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苏祁安洋洋洒洒说的一堆话,让杨兆龙可以狠下心来,无动于衷,那最后的一句话,还是攻破他的心防。

    他知道,如果整个赵州全部被民愤裹挟,最后形成暴动,破开了边城的防线,永川王、倭寇肯定会没有顾虑的直接入侵,甚至到后期,越王也有北上的意思。

    倒不是说他三方突然的团结一致,而是一块肥肉在嘴巴,岂有不吃的道理,本来三方之战,伤亡很大,粮草不计。

    而北边的赵州,就是一块很大的肥肉,东州已经乱了,自然不会介意在乱一个赵州。

    而他扪心自问,在面对赵州暴乱时,都有莫大压力,更别说三方的入侵了,真到那时,他的败亡也是时间早晚。

    哪怕他死战效忠,最终落的身死的下场,以他对自己陛下的了解,赵州一旦乱起来,想要平息,终究要找个替罪羊。

    而他就是最合适的,真会如苏祁安说的,给他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叛徒身份,如果死在战场,绝对是以畏罪自杀评价。

    而他一死,想都不用想,他的身后家族,一定会满门抄斩,夷三族。

    身为一方将领,忠心耿耿的前提,自然是希望能在战场上,获得更大的战功,加官进爵,自己的家族也会蒸蒸日上,这是每个武将的追求。

    而落得灭族,背上叛徒的罪名,是谁也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们的陛下,肯定会把他当做替罪羊处理了,毕竟,他是东部军的主帅,有功劳是他的,同样出了事,头一个查的就是他。

    此时的杨兆龙目光闪动,深深的盯着苏祁安,看不出他眼中有什么情绪变化,唯一能看出的只有对苏祁安的忌惮。

    短暂沉默一会后,杨兆龙道,“永川王,难道你不怕死吗?为了一个所谓的合作,不惜把自己的命搭上,你疯了吗。”

    “呵呵,本王当然怕死,毕竟,命只有一条,但没办法,本王给了你一个可以将功补过的机会,将军偏偏不领情,执意如此,那便怪不得本王下死手了。”

    “将功补过?永川王你说这话亏心吗,与你合作,替你分担一些阻击并非不可,但你要知道,连越王都出兵了,光靠你那十万的新兵,能够抗住他们多久?”

    “搞不好一触即溃,即便这种战况发生,大不了你龟缩防线,闭门不出,要么就退出东州,而本帅了,到时搞不好就被集火了,下场非但没有捞的什么好处,弄的自己引火上身,到时更难和陛下交代,这是将功补过吗,这是把本帅往绝路上逼。”

    到这时杨兆龙说出了他的担忧,苏祁安不紧不慢道。

    “原来杨将军顾虑的是这?你大可把与本王合作一事,告知赵皇,放心,就赵州目前的情况,赵皇自然明白孰轻孰重。”

    “而且本王保证,绝不可能撤离东州,一旦你和本王联手,不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平息境内的民愤,给赵皇一个交代。”

    “同时也能获得境内百姓的一波好感,只要你们下场出战,无论胜败起码让境内百姓看到了你们的说到做到,到时无论是征兵还是民夫的征集,我想都会比之前轻松很多,民意的运用就不用本王多教吧。”

    杨兆龙目光闪动,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并未被苏祁安的承诺冲昏头脑,开口道。

    “好,永川王说的的确很对,但这么多的好处有个前提,永川王凭什么确定陛下会同意你我的合作?如果拒绝,永川王你能走的出边城吗?”

    杨兆龙眼神略显深意的盯着苏祁安,意思很明显,一旦苏泰拒绝合作,杨兆龙二话不说,就会拿下苏祁安。

    毕竟,他二人代表着敌对的双方,一旦撕破脸皮,拿下对方就是首要任务,这和自己是否身死,家族被灭没有任何关系,就是身为一个忠君将领该做的。

    杨兆龙若有深意的目光,苏祁安却是露出玩味笑容,大笑道。

    “哈哈哈,既然将军不信,本王可以和你赌一赌,等着赵皇的传信,如若合作,你得礼送本王出境,如若拒绝,本王之命,便看运气了,将军可敢一赌?”

    “这有什么不敢的。既然永川王都如此洒脱,本帅自然奉陪。”

    杨兆龙没有犹豫道,而后招来传信兵,当场手书一封,而后交给手下,在众人的目送下,看着离去。

    这种赌约,对杨兆龙来说,没有任何吃亏,无论合作还是拒绝,他都在执行苏泰的命令,至于后面的赵州暴乱那便是后话了。

    随着信的传出,二人之间的关系稍微缓和,而后在杨兆龙的出面下,对着城外聚集的百姓再三承诺,会考虑他们的请求,最多不出一日就能定夺。

    而城下聚集的百姓,并未有所骚乱,反而默默的等待着,不知是苏祁安的手下无法控制,还是另有所图,反正随着杨兆龙的承诺,目前城外百姓算是得到的控制。

    安抚外聚集的百姓,杨兆龙示意苏祁安离开城楼,毕竟,他们这种大人物,要是一直都在这里,肯定会出乱子。

    杨兆龙的好意,苏祁安自然明白,没有拒绝,在卫队的监视下,回到了府邸房间休息。

    而在苏祁安离开不久,随行的杨兆龙,在离去前,眼神示意手下兵士。

    手下瞬间心领神会,点头而后离开了队伍,开始安排下去。

    虽说二人之间的关系暂时得到缓解,但不代表彻底的和解,在赵皇的传信未来前,对苏祁安的警惕还是不能放松。

    离开的手下,安排杨兆龙的示意,准备安排兵士脱掉官衣,伪装百姓混迹其中,一方面为了控制这支规模不小的百姓,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暗中隐藏的乱党。

    凡是都要做两手准备,只有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权。

    杨兆龙不怕在乱党的挑动下,爆发骚乱,大不了就是多牺牲一些贱民而已,只要能找到这些乱党,一些牺牲是值得的。

    在派人将聚集的百姓监视起来的同时,边城内的军队也在开始调动,只有做好准备,就算百姓发生暴乱,边城能够稳住,就没有太大问题。

    挑动百姓的民意,激发民愤,这是苏祁安的拿手好戏,但在他的眼皮底下,而且已经给了他充足时间准备,杨兆龙不信苏祁安有让城内暴动的实力。

    真要有这实力,苏祁安怎能和他好生说话,早就武力动手了。

    就在杨兆龙监视着苏祁安,默默等待着赵皇的来信,宁州城这边,赵皇府邸。

    一间房内,有两人相互交流什么,上方之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苏泰,而下方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晋西甘三州之战中,差点就挂掉的铁河。

    此时的铁河,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修养不久,他的左臂的袖子空空荡荡,但脸上有着坚毅神色。

    经历了如此重创,非但没有把他给击溃,反而让他的内心更加强大,当然这一切,自然离不开冯正的出力。

    如果不是冯正,不顾一切的出手救助,哪怕强如铁河,最终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殒命西州。

    在冯正的指挥带领下,他们一行成功逃离西州,回到了晋州,铁河在晋州养伤一段时间后,便送回了宁州。

    宁州虽然是交战区,但在苏泰的常年经营下,说是一个临时的京都一点不为过,他的身边基本上都有完整的行政机构,这些机构中也包含了太医院。

    所以在伤势稳定后,将铁河送回宁州也是很有必要。

    在太医院的治理下,铁河基本上算是痊愈,在他能够起身行走活动,第一时间就是前来与苏泰汇报一些事情。

    铁河的汇报只有两件事,其一自然就是关于对冯正的考验,在他看来,冯正此人虽然阴狠毒辣,但办事能力确实有两把刷子,特别是对赵皇的忠诚,在铁河这里已经过关了,基本上可以说能够委以重任。

    这种评价,苏泰没有觉得过分,冯正的所作所为,即便他不在前线,但也有眼线汇报,基本上和铁河说的大差不差。

    这次对冯正的考验,算是到此为止,对这人也算能信任倚重。

    别的不说,就铁河送回来的这段时间,冯正可是一直在晋州操持着,在他的手下,原本岌岌可危的晋州,硬生生的抗住了西州军的进攻。

    仗打了有快一个月,最后稳住了晋州的局势,并且将西州军逼回边境对峙,这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

    但凡冯正有二心,现在的晋州早就落入其手了,即便没有铁河的亲自汇报,对冯正,苏泰心里的戒备基本上算是打消了。

    这次召见铁河,还有第二件事,这事说起来和他的断臂还有关系,在战场上,他碰到了能够连发的火铳。

    火铳这玩意,他见过,但连发的却是闻所未闻,其威力没有人比他更能领教,他知道这肯定是苏祁安秘密打造的新式武器。

    一旦大规模量产,即便是苏泰也是倍感压力,因此,关于这支连发的新式火铳,肯定要和苏泰详细汇报,好准备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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