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乌烟瘴气。

    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洒进来。

    沈沉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头紧蹙,指尖夹着一根烟。昏暗中,烟头上那一点红光忽明忽暗,是屋里唯一的亮光。

    他想起前段时间在乐园遇到江城和戴月——那时他还不知她就是寒月,只以为是江城合作的画家。

    很显然,他还记得她,她却对他毫无印象。

    无趣的日子最为难熬。八年时光,那么漫长,他以为过了一辈子。

    曾经的热血,时刻溢满胸口的豪情都已渐渐冷却。

    一颗心,变得平静又苍老。只有在乍见她的那一刻,才猛然狂跳。

    那感觉,仿佛在告诉他,他还活着,不是行尸走肉,是有血有肉!

    初见她时,她18岁左右,他20岁。

    年少时他痴迷音乐。

    家里不支持,说他这是瞎折腾。父亲断了他的零用钱,逼着他混不下去回家。

    那时他多倔啊?背上一把吉他就要浪迹天涯。

    另外几个一起玩音乐的朋友也都一样的际遇。几人一合计,都从家里搬出来,发誓不混出名堂不回家。

    大家你五百、我一千凑出来房租。好的地方租不到,只能租在城中村那种地方。

    那里环境恶劣,到处坑坑洼洼,一下雨就一脚泥。

    违建的楼房没有电梯,他们租在五楼,隔音非常不好,经常能听到左邻右舍人家的锅碗瓢盆摔摔打打的声音。

    楼下一家格外让人崩溃。

    那家男人似乎是个酒鬼,动不动就酒后打人。所以那家里经常鬼哭狼嚎的。

    有回他半夜回去,走到四楼时,那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屋里冲出来两个人,都穿着睡衣,慌慌忙忙往外跑。

    楼梯窄仄,他连忙侧着身子。

    那家女儿被母亲牵着手从他身边跑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她一脸惊慌,边跑边回头看。

    她目光擦过他,落在自家门上。

    那一眼,惊心动魄。

    他以前见过这个女生,知道她在附近的一所高中读书,暑假就要高考了。

    每回见她,她都低着头,若有所思,本该张扬的年级却一直郁郁寡欢。

    不过,她长得好看,一张脸蛋白生生的,猫一般的杏仁眼,时刻处于紧张状态。哪怕只穿着寡淡的校服,也阻挡不了周围男人们蠢蠢欲动的心。

    时隔多年,她当时惊恐的双眼,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庞仍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他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

    大冷天的,深更半夜,母女俩穿着单薄的睡衣,一脸惊恐夺门而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家的门虚掩着,他顺着门缝能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肯定是又酒后家暴了!

    然而很快他又发现不对了。地上有个破碎的酒瓶,男人后脑勺似乎在有一大片红色。

    出人命了!

    这是他第一反应。

    他在脑海里迅速把事情梳理一遍。

    男人醉酒回家,对妻女大打出手,母亲或者女儿一时激愤,拿起酒瓶敲了他一下。

    他也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必须为这对可怜的母女做点什么。他迅速拿出手机,给律师周理打电话咨询此事。

    对方很快给出答案:“如果是你猜想的这种情况,就算是人死了,母女俩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可能她们要承担责任的!你把具体情况搞清楚再说。”

    说完周理又不放心:“你在哪儿?我过去看下情况!”

    周理很快就过来,他进去观察片刻,用脚踢了踢醉汉,后者动了动,“没死!”

    “可能那对母女以为他被打死了!”周理嫌弃地在醉汉身上把鞋子蹭了蹭,“也可能,担心再被打。”

    “那现在怎么办?”

    他那年20岁,虽已成年,到底没遇过这样的事情。

    周理漫不经心道:“要么以暴制暴,要么让他们离婚!”

    说完周理停下,抬眼看向他:“可是关你什么事?”

    那时的他一腔侠勇:“路见不平还不能拔刀相助?”

    周理“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你怎么走了?”

    周理回身:“我说少爷,你做你的大侠,我回去做我的市井小民!”

    这种家暴案子他见过太多,稍微处理不好就一身臭。

    动手的男人固然可恶,可是很多女人也让人恨得牙痒痒!这样男人还不趁早蹬了,留着干嘛?

    他没想到周理是这个反应,一时没有头绪。

    半晌,他去厨房接了一盆冷水,迎头把人浇醒。

    那男人其实是个怂包,只会欺负女人。他拿话随便吓唬吓唬,就吓得他屁滚尿流。

    出门时,看到周理站在门外,他到底不放心,折返回来看看情况。

    指间的烟燃尽,烫得他手指生疼。

    沈沉回过神,把长长的灰烬摁在烟灰缸里。

    不管如何,看到她现在过得好,也算是了了这些年的一桩心事了。

    有人叩门。

    他随手拧开桌面的台灯,才发现屋里烟雾缭绕。

    他赶紧打开窗,“进来!”

    江如推开书房门,顿时被呛得一阵咳嗽。

    “抱歉!”沈沉把几扇窗户全部打开。

    “江城走了?”

    江如用手挥着烟雾,清着嗓子:“走了。”

    屋里只有书桌上面的灯亮着,沈沉面对着她站在窗前,外面灯光混合着微弱月光照进来,他隐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面目。

    “有烦心事?”江如开口问,“公司最近有什么问题?”

    “没有!”

    沈沉的声音趋于冷静,不带什么温度。

    江如等了几秒,见他无意往下说,便知趣地转移话题。

    “要不要吃夜宵?”

    “不用”两个字到了嘴边,沈沉突然改变主意,“好,让戴姨随意准备下就好。”

    说到戴姨,他忍不住懊恼,之前居然没有认出来。

    住在城中村的那几个月,他不是没见过戴姨。但是她长年脸上有伤,不是用围巾包着脸就戴着宽檐大帽,完全把脸遮挡起来。唯一一次没做任何装饰,他还没留意——那次她们半夜逃出去,他全程只顾着看寒月了。

    “你先带曦曦睡吧,我下去跟戴姨说。”

    江如看着沈沉下楼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喊他。

    沈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江如犹豫片刻,到底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没事,你吃完也早点休息。”

    沈沉嘴角微微扯动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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