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开开,戴月创作欲大发,连夜把脑海中大概的构思整理出来。

    忙完一切,又已是深夜。

    戴月舒展一下身体,这才发现手机上有几条江城发来的信息。

    一打开有两条语音。

    开开的小奶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爱。

    “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找开开玩?”

    “姐姐送的小恐龙太好玩了,开开要抱着它睡觉!”

    最后一条是江城发来的:“今天多谢了!开开玩得很开心!”

    戴月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虽然怀疑江城可能并没有睡,但是到底太晚了。

    她一时还不困,就窝在沙发里,打开社交平台,随意看了看。

    突然,戴月从沙发上蹭的坐起来。

    难怪今天觉得开开的姑父眼熟,原来之前在公众号上看到过。

    她关注的一个财经号,经常会找一些在商业圈的人做节目。

    有一期,采访嘉宾就是开开的姑父。

    戴月赶紧打开搜索,翻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了。

    手机屏幕上,男人精致的面庞在光影之间影影绰绰,唯有一双眼睛,深邃犀利。

    “沈沉……”戴月低低念出他的名字。

    沈氏集团年轻一代掌门人,于家族经济危机中接手企业,经过多年打拼,将曾经濒临崩盘的企业彻底救活,并焕发新生。

    戴月仔细把他的生平又看了一遍。

    年轻时放浪不羁,自由如风。接手家族企业没几年就和另外一个日化商业大亨的女儿结婚,不久两人女儿出生。

    戴月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看到沈沉老婆的照片,不由感慨上天不公,这两人郎才女貌,家世又好,真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

    戴月丢开手机,长吐一口气,倒在沙发里。

    半晌,她又翻身摸索到手机,打开收藏夹,找到珍藏在里面的音频。

    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稳。

    梦里,醉酒回家的继父臭烘烘地往她身上凑。

    她吓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挣扎。

    突然,继父表情僵住,然后缓缓倒下。

    是她的妈妈,她站在继父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啤酒瓶。

    妈妈丢下酒瓶,拉着她往外跑。

    她光着脚跟在妈妈身后拼命往外逃。

    一路跑啊跑啊,前面的人突然一回头,居然是沈沉的脸。

    戴月从梦中惊醒,实在想不通梦中怎么会有沈沉出现。

    她轻拍双颊。

    “疯了疯了!怎么会梦到他?”

    手机页面停留在沈沉那张隐在光影中的照片。

    肯定是睡前看多了。

    她从页面退出,又翻出收藏夹里的音频,在男人懒散的嗓音中逐渐平静。

    录这首歌时,她和妈妈又回到那个恐怖的家中。

    她们俩逃出去后,在寒冷的冬夜大街上晃悠了一夜,最后实在无处可去,不得不偷偷跑回来,趁继父出门溜回家。

    好在继父酒醒之后什么都忘记了。

    然而她还是害怕,每天晚上都不敢好好入睡。关灯后悄悄坐在床上,直到困得实在忍不住才睡去。

    她的楼上住着几个玩音乐的年轻人,每天大半夜回来。

    夜深人静,他们的动静格外清晰。

    小楼隔音并不好,他们说话声、打闹声,戴月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嘈杂,但是对黑暗中独自枯坐的戴月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偶尔还能听他们拨弄一下乐器,不过他们一向回得晚,很少长时间弹奏乐器。

    唯独有一次,大半夜了,楼上却突然开始唱起歌。

    就是戴月手机里录下的那首歌。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首歌的歌名叫什么,是谁写的,又是谁唱的。

    只记得那个晚上,继父又一次发酒疯,把母亲打得体无完肤。

    她放学回来,见屋里犹如飓风过境,到处都是打碎的东西。妈妈坐在地上,浑身是伤,眼睛被打得都睁不开了。继父则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觉。

    戴月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

    她走进厨房,把菜刀拿出来,要跟继父同归于尽。

    妈妈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抱住她。

    “是妈妈没用,要死也是我死,你还小,以后还有好日子等着你!”

    妈妈夺过她手里的菜刀,她却不舍得母亲去死,最后母女俩在一片狼藉中抱头痛哭。

    就在那个晚上,半夜里,楼上突然响起音乐声。

    在凄冷的月光下,绝望地想死的戴月第一次听到楼上人唱这首歌。

    鼓点轻敲,仿佛每一下都击在她的心弦上。

    紧接着是琵琶,温婉细腻,中和了鼓声的紧迫。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在黑夜里格外蛊惑人心。他就那么慵懒地浅唱轻吟,语气随意,漫不经心,仿佛世间一切都无足轻重,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生活再苦,总有人在苦难中热烈地活着。

    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

    戴月听着听着流下眼泪。

    楼上不知为何,反复吟唱好几遍,最后一次,戴月不知怎么的,急忙翻出母亲的一支旧手机,她打开窗户,把手机尽可能送到离楼上最近的距离,录下这首陪伴她多年的歌曲。

    那也是楼上唱的最后一遍,这之后,一切归于静谧。

    戴月暗自庆幸,得亏录得及时。她在清冷的月光中,调低音量,反复播放,一直听到昏昏睡去。

    在那之后,妈妈鼓起勇气,带着她彻底从那个家里逃走,辗转反侧,四处漂流,耗费多年终于跟那个恶魔离了婚。

    她考上了大学,靠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

    在大三那年误打误撞进入插画行业。她接的第一个活作者没什么名气。正好她也没名气,谁也别嫌弃谁,合作方式是一次性买断,一本绘本插画打包价两万块,花了她四个月时间。

    没想到那本绘本市场反响特别好,销量很高,作者和她都因此打出了名气。

    编辑坤姐看好她,觉得她肯用心,又有灵性,所以后来有好的机会都来找她。

    从此她就正式踏入这个行业,并越做越好。

    过往一切仿若烟云,都被她抛在时光里,唯有那首不知名的歌曲,她珍而重之,一遍遍聆听。

    那是绝处逢生,悬崖上开出的花,每每在戴月快坚持不住时,激励着她,给她以能量。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她要在这苦难中,热烈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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