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刚上初中那年，龚萍就确诊了乳腺癌，中期。那一年，周寂被学校挑去参加计算机培训，班上数学老师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周寂每个周末都会去少年宫参加培训，龚萍和周致远刚开始也一直瞒着他，只说妈妈得了慢性病，每次去医院也只是跟周寂解释得了慢性病，这个年纪的男孩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他也就真的以为是这样，周寂成绩优异，但也不是那种学神级别的，他有天赋，但更多的还是靠自己的努力。为了学好计算机，也付出了很多很多。别的小孩在外面玩，他规矩的坐在电脑面前，别的小孩还在玩的时候，他依旧雷打不动。
直到初三那年，他才知道母亲得了癌症，那段时间龚萍病情一度恶化在家晕倒进了抢救室，周寂那天在外地参加全国中小学计算机比赛，没拿一等奖，得了三等奖。他兴致不是很高，从车下来回家，走到楼下被他的邻居看到，那邻居很惊讶：“你妈妈都被救护车拉去医院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周寂脑子轰了一阵，人都站没稳往医院跑，走到医院大厅又不知道自己妈妈在哪里，又打电话给他爸。
周寂久违的哭了，他知道他妈妈肯定不止慢性病这么简单，周致远回头看见一直亮灯的抢救室，叫他上来，跟他坦白了一切。
周寂站在抢救室门口。周致远语气哽咽根本开不了这个口，好像一开口厄运就会再次降临，但眼前这个是他的儿子，他必须要跟他说：“儿子，你......你妈妈得了癌症，还是中晚期的。对不起，我们一直瞒着你。”
周寂木然站在那，没说一句话，虔诚站着，像个信徒。害怕，恐惧，痛苦种种情绪一股脑涌入身体 ，僵硬的动都不能动，幸好，抢救成功了。
龚萍被转入普通病房，周寂上前拉着她的手等她醒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脸旁消瘦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却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麻药退了，龚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对上周寂通红的双眼，龚萍强忍着痛意笑了笑语气淡然：“男子汉，不准哭。”
许是被这几句话开了口子，周寂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周致远别看眼不敢看他们娘俩可是生活还要 继续，哪是哭两句就能好的。
周致远咳了一声：“周寂，你待会吃完饭回家写作业吧，马上也要中考了。你妈妈这里有我在。”
周寂一个人做公交回了家，那个邻居一直在单元门等他。看到他回来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小伙子，你的书包不要啦。”
周寂道谢，接过书包。
低着头回家，他把奖杯扔到垃圾桶里，他是多么后怕，为了这个拿了三等奖的比赛，他花费了日日夜夜，甚至连自己妈妈生病都不知道，甚至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周寂打开电脑头一次没有进行训练，他百度了很多关于乳腺癌的知识，从那以后，他整个人好像被蒙了层灰。白天到学校早早把作业写完，傍晚一放学，如果龚萍在家他就立马回家，如果在医院他就立马去医院。
龚萍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病情也一直在恶化，医院病危通知单下了一次又一次。
中考完，龚萍已经瘦到走路都走不动，周寂推着她去医院附近的公园散心，公园有很多小亭子。
龚萍声音虚弱：“儿子，我真的.....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以后你要听你爸爸的话。”
龚萍一向坚强，从来没有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周寂硬生生被这句话逼红了眼：“妈，你别胡说。”
两人陷入了痛苦的沉默当中。
前方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
两人抬头，许凝站在亭子里面等人，旁边有人遛狗，狗绳突然断了，大狗一直往许凝这边窜，绕着她冲她喊叫龇牙咧嘴。许凝显然被吓到了，往后站在亭子上，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狗主人被狗叫声引了过来，把狗带走了，看到站在凳子上红了眼睛的小姑娘还吃了一惊。当着许凝的面虚虚的踢了她的狗一脚：“快向小美女道歉。”
狗看看主人，又看了看许凝委屈巴巴的坐在地上。狗主人把狗带走了。许凝看她们走到公园门口才从凳子上下来。那张纸她没有擦汗，拿来擦凳子。
周寂和龚萍在公园门口这边，那狗主人抱着狗还在训斥：“把小美女都吓哭了，晚上你不准吃饭。”
龚萍往前看许凝擦凳子也被这一幕逗笑了：“儿子，你以后找个这样的做老婆。”
周寂顺着龚萍的目光停在许凝身上，她穿了件鹅黄色纱裙，刚到膝盖，下面穿了双白色小皮鞋。很白很白，跟公主一样。
龚萍没听到周寂的回应再接着问了一遍：“儿子，你听到了没有。”
周寂语塞，但这是她妈妈，也只好点点头
“..........知道了，以后带她回家给你看。”
中考成绩下来，周寂顺利考上一中，龚萍的病虽然好不了，但是稳定了下来，周寂久违的内心宽松了不少。也有了兴致跟同伴出去打球上网，他在没碰计算机，龚萍知道了这件事很严肃的批评了他。周寂上高中前一天，龚萍出院回家，周寂在家打扫卫生。龚萍做在沙发上语气严肃：“周寂，你多久没去培训了。”
周寂在扫地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妈，我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了。”
“是吗？”
“.........嗯。”
“你别跟我撒谎。”
“真的。”
龚萍闭了闭眼，刚出院人还是很虚，：“总有一天我要离开你的，不要因为我，停下自己的脚步，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 ，儿子啊，害怕是最没有用的。我不在了，你更要好好生活。”
阳光透过窗户映在龚萍的脸上，周寂望着这画面，感到一阵虚无。很久，很久，他才回复道：“好。”
高中生活就此开始，周寂在一次遇见了许凝，她没戴校卡，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围巾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在校门口被拦下，那天风很大，周寂被冻的有些烦闷，语调漫不经心：“同学，过来签字。”
几秒对方都没有反应，周寂低头，对上一双水灵灵带着些许雾气的双眼。是她。许凝一直盯着他，他难得不好意思别开眼。
回到教室，周寂翻开本子。
高一二十九班许凝。
周寂觉得她应该是那种乖乖女，学校规章严格，校卡不带会扣班级分，周寂看着门外前来找借口划掉名字的同学，鬼使神差的撕了许凝写名字的那页纸夹在本子上。
后面，他又碰见了许凝，她一个人在冷风里扫地。好像知道学校有这么一个人后，他就经常能碰到她。
有一次，他语文考试成绩不及格，跌出了年纪前10，被罚在走廊上背书，周寂拿着书在走廊上背，背到一半就被楼下一个身影恍了神，现在是早自习，没人会在外面晃悠，他看见许凝手里拿着单子往校门口走去，在门卫室把单子拿给保安，又签了字，看样子是请假。周寂死死盯着，许凝走路喜欢低着头。
难道生病了？
周寂望着校门口走神。
语文老师出来见他这样顿时火冒三丈：“周寂，你这个礼拜都在外面给我早自习。”
周寂知道许凝在对面那栋楼，很多次雷震来找他，两人在走廊他总是下意识往对面楼看。
次数多了，雷震都问他：“不是，你抽什么风，天天看对面，对面是有金子吗？”
周寂心思沉，喜欢许凝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后知后觉。
龚萍在次住院，周寂拿着医书开的单子去药房拿药，碰到了许凝，她也拿着单子拿药，排在队伍的前面，周寂在后面看着她拿着一大袋子的药，脸色苍白。他目光下意识的追随她，直到她进了电梯。
后面去学校，人群里他总是下意识的找许凝，很多次都是徒劳，直到某一次在操场，他撞见许凝跑步，他站在看台上，看她跑，心里紧绷的东西松了一刹那，她看上去好像不太像生病的样子。
学校运动会，周寂被贺久拉着去操场给雷震加油，雷震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跑一万米。
周寂无聊躺在操场草皮上睡觉，贺久拉他起来，骗他说雷震要跑了，两人走到一半，贺久又想起还没买水，周寂一个人走到跑道边，看到准备跑步的许凝。
预备声响起，许凝跑的很快，周寂目光追着她转，他以以为许凝要得第一了，还在心里纠结要不要现在去小卖部买瓶水给她，可是她又不认识他。纠结着，许凝都跑第二圈了。周寂对自己无语，可是，离终点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许凝突然放慢了速度，后面很多人都超过了她，跑到终点，周寂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直冒汗，后面直接晕了过去，周寂穿过跑道直接把她抱去了医务室，校医看见他抱人进来赶紧让他把她放床上，周寂退了出去，校医给许凝做了基本的检查。
见医生出来，他立马上前问她怎么了？医生见怪不怪波澜不惊瞟了他一眼：“低血糖。”
接着又是输液，周寂站在许凝床边，空气中弥漫消毒水的味道。贺久给他打电话铃声刺耳，周寂怕吵醒她出了医务室。
“你人呢？”
“来了。”周寂知道许凝没什么事情，待会醒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了医务室。
高二下学期期末，周寂再次参加了全国计算机比赛，这次他拿了一等奖获得了Z大的报送资格。Z大是他爸妈的母校。回去的路上周寂心里舒畅了不少，这一路他一直拷问自己，他好像真的喜欢上许凝了，准确的说是暗恋。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拿着奖状，一路上都在想该找什么机会认识她，学校有学年大榜，许凝也是学理科的，成绩在全校300多名左右，周寂偶尔在楼下等雷震会扫一眼。
可是第二天到学校，贺久就告诉他：“兄弟，那个大眼美女好像退学了。”
“她好像得抑郁症，精神不是很好，没想到啊，美女居然被病痛折磨。”
“好像他们班的人也不是很喜欢她，还在贴吧上说她呢。”
周寂第一次逃课，虽然他已经不需要再来学校上课了，但他一直是遵规守距的人，那天他如坐针毡，翻了墙找了个网吧。
学校贴吧里面的东西不堪入目。
周寂打了几个字“抑郁症。”出来的差不多都和许凝有关。
“你说我们班的啊，我偷偷跟你们说，她真的有病，突然尖叫，就我们班合唱化妆的时候，后台大家都好好的，她突然躲桌子下面尖叫 ，这种不退学还在学校干嘛，万一哪天跳楼怎么办，吓死个人。”
“xn整天上个课脸色就没好过，天天板着一张脸，搞得大家欠她二五八万一样，原来是生病了，这好像是神经病哎，退学是好事，也算造福其他同学吧。”
“好好的怎么会得这个病，估计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
评论像带了毒的针，刺的周寂透不过气来。
他又往后翻了翻
“这不得说体育班的杜威啊，天天来我们班追这么一个精神病，看来长得漂亮，就算是有病也有人喜欢。学到了。”
“杜威你本人现在什么感觉啊。”
下面有好多帖子喊杜威
“本人来了，妈的真晦气，现在大家都知道老子喜欢神经病了，各位我在这澄清一下，这女的勾引我的，我也是玩玩而已，大家记得擦亮眼，别跟我一样。”
周寂黑了这条有几百层的帖子，关了电脑。戾气冲昏头脑。
那天晚上他在学校后门等杜威，这个人以前跟他打过球，人品比球品还差。
杜威搂着徐梨从后门出来，看到面色黑的不像话的周寂。
周寂看着他语气森冷：“过来。”
徐梨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杜威打架打惯了，自然知道这是来找事情的，叫徐梨去前面等他。
杜威上面吊儿郎当：“怎么，周哥现在读大学了，人都不太一样了。”
周寂上前死命打了他两拳，杜威被打得眼冒金星，人来了反应火气冲了上来，刚想反击又被重重的踹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牙都被打了下来，杜威被打得懵逼。这人这么会读书，怎么打起架来这么不要命，杜威气的像头狮子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躺地上装死：“你他妈好端端打我干嘛 。”
周寂没理他，上前拉着他又打算来一顿暴揍，好在雷震这时候从后门骑车出来，杜威像是找到救兵，这个徐梨跟死了一样，听到他的惨叫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杜威哭着喊着：“救命啊。”
雷震骑车过来见是周寂震撼了一瞬。
：“不是，你这干什么呢？把人搞成这样。”
杜威见来人是雷震，更是害怕，这两人一伙的，心想还是装死比较好。杜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
雷震看着皱了皱眉：“别打死了吧。你这”
周寂偏头：“死了不正好。”
“.........”
雷震从车上下来踢了踢杜威：“再不起来，我要来打了。”
杜威吓得睁开眼扶着地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雷震继续说道：“敢说出去，以后天天挨打。”
周寂手上也都是血。
雷震语气仁慈：“你站在这别动，我去前面给你买几个橘子。。哎，买点药。”
“............”
雷震骑车回到后门，也没见着人影，他又骑车骑到前门那条大家上学的必经之路去找他，眼下放学已经一个多小时，路上早没了人影。
他骑车过去，又震惊了一番。
路灯下，周寂坐在马路边，整个人在灯光的剪影下显得及其孤独，好像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人，雷震用脚把车滑过去，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打人看到地上湿了一小片，笑容僵硬在脸上，周寂面无表情的掉眼泪。这下子雷震真的是摸不着头脑了。
“..............”
“你今天......大姨父来了？”雷震闷闷道。
没过多久，周寂就跟班主任申请不上学了，回家照顾妈妈。班主任知道他家的情况很爽快的签了字。校领导也是。
周寂每天在医院照顾母亲，龚萍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周寂每天都在做准备，准备母亲的离开。
终于高三下学期，龚萍还是走了 。医生一直喊周致远接她回家，在住院也是白费钱和精力，人也受折磨。龚萍回到家，那天早上她醒来跟周寂讲想吃城北的桃片糕，周寂起身出门，城北距离很远，他慌慌张张的赶去，几十分钟后，周寂手里拎着袋子站在门口：“妈，桃片糕买回来了。”没人回应，明明人就坐在沙发上，周寂深深吸了口气，鞋子都没换，走到龚萍面前：“妈，别睡了，我买回来了。”
还是没人应，周寂放下袋子，上前摇了摇龚萍泣不成声：“妈，起来了，我现在去给你热一下，吃完在睡吧。”
葬礼很快就办完了，周寂和周致远两人短短一个礼拜瘦了一大圈。周寂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的遗像，黑白照片，女人笑容灿烂，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她已经醒了，并且走了，亳不留恋。周寂闭上眼躺在沙发上休息。
两个月过去，伤痛被抚平了一些，周寂终于有勇气出门，其实他不是个勇敢的人，从来不是。
C市还是一如既往，雷震和贺久刚高考完，知道周寂的事情，两人在楼下等他。见他下来。
两人上前搂住他：“兄弟，好久不见。”
周寂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生活还是要继续。
暑假三个月，三人去了不少地方旅游，雪山，高原，沙漠，周寂回到家已经是开学前几天。
周致远在小区门口等他，周寂拿着行李很远就看见了。
晚上周寂收拾行李，屋子里空荡荡的，周寂不忍朝门外喊：“爸，你要不跟我一起去Z市吧。”
周致远知道他的心思：“臭小子，跟你一起过去，我这边的东西不得全扔掉啊，到时候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可以，以后我养你。”
周致远没说话了，眼神撇向旁边的照片，一家三口。
他这个儿子心思细腻，不忍心他一个人在家。暑假出去玩都是他赶出去的。
“知道了，我肯定要你养我。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就放心去读你的书，我想你了就买票去看你。”
周寂去了Z市，雷震和贺久都去了A市。
上了大学，周寂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上完课又赶着去做兼职，兼职完又要去图书馆学习。日子很忙碌，大一很快就过去，大二那年雷震和贺久来Z市找他玩，周寂刚在别人公司兼职完下班。三人找了个路边摊。雷震和女朋友吵了一架跟他们诉苦：“女人说不要就是要，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贺久在一旁开导，周寂没说话，只是那一天他想起了很久没出现的人。大三那年寒假，周寂高中班长聚会，很多人都来了，那年网上出现不少抑郁症跳楼的人，刚好又挨上年关过，三三两两在那讨论，后面愈演愈烈，大家都在说，突然有个人说起：“哎，我记得我们那届不是有个抑郁症休学的吗？”旁边一些人被这点燃了记忆：“你说那个叫什么许什么的啊，她现在好像好了，人都上大学了，好像复读了，在S大，都谈恋爱了估计，人这么漂亮。想当年有段时间贴吧上都是她，几百层楼，不过后来好像被黑了。”一旁有些人又在旁边附和：“这么厉害，S大。”
周寂在一旁玩手机。
好了，那就好。
元宵节后，周寂回到学校，又开始之前的大学生活，日子每天都很充实。五月份，宿舍有人提议出去旅游，周寂兼职完开门他们刚好讨论完去哪。寝室长翁天见他回来提了一嘴：“周寂，我们打算这周末去S市玩，一起吗？”
“去吧。”
寝室其他人没想到他会答应，吩吩向他行注目礼：“周哥，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一行人去了趟S市，其他三人无非不是找地方吃当地特产，周寂不一样，周末结束，旅行结束，周寂还特地跟辅导员请了假。周寂一个人坐公交来到S市大学城，S市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在这里，周寂下车，在S大门口登记进校。
周寂心跳的很快，手都有点发抖，他站在S大校门口嘲笑自己。
接着背着包进校园，学校很大，他还特地扫了辆自行车，转了一天才把整个校区转完，可惜也没看见许凝。学校假不好请，没几他天就离开了S市。
很快大四来临，周寂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和雷震一起。
美国时差和中国相差很大，吃的也差很多，周寂不得已自己开始学做饭，研一那年他和雷震一起研发软件，花光了很多积蓄，最后失败的一塌糊涂。周寂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对自己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学校经常举报聚会，周寂很难的参加，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一些无用的社交。
学校有个中国人炒股赚了很多钱，没多久就飞回国找女朋友了，在他们一群人里轰动了一时。
雷震在公寓跟周寂开玩笑，你说我们两个现在回国机票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追爱了。
周寂自嘲的笑了笑。
后面研二周寂和雷震再次研发了一个软件，这次很成功，用户数量一直激增。
有外国的公司想买这个软件，周寂和雷震提出要留股份，对方软磨硬泡的同意了。两人赚了不少钱，公司运营不错，股份分红的钱都够他们做很多事情。
研究生结束，周寂去了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做程序员。留学圈同学组织开一个散伙会。在河边举办。
周寂和雷震一起参加，因为很多人可能以后再也碰不了面了。
聚会前一晚刚好是龚萍的忌日，周寂做梦梦到了龚萍，梦里她没有生病，两人一起走路到公园散步，梦里还有许凝，被狗吓得跳上凳子。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周寂看着穿着纱裙的许凝和旁边的龚萍久违的笑了笑。
画面一转，周寂来到一个婚礼 现场。
他做在下面第一排的贵宾位置。大屏幕上滚动新人的照片，许凝穿着白色的缎面婚纱笑靥如花，周寂一直看不清旁边那男人的图像。整个现场诡异又温馨。
周寂看见新人交换戒指，后面接吻的画面他低下了头。新人敬酒，许凝换上红色的旗袍，红唇瓷白，朝他走来，周寂站起身，往许凝旁边那人看去，刚对上，他就醒了。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在没了睡意，周寂干脆下床去书房工作。
散伙会开始。
太阳刺眼照人，周寂戴着墨镜坐在简易凳子上钓鱼。一旁英国留学生跑过来问他：“zhou，你嫩不嫩娇我写你们中国的汉字。”
说着他递给他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汉字，凝。
留学生一脸苦相：“你们中国的字可真难写，你腰不腰手爸手娇我。”
留学生的塑料普通话惹的大家在旁边爆笑。
周寂愕然片刻，拿起笔跟他示范了一次，对方发现他还在钓鱼，识趣的道谢走了。
雷震吃了几根烧烤跟旁边的人聊天：“我和周寂都没打算回国，到时候回国一定找你们。”
雷震回头看周寂，见他还在钓鱼 ，上去喊他：“别钓了，过来吃点。”
半天没应他，雷震见他没动静，以为他睡着了，摘了他的墨镜。
清晰透明的泪痕还在周寂脸上。
雷震懵逼，又把墨镜按回去。没管他。
这又是怎么了嘛？奇奇怪怪的，又来大姨父了？
日子照样过着，雷震和周寂依旧合租，国内短视频兴起，雷震下载了不少软件。经常在公寓笑得喘不上气。
周寂手机没密码，某天雷震在他的手机上也下载了不少。
“周寂，你别这么没劲，听我的话，赶快注册一个账号登录一下，你别跟这个社会脱节了。”
上班也不是天天都忙，也有很多不忙的时候，周寂坐在办公室里看外面晴朗一片。手机里没几个软件，周寂点开短视频，注册了一个账号。没刷几个他就觉得没意思了，刚想退出，手一滑，来到下一个视频。柠檬xn。
周寂愣了很久，看着手机里的人，浅绿色连衣裙面带笑意。
周寂点开评论
“老婆贴贴。”
“老婆好米。”
周寂关注了许凝，偶尔许凝也会更新视频，有时候会带定位，A市。
周寂设置了特别关心，只要许凝一发视频他就立马能收到推送 。
这样陆续看了几个月。许凝在生日那天开了第一次直播，周寂那天和雷震在客厅讨论代码。手机发来提示，柠檬xn在直播，周寂起身回房间点开 直播。
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化了妆的原因，脸颊红红的。周寂看弹幕有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许凝似乎没看见一样，也可能是延迟。后面许凝轻声笑了：“我一个人在A市，没有男朋友，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雷震还在外面喊：“我有个朋友在国内打算创业，问我回不回来着，不是你到底听没听啊。”
一个礼拜后周寂办理离职，联系了陈鹏，迅速回国。
创业很累，很辛苦，周寂时常忙的饭都没时间吃，睡觉都是挤时间。
雷震是A市人，在A市买了房子和车子。周寂去雷震亲戚家拿车，又碰上台风，耽搁了几天。拿车那天是傍晚，周寂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陈鹏送他去拿车，在外面等他一起去公司。
周寂来到车旁边再次遇见了许凝，许凝穿着白色针织衫，牛仔裤。蹲在地上玩手机，看见他来，许凝站了起来，周寂和她对上眼。其实他总觉得那晚是一场梦，可是又不是，因为她本来就在A市。周寂慌张，急促，甚至话都不敢多说。匆匆离去。
他经常找理由去找她，偶尔两人连话都说不上，但能远远看一眼他就很满足了，得知她身体不好，早上四点多就起来给她熬药，煲汤，他知道抑郁症的痛苦，如果她在陷入这个痛苦，那他也会痛不欲生。
直到初三那年，他才知道母亲得了癌症，那段时间龚萍病情一度恶化在家晕倒进了抢救室，周寂那天在外地参加全国中小学计算机比赛，没拿一等奖，得了三等奖。他兴致不是很高，从车下来回家，走到楼下被他的邻居看到，那邻居很惊讶：“你妈妈都被救护车拉去医院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周寂脑子轰了一阵，人都站没稳往医院跑，走到医院大厅又不知道自己妈妈在哪里，又打电话给他爸。
周寂久违的哭了，他知道他妈妈肯定不止慢性病这么简单，周致远回头看见一直亮灯的抢救室，叫他上来，跟他坦白了一切。
周寂站在抢救室门口。周致远语气哽咽根本开不了这个口，好像一开口厄运就会再次降临，但眼前这个是他的儿子，他必须要跟他说：“儿子，你......你妈妈得了癌症，还是中晚期的。对不起，我们一直瞒着你。”
周寂木然站在那，没说一句话，虔诚站着，像个信徒。害怕，恐惧，痛苦种种情绪一股脑涌入身体 ，僵硬的动都不能动，幸好，抢救成功了。
龚萍被转入普通病房，周寂上前拉着她的手等她醒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脸旁消瘦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却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麻药退了，龚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对上周寂通红的双眼，龚萍强忍着痛意笑了笑语气淡然：“男子汉，不准哭。”
许是被这几句话开了口子，周寂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周致远别看眼不敢看他们娘俩可是生活还要 继续，哪是哭两句就能好的。
周致远咳了一声：“周寂，你待会吃完饭回家写作业吧，马上也要中考了。你妈妈这里有我在。”
周寂一个人做公交回了家，那个邻居一直在单元门等他。看到他回来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小伙子，你的书包不要啦。”
周寂道谢，接过书包。
低着头回家，他把奖杯扔到垃圾桶里，他是多么后怕，为了这个拿了三等奖的比赛，他花费了日日夜夜，甚至连自己妈妈生病都不知道，甚至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周寂打开电脑头一次没有进行训练，他百度了很多关于乳腺癌的知识，从那以后，他整个人好像被蒙了层灰。白天到学校早早把作业写完，傍晚一放学，如果龚萍在家他就立马回家，如果在医院他就立马去医院。
龚萍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病情也一直在恶化，医院病危通知单下了一次又一次。
中考完，龚萍已经瘦到走路都走不动，周寂推着她去医院附近的公园散心，公园有很多小亭子。
龚萍声音虚弱：“儿子，我真的.....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以后你要听你爸爸的话。”
龚萍一向坚强，从来没有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周寂硬生生被这句话逼红了眼：“妈，你别胡说。”
两人陷入了痛苦的沉默当中。
前方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
两人抬头，许凝站在亭子里面等人，旁边有人遛狗，狗绳突然断了，大狗一直往许凝这边窜，绕着她冲她喊叫龇牙咧嘴。许凝显然被吓到了，往后站在亭子上，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狗主人被狗叫声引了过来，把狗带走了，看到站在凳子上红了眼睛的小姑娘还吃了一惊。当着许凝的面虚虚的踢了她的狗一脚：“快向小美女道歉。”
狗看看主人，又看了看许凝委屈巴巴的坐在地上。狗主人把狗带走了。许凝看她们走到公园门口才从凳子上下来。那张纸她没有擦汗，拿来擦凳子。
周寂和龚萍在公园门口这边，那狗主人抱着狗还在训斥：“把小美女都吓哭了，晚上你不准吃饭。”
龚萍往前看许凝擦凳子也被这一幕逗笑了：“儿子，你以后找个这样的做老婆。”
周寂顺着龚萍的目光停在许凝身上，她穿了件鹅黄色纱裙，刚到膝盖，下面穿了双白色小皮鞋。很白很白，跟公主一样。
龚萍没听到周寂的回应再接着问了一遍：“儿子，你听到了没有。”
周寂语塞，但这是她妈妈，也只好点点头
“..........知道了，以后带她回家给你看。”
中考成绩下来，周寂顺利考上一中，龚萍的病虽然好不了，但是稳定了下来，周寂久违的内心宽松了不少。也有了兴致跟同伴出去打球上网，他在没碰计算机，龚萍知道了这件事很严肃的批评了他。周寂上高中前一天，龚萍出院回家，周寂在家打扫卫生。龚萍做在沙发上语气严肃：“周寂，你多久没去培训了。”
周寂在扫地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妈，我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了。”
“是吗？”
“.........嗯。”
“你别跟我撒谎。”
“真的。”
龚萍闭了闭眼，刚出院人还是很虚，：“总有一天我要离开你的，不要因为我，停下自己的脚步，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 ，儿子啊，害怕是最没有用的。我不在了，你更要好好生活。”
阳光透过窗户映在龚萍的脸上，周寂望着这画面，感到一阵虚无。很久，很久，他才回复道：“好。”
高中生活就此开始，周寂在一次遇见了许凝，她没戴校卡，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围巾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在校门口被拦下，那天风很大，周寂被冻的有些烦闷，语调漫不经心：“同学，过来签字。”
几秒对方都没有反应，周寂低头，对上一双水灵灵带着些许雾气的双眼。是她。许凝一直盯着他，他难得不好意思别开眼。
回到教室，周寂翻开本子。
高一二十九班许凝。
周寂觉得她应该是那种乖乖女，学校规章严格，校卡不带会扣班级分，周寂看着门外前来找借口划掉名字的同学，鬼使神差的撕了许凝写名字的那页纸夹在本子上。
后面，他又碰见了许凝，她一个人在冷风里扫地。好像知道学校有这么一个人后，他就经常能碰到她。
有一次，他语文考试成绩不及格，跌出了年纪前10，被罚在走廊上背书，周寂拿着书在走廊上背，背到一半就被楼下一个身影恍了神，现在是早自习，没人会在外面晃悠，他看见许凝手里拿着单子往校门口走去，在门卫室把单子拿给保安，又签了字，看样子是请假。周寂死死盯着，许凝走路喜欢低着头。
难道生病了？
周寂望着校门口走神。
语文老师出来见他这样顿时火冒三丈：“周寂，你这个礼拜都在外面给我早自习。”
周寂知道许凝在对面那栋楼，很多次雷震来找他，两人在走廊他总是下意识往对面楼看。
次数多了，雷震都问他：“不是，你抽什么风，天天看对面，对面是有金子吗？”
周寂心思沉，喜欢许凝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后知后觉。
龚萍在次住院，周寂拿着医书开的单子去药房拿药，碰到了许凝，她也拿着单子拿药，排在队伍的前面，周寂在后面看着她拿着一大袋子的药，脸色苍白。他目光下意识的追随她，直到她进了电梯。
后面去学校，人群里他总是下意识的找许凝，很多次都是徒劳，直到某一次在操场，他撞见许凝跑步，他站在看台上，看她跑，心里紧绷的东西松了一刹那，她看上去好像不太像生病的样子。
学校运动会，周寂被贺久拉着去操场给雷震加油，雷震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跑一万米。
周寂无聊躺在操场草皮上睡觉，贺久拉他起来，骗他说雷震要跑了，两人走到一半，贺久又想起还没买水，周寂一个人走到跑道边，看到准备跑步的许凝。
预备声响起，许凝跑的很快，周寂目光追着她转，他以以为许凝要得第一了，还在心里纠结要不要现在去小卖部买瓶水给她，可是她又不认识他。纠结着，许凝都跑第二圈了。周寂对自己无语，可是，离终点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许凝突然放慢了速度，后面很多人都超过了她，跑到终点，周寂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直冒汗，后面直接晕了过去，周寂穿过跑道直接把她抱去了医务室，校医看见他抱人进来赶紧让他把她放床上，周寂退了出去，校医给许凝做了基本的检查。
见医生出来，他立马上前问她怎么了？医生见怪不怪波澜不惊瞟了他一眼：“低血糖。”
接着又是输液，周寂站在许凝床边，空气中弥漫消毒水的味道。贺久给他打电话铃声刺耳，周寂怕吵醒她出了医务室。
“你人呢？”
“来了。”周寂知道许凝没什么事情，待会醒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了医务室。
高二下学期期末，周寂再次参加了全国计算机比赛，这次他拿了一等奖获得了Z大的报送资格。Z大是他爸妈的母校。回去的路上周寂心里舒畅了不少，这一路他一直拷问自己，他好像真的喜欢上许凝了，准确的说是暗恋。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拿着奖状，一路上都在想该找什么机会认识她，学校有学年大榜，许凝也是学理科的，成绩在全校300多名左右，周寂偶尔在楼下等雷震会扫一眼。
可是第二天到学校，贺久就告诉他：“兄弟，那个大眼美女好像退学了。”
“她好像得抑郁症，精神不是很好，没想到啊，美女居然被病痛折磨。”
“好像他们班的人也不是很喜欢她，还在贴吧上说她呢。”
周寂第一次逃课，虽然他已经不需要再来学校上课了，但他一直是遵规守距的人，那天他如坐针毡，翻了墙找了个网吧。
学校贴吧里面的东西不堪入目。
周寂打了几个字“抑郁症。”出来的差不多都和许凝有关。
“你说我们班的啊，我偷偷跟你们说，她真的有病，突然尖叫，就我们班合唱化妆的时候，后台大家都好好的，她突然躲桌子下面尖叫 ，这种不退学还在学校干嘛，万一哪天跳楼怎么办，吓死个人。”
“xn整天上个课脸色就没好过，天天板着一张脸，搞得大家欠她二五八万一样，原来是生病了，这好像是神经病哎，退学是好事，也算造福其他同学吧。”
“好好的怎么会得这个病，估计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
评论像带了毒的针，刺的周寂透不过气来。
他又往后翻了翻
“这不得说体育班的杜威啊，天天来我们班追这么一个精神病，看来长得漂亮，就算是有病也有人喜欢。学到了。”
“杜威你本人现在什么感觉啊。”
下面有好多帖子喊杜威
“本人来了，妈的真晦气，现在大家都知道老子喜欢神经病了，各位我在这澄清一下，这女的勾引我的，我也是玩玩而已，大家记得擦亮眼，别跟我一样。”
周寂黑了这条有几百层的帖子，关了电脑。戾气冲昏头脑。
那天晚上他在学校后门等杜威，这个人以前跟他打过球，人品比球品还差。
杜威搂着徐梨从后门出来，看到面色黑的不像话的周寂。
周寂看着他语气森冷：“过来。”
徐梨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杜威打架打惯了，自然知道这是来找事情的，叫徐梨去前面等他。
杜威上面吊儿郎当：“怎么，周哥现在读大学了，人都不太一样了。”
周寂上前死命打了他两拳，杜威被打得眼冒金星，人来了反应火气冲了上来，刚想反击又被重重的踹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牙都被打了下来，杜威被打得懵逼。这人这么会读书，怎么打起架来这么不要命，杜威气的像头狮子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躺地上装死：“你他妈好端端打我干嘛 。”
周寂没理他，上前拉着他又打算来一顿暴揍，好在雷震这时候从后门骑车出来，杜威像是找到救兵，这个徐梨跟死了一样，听到他的惨叫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杜威哭着喊着：“救命啊。”
雷震骑车过来见是周寂震撼了一瞬。
：“不是，你这干什么呢？把人搞成这样。”
杜威见来人是雷震，更是害怕，这两人一伙的，心想还是装死比较好。杜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
雷震看着皱了皱眉：“别打死了吧。你这”
周寂偏头：“死了不正好。”
“.........”
雷震从车上下来踢了踢杜威：“再不起来，我要来打了。”
杜威吓得睁开眼扶着地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雷震继续说道：“敢说出去，以后天天挨打。”
周寂手上也都是血。
雷震语气仁慈：“你站在这别动，我去前面给你买几个橘子。。哎，买点药。”
“............”
雷震骑车回到后门，也没见着人影，他又骑车骑到前门那条大家上学的必经之路去找他，眼下放学已经一个多小时，路上早没了人影。
他骑车过去，又震惊了一番。
路灯下，周寂坐在马路边，整个人在灯光的剪影下显得及其孤独，好像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人，雷震用脚把车滑过去，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打人看到地上湿了一小片，笑容僵硬在脸上，周寂面无表情的掉眼泪。这下子雷震真的是摸不着头脑了。
“..............”
“你今天......大姨父来了？”雷震闷闷道。
没过多久，周寂就跟班主任申请不上学了，回家照顾妈妈。班主任知道他家的情况很爽快的签了字。校领导也是。
周寂每天在医院照顾母亲，龚萍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周寂每天都在做准备，准备母亲的离开。
终于高三下学期，龚萍还是走了 。医生一直喊周致远接她回家，在住院也是白费钱和精力，人也受折磨。龚萍回到家，那天早上她醒来跟周寂讲想吃城北的桃片糕，周寂起身出门，城北距离很远，他慌慌张张的赶去，几十分钟后，周寂手里拎着袋子站在门口：“妈，桃片糕买回来了。”没人回应，明明人就坐在沙发上，周寂深深吸了口气，鞋子都没换，走到龚萍面前：“妈，别睡了，我买回来了。”
还是没人应，周寂放下袋子，上前摇了摇龚萍泣不成声：“妈，起来了，我现在去给你热一下，吃完在睡吧。”
葬礼很快就办完了，周寂和周致远两人短短一个礼拜瘦了一大圈。周寂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的遗像，黑白照片，女人笑容灿烂，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她已经醒了，并且走了，亳不留恋。周寂闭上眼躺在沙发上休息。
两个月过去，伤痛被抚平了一些，周寂终于有勇气出门，其实他不是个勇敢的人，从来不是。
C市还是一如既往，雷震和贺久刚高考完，知道周寂的事情，两人在楼下等他。见他下来。
两人上前搂住他：“兄弟，好久不见。”
周寂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生活还是要继续。
暑假三个月，三人去了不少地方旅游，雪山，高原，沙漠，周寂回到家已经是开学前几天。
周致远在小区门口等他，周寂拿着行李很远就看见了。
晚上周寂收拾行李，屋子里空荡荡的，周寂不忍朝门外喊：“爸，你要不跟我一起去Z市吧。”
周致远知道他的心思：“臭小子，跟你一起过去，我这边的东西不得全扔掉啊，到时候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可以，以后我养你。”
周致远没说话了，眼神撇向旁边的照片，一家三口。
他这个儿子心思细腻，不忍心他一个人在家。暑假出去玩都是他赶出去的。
“知道了，我肯定要你养我。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就放心去读你的书，我想你了就买票去看你。”
周寂去了Z市，雷震和贺久都去了A市。
上了大学，周寂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上完课又赶着去做兼职，兼职完又要去图书馆学习。日子很忙碌，大一很快就过去，大二那年雷震和贺久来Z市找他玩，周寂刚在别人公司兼职完下班。三人找了个路边摊。雷震和女朋友吵了一架跟他们诉苦：“女人说不要就是要，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贺久在一旁开导，周寂没说话，只是那一天他想起了很久没出现的人。大三那年寒假，周寂高中班长聚会，很多人都来了，那年网上出现不少抑郁症跳楼的人，刚好又挨上年关过，三三两两在那讨论，后面愈演愈烈，大家都在说，突然有个人说起：“哎，我记得我们那届不是有个抑郁症休学的吗？”旁边一些人被这点燃了记忆：“你说那个叫什么许什么的啊，她现在好像好了，人都上大学了，好像复读了，在S大，都谈恋爱了估计，人这么漂亮。想当年有段时间贴吧上都是她，几百层楼，不过后来好像被黑了。”一旁有些人又在旁边附和：“这么厉害，S大。”
周寂在一旁玩手机。
好了，那就好。
元宵节后，周寂回到学校，又开始之前的大学生活，日子每天都很充实。五月份，宿舍有人提议出去旅游，周寂兼职完开门他们刚好讨论完去哪。寝室长翁天见他回来提了一嘴：“周寂，我们打算这周末去S市玩，一起吗？”
“去吧。”
寝室其他人没想到他会答应，吩吩向他行注目礼：“周哥，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一行人去了趟S市，其他三人无非不是找地方吃当地特产，周寂不一样，周末结束，旅行结束，周寂还特地跟辅导员请了假。周寂一个人坐公交来到S市大学城，S市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在这里，周寂下车，在S大门口登记进校。
周寂心跳的很快，手都有点发抖，他站在S大校门口嘲笑自己。
接着背着包进校园，学校很大，他还特地扫了辆自行车，转了一天才把整个校区转完，可惜也没看见许凝。学校假不好请，没几他天就离开了S市。
很快大四来临，周寂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和雷震一起。
美国时差和中国相差很大，吃的也差很多，周寂不得已自己开始学做饭，研一那年他和雷震一起研发软件，花光了很多积蓄，最后失败的一塌糊涂。周寂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对自己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学校经常举报聚会，周寂很难的参加，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一些无用的社交。
学校有个中国人炒股赚了很多钱，没多久就飞回国找女朋友了，在他们一群人里轰动了一时。
雷震在公寓跟周寂开玩笑，你说我们两个现在回国机票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追爱了。
周寂自嘲的笑了笑。
后面研二周寂和雷震再次研发了一个软件，这次很成功，用户数量一直激增。
有外国的公司想买这个软件，周寂和雷震提出要留股份，对方软磨硬泡的同意了。两人赚了不少钱，公司运营不错，股份分红的钱都够他们做很多事情。
研究生结束，周寂去了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做程序员。留学圈同学组织开一个散伙会。在河边举办。
周寂和雷震一起参加，因为很多人可能以后再也碰不了面了。
聚会前一晚刚好是龚萍的忌日，周寂做梦梦到了龚萍，梦里她没有生病，两人一起走路到公园散步，梦里还有许凝，被狗吓得跳上凳子。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周寂看着穿着纱裙的许凝和旁边的龚萍久违的笑了笑。
画面一转，周寂来到一个婚礼 现场。
他做在下面第一排的贵宾位置。大屏幕上滚动新人的照片，许凝穿着白色的缎面婚纱笑靥如花，周寂一直看不清旁边那男人的图像。整个现场诡异又温馨。
周寂看见新人交换戒指，后面接吻的画面他低下了头。新人敬酒，许凝换上红色的旗袍，红唇瓷白，朝他走来，周寂站起身，往许凝旁边那人看去，刚对上，他就醒了。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在没了睡意，周寂干脆下床去书房工作。
散伙会开始。
太阳刺眼照人，周寂戴着墨镜坐在简易凳子上钓鱼。一旁英国留学生跑过来问他：“zhou，你嫩不嫩娇我写你们中国的汉字。”
说着他递给他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汉字，凝。
留学生一脸苦相：“你们中国的字可真难写，你腰不腰手爸手娇我。”
留学生的塑料普通话惹的大家在旁边爆笑。
周寂愕然片刻，拿起笔跟他示范了一次，对方发现他还在钓鱼，识趣的道谢走了。
雷震吃了几根烧烤跟旁边的人聊天：“我和周寂都没打算回国，到时候回国一定找你们。”
雷震回头看周寂，见他还在钓鱼 ，上去喊他：“别钓了，过来吃点。”
半天没应他，雷震见他没动静，以为他睡着了，摘了他的墨镜。
清晰透明的泪痕还在周寂脸上。
雷震懵逼，又把墨镜按回去。没管他。
这又是怎么了嘛？奇奇怪怪的，又来大姨父了？
日子照样过着，雷震和周寂依旧合租，国内短视频兴起，雷震下载了不少软件。经常在公寓笑得喘不上气。
周寂手机没密码，某天雷震在他的手机上也下载了不少。
“周寂，你别这么没劲，听我的话，赶快注册一个账号登录一下，你别跟这个社会脱节了。”
上班也不是天天都忙，也有很多不忙的时候，周寂坐在办公室里看外面晴朗一片。手机里没几个软件，周寂点开短视频，注册了一个账号。没刷几个他就觉得没意思了，刚想退出，手一滑，来到下一个视频。柠檬xn。
周寂愣了很久，看着手机里的人，浅绿色连衣裙面带笑意。
周寂点开评论
“老婆贴贴。”
“老婆好米。”
周寂关注了许凝，偶尔许凝也会更新视频，有时候会带定位，A市。
周寂设置了特别关心，只要许凝一发视频他就立马能收到推送 。
这样陆续看了几个月。许凝在生日那天开了第一次直播，周寂那天和雷震在客厅讨论代码。手机发来提示，柠檬xn在直播，周寂起身回房间点开 直播。
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化了妆的原因，脸颊红红的。周寂看弹幕有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许凝似乎没看见一样，也可能是延迟。后面许凝轻声笑了：“我一个人在A市，没有男朋友，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雷震还在外面喊：“我有个朋友在国内打算创业，问我回不回来着，不是你到底听没听啊。”
一个礼拜后周寂办理离职，联系了陈鹏，迅速回国。
创业很累，很辛苦，周寂时常忙的饭都没时间吃，睡觉都是挤时间。
雷震是A市人，在A市买了房子和车子。周寂去雷震亲戚家拿车，又碰上台风，耽搁了几天。拿车那天是傍晚，周寂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陈鹏送他去拿车，在外面等他一起去公司。
周寂来到车旁边再次遇见了许凝，许凝穿着白色针织衫，牛仔裤。蹲在地上玩手机，看见他来，许凝站了起来，周寂和她对上眼。其实他总觉得那晚是一场梦，可是又不是，因为她本来就在A市。周寂慌张，急促，甚至话都不敢多说。匆匆离去。
他经常找理由去找她，偶尔两人连话都说不上，但能远远看一眼他就很满足了，得知她身体不好，早上四点多就起来给她熬药，煲汤，他知道抑郁症的痛苦，如果她在陷入这个痛苦，那他也会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