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四纠葛(上)

    “不方便?什么意思?”

    肖乐天这一嗓子的音调拔得有点儿高,被听筒里头自己那句裹着信号源流噪声的回音刺了下耳朵,稍微偏头躲开听筒,觑着他师姐正半趴在车玻璃上专注研究着老式厢轿里那台行车记录仪的动作,干巴巴地咳了两声,指尖探进帽檐底下抠了又抠:“马先生,你是人不在场馆这边还是什么原因不方便呢?这个……警方调查,麻烦您配合——”

    肖乐天话说一半稍一偏头,搭眼看见江陌打了个响指摆手示意他不必再浪费时间口舌,抬起眉毛怔了一怔,随即收敛了话锋,寒暄道谢再做联络,揣起手机晃到了江陌身侧:“……也不知道这大哥有什么事儿藏着掖着,说句话磕磕绊绊断断续续的——不查了吗师姐?”

    “我猜不是他要藏着,是没磕没碰就调取行车记录仪这事儿实在太过突然,他只能找茬儿搪塞。”江陌撑着厢轿的引擎盖子爬起身,掸了掸蹭在执勤服衣襟上的浮灰,提溜着抻长了脖子没看出什么门道的肖乐天,指使着他从显然是临时粘贴的防窥膜缝隙往记录仪的边缘后侧观察审度,“有个类似于联网信号发射的物件儿,局里的,我在小米录那儿见过,估计这车现在八成是正被哪个支队征用,当成一台行走的监控了。”

    “只不过吧,据我推断啊,这小不点儿的信号覆盖范围肯定有限——”江陌直起身来敲了敲腰杆,拖着十有八九被踩出瘀肿的腿脚退后几步,绕开了有点儿遮挡视野的通勤大巴车,放眼在这片已经堆积停满的车位上扫视一圈,嘶声皱眉无处着手地压了下唇角,稍一思索就当即转身绕回到厢轿车前,隔着挡风玻璃轻叩向那颗频率闪烁的红色光点。

    “温晨,打个电话过来。”

    “……你这神叨叨的可怪吓人。”

    肖乐天还在傻眼的空当,江陌的手机就已经在口袋里“嗡嗡”地响了起来。温晨难得开门见山地没打马虎眼,先知会了江陌一声截取的监控视频已经发送到肖乐天的手机上面,估么着这会儿正在接收转圈,然后停顿了两秒过半,大抵是在干扰的通话信道里听见了肖乐天点开视频音量外放的响动,吸了吸鼻子,缓声地问:“你早就猜到了是这个刘水在外撺掇?”

    “发现行车记录仪被你们动过手脚之前,七成把握。毕竟之前邵桀跟他在酒店里起争执的时候咱们俩都见过,外加上刘水这人在梁明手底下的子公司里挂过名——你们支队最近在忙活的事儿,梁明肯定跑不脱。”

    江陌皱着眉头看见施工围挡跟前那道弹开烟蒂一晃而过的身形,稍微搭了眼画面翻拍右上角的时间记录,大致是在邵桀被拽进施工场地里半分钟之后。

    “刘水刚放出来没几天,单看这些日子,属实是比之前老实了许多。但也就是看着安生——刘水出事蹲局子之前,梁明曾经辗转通过几个冤大头的账户,给他挪了笔不小的数目。可这钱究竟是单纯拉拢还是另有用处,暂时还没能摸查清楚,刘水最近面子上一老本分的,其实一直在找机会试探咱们到底在他身上押了多少‘赌注’,撺掇着手里这几个小混子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惹事,既是挑衅,也是在重新找人拉帮结伙——”

    温晨言简意赅地提了几句当前蹲守摸排不便露面的缘由,点到为止地没再多说,转而把话题重新扯到了一道挡板之隔的后头:“刚你应该看到了,里面带头找事儿的小子就是刘水最近比较信任的小弟,名字叫——葛城。这家伙主意正得很,但一般不太会揽大麻烦上身,所以我们这边儿的兄弟也没出头。你也算是及时赶到……邵桀没事儿吧?”() ()

    “合着你们有人在里头盯着也不管?够沉得住气的啊……”江陌撤回了搭在肖乐天手机上的视线,阴恻恻地乜了眼无辜的车载监控,“要是我晚来半分钟,他手都残废了!”

    “……这怎么说两句话就急眼了呢?我真一直盯着呢,但凡这帮小混子敢下死手把事闹大,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温晨蹲守摸排袖手旁观在先,稍微有点儿理亏地清了清喉咙:“车场施工土方那儿的兄弟一直就在遮雨布后头,葛城那小子显然就是得了刘水的指使,奔着激怒邵桀去的,手挺黑,但都避开了要害,看那架势倒更像是想逼着邵桀还手——谁承想他还真就生扛着一动没动。”

    温晨隔着一道实时监控的屏幕跟瞪着眼睛的江陌僵持了许久,末了还是觑着她微微愠怒上挑的眉毛妥协松口,“我们试探刘水挺久。他现在因为梁明受控的事不敢妄动,这两天好不容易动了点儿活泛的心思,万一打草惊蛇,之后再想等他出洞……那就不知道得拖到猴年马月去了。我师父那案子还挂在那儿呢……等不得,真等不得。”

    温晨的声音在抖,喉音里极细微的颤动被信号转换过后,成倍放大地敲在了江陌的鼓膜。

    江陌愣了片刻,眉间一松,也实在不好再借题发挥故作苛责。

    张一白设卡截车意外身故的实情仍旧迷雾重重,温晨紧盯着分明与之关联深远的梁明却无处下手,整个缉毒支队都绷着那根冲破真相复仇解脱的紧弦,无暇顾及分神的事情太多。

    “……当年你在警校实习蹲点盯梢差点儿被争地盘的两伙地头蛇牵连得揍了个半死那会儿我也光瞪俩眼睛看来着,扯平了。”

    江陌全无自觉地把邵桀身上所承受的痛楚算在了自己头上,咬着下嘴唇干翘的死皮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脑袋想到了什么,“你们查过刘水账上的明细是吧?今天这事儿是跟一个叫蒋唯礼的人有关,能不能查到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来往纠葛?这仨人怎么认识的?”

    “盛城国际七八年前就划出了一块业务在做电竞和文化产业的投资。梁明打从那会儿就是主理,那都是还没正式接手集团事务的时候了——他早先当二世祖那会儿就跟那些混子头头交往密切,那会儿的账根本理不清楚,我估么着刘水还没退学的时候就跟梁明的势力扯上关系了,但太久的事儿不太好说……目前可以确认的是,总找茬儿的这个刘水,跟蒋唯礼有转账往来的开始,是在盛城国际第一次注资给老牌的DRG俱乐部那年,然后大概三年前,盛城国际跟DRG合同约定期限的资金链正式断开,梁明在盛城国际之外单独创立创建了一个叫什么什么来着……LM俱乐部,然后再由盛城注资开辟新的电竞版块。不过刘水跟蒋唯礼之间的联系却一直保持下来,直到蒋唯礼签到了盛城国际这边,往来也更加频繁。”

    温晨刚咂么出江陌这沾着点儿私情的话音,没等名不正言不顺地揶揄拈酸,又被江陌这突然直切要害的追问噎得停顿,思忖了片刻,意有所指地沉声提点:“虽说这些什么电竞选手之间的纠葛我们不太明白,也不知道你那位小选手给你透过多少底,但话说至此,我得给你提个醒——给邵桀找茬儿的这几位背后……只怕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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