军残部。

    翻译山田宏野是个碍瘦的中年人,给人以日本人特有的猥琐之感,他生于横滨,但是定居于长崎,是个典型的慕华日奸。

    他又是拱手又是鞠躬,“大人放心好了,小人一席话定叫他们内讧,再不济也会心思动摇。”

    这家伙的谄媚让周长风很不爽,只是嫌弃地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

    等到了前线,山田宏野清了清嗓子,对着扩音器尾部侃侃道:

    “诸君,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来劝说你们,请停止这无谓的抵抗吧,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伱们的忠诚和勇敢都是让人赞叹的,但这样白白的牺牲就太没有价值了!”

    “大明王师绝不是来奴役我们的,他们只是驱逐了压迫百姓、作威作福的西方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请不要被一些人蛊惑,明人没有那么可怕和残暴,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同你们讲话了。”

    “放弃吧,这场战争该停止了,一切都到此为止,西方人离开后,我们会自主的建设新家园,那是多好的未来啊。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子、孩子,谁不想要祥和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这样白白的浪费生命呢?”

    山田宏野在继续发表他的长篇大论的时候,突然遭到了当面之敌的攻击,一梭子子弹打的他周围尘土四溅,呼啸的声音吓的他蜷缩在战壕中。

    虽然看似没起效,但周长风笃定着其实已经动摇了一些人的心防,只是还需要时间的发酵。

    既然不赶时间,那干脆就多等等吧。

    故而他决定把围攻厂区的行动推迟到明早,希望这一晚能让抵抗军的意志更为涣散。

    夜色已至,舒爽的春日晚风本该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夹杂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让人颇为恶心。

    残破不堪的厂区中,疲惫的藤原义春中佐在巡查麾下的状况。

    今天的激战让抵抗军本就不富裕的弹药消耗大半,仅剩的少量弹药并不足以支持坚决的防御。

    伤兵们在痛苦的低吟,其他的士兵们有的在打盹、有的在啃着饭团、有的在擦拭着步枪。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一阵乐声。

    藤原义春再不济也是中级军官,对乐器还是有所了解的,一听就知道那是和琴、三味线、尺八的合奏。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四面楚歌”这个成语,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不知道几百年后这些乐器和乐曲会不会消失……”

    清幽苍茫的乐声似乎携带着忧伤与凄凉,音波穿入厂房的每一寸角落,萦绕在士兵们的耳边。

    有人在低泣,他们的呜咽和伤兵们的苦吟交织在一起,让其他人觉着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一夜之间,残存的三千余人又有四百多人逃跑了,好消息是他们大都在原地遗留了武器弹药,平均下来让其余人又能多分到一些弹药。

    翌日凌晨:,陆战一团的总攻准时发起。

    因为敌军阵地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战车队的十几辆两栖坦克这次可以伴随步兵们冲击。

    “别靠战车太近!当心跳弹!”

    “哒哒哒—哒哒——”

    厂区的残垣断壁下,无数负隅顽抗的抵抗军拼命地向逼近的明军开火,但是一切暴露的火力点都遭到了坦克炮或步兵炮的无情轰击。

    试制的火箭筒虽然射程不远、精度一般,而且主要用途是反装甲,可官兵们认为它们在打击敌军时比枪榴弹还要好用。

    在烟幕弹的掩护下,一个突破分队接近了厂区西南。

    “呼——”

    他们使用火焰喷射器毁灭了两个由钢筋混凝土碎块和许多沙包构筑成的重机枪火力点。

    黄中带红的“火龙”喷涌而出,浇在目标上,散发出阵阵热浪,让人觉着好似被六月骄阳炙烤。

    残酷的鏖战持续到中午,陆战一团已经攻占了一半的厂区,残余的敌军被压缩到了城区北边和东北边。

    仅剩一千多人的抵抗军弹药告罄,子弹均分给每个人尚不足十发,残存的两门迫击炮开起来也只有十几发炮弹了。

    “我决定发起反击,所有人自愿参加。其他人原地待命,之后准许投降,也可以向城区撤退。”

    在半塌的三号厂房的地下室,藤原义春向在场的军官和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我来带队反击吧,阁下,部队的指挥还需要你。”副官恳切地说。

    “不用了,已经没意义了。”

    一刻钟后,大约五百人集合在了残垣断壁后边的小小平坦地。

    衣装各异但都残破不堪、神色疲惫但都目光锐利,在场的人之中还不乏有胳膊、脑袋缠着绷带的伤兵。

    在中佐的带领下,所有人按照各自家乡所在地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汇集,然后纷纷跪倒在地,朝着那个方向一下又一下的叩首。

    他们低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然后是当地的山或河的名字,这可以说是一个传统习俗,武士们期望这样能够在他们阵亡后,魂魄也能回家。

    这注定是一次决死的反击,弹药几无,待会将要直面明军的凶猛而炙热的火力,无人相信这次的反击能够起效,所以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等于是去死。

    有人在喃喃自语、有人在互相宽慰、有人在盯着妻儿的照片看、有人拿着石头磨着刺刀……

    仗都打到了这份上了,这些日本人自认为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了,但是他们并不想就此合情合理的放弃,而是打算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战斗到最后。

    几名护旗小队的官兵举着一面旗帜走到了队伍的最前边,旗帜是白底红圆,右边和左边分别写着“守土”和“抗争”。

    紧接着,为首的几名军官站了起来。

    他们身后的其他士兵们也都随之纷纷起立,齐刷刷地将刺刀插上了步枪,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一片闪烁的光点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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