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被粟容扶着到了南阳长公主寝殿。“殿下。常小姐到了。”

    “进。”内里传来南阳长公主的声音。

    门应声而开,内里守夜的侍女急忙拉开门。

    常苒裹着被子才迈进殿内,通向内阁的方向四盏明亮的灯盏异常耀目。只听内里长公主说:“这般冷的天怎好在外,到了定该速速进来。呦!这可怜劲的,定是才换了环境,不适应呢。无妨无妨。来,到本宫这来。”南阳长公主看到常苒这般模样,忍不住蹙着眉头,朝着常苒招手。床榻两边的两盏灯光已经渐渐昏暗,长公主的话又仿佛幽静小路深处盈盈灯光,只一盏分外明亮。

    “殿下。”常苒再近两步,朝着南阳长公主行礼。“常苒万感歉意,惊扰您安寝了,也打扰紫璇宫上下一众人等安宁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既来了紫璇宫,便是我的孩儿了。什么惊扰不惊的,生分了。”南阳长公主再次朝着常苒伸出手,甚至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被中。屋中火生的极暖,那锦被还是墨绿为底荷色为衬,朵朵或盛开或含苞的荷花娇嗒嗒的藏在荷叶后,桃粉色锦边夹杂黄色吉祥纹饰。

    常苒微抬起头,看到朝着自己伸来的手,什么都未再说,忍不住便朝着那手的方向而去。被拉着坐在了床边。床上铺就的是同款藕荷色绸缎,丝滑异常,冬日竟也察觉不出凉气。

    这是头一次这般面对面近距离的看着南阳长公主,那细腻的脸上莹白透亮,一点瑕质纹路都瞧不出来,很难看出年岁。细长的柳叶眉却又稍带眉峰,透出一丝精明的模样,薄唇轻抿又带有一丝严厉。同白日不同风格的寝衣,藕粉色的寝衣织就白色木槿花瓣,轻盈柔软。

    常苒回过神来,却瞧南阳长公主似也瞧着自己出神。她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拨动常苒额前的发丝,细长的指甲刮在常苒的额头,丝毫不痛只是微微发痒。

    “粟容,明儿把我妆台那宝玉匣子里的那串蜜蜡珠串寻出来。”亲昵的拉过常苒的手合在双手手心中又道:“那是请大师开过光的,压惊最是灵的。”

    “多谢殿下。”

    桂嬷嬷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寝殿门外。

    南阳长公主拉着常苒,便让常苒躺在自己身边。“时辰还早,今日便在本宫这里安睡吧。粟容啊。”

    “在。”粟容应答后,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看门口站着的桂嬷嬷。

    “把那两盏灯烛拿得近些。方才受了惊,这下睡着也安心些。”

    “是。殿下疼惜常小姐,一听闻常小姐梦魇了,便在殿中特燃了四盏新灯,就怕房中昏暗,常小姐心悸呢。”粟容应着,把那两盏灯替了原本已经昏暗的前后烛蜡,却是熄灭了仍明亮的另两盏。

    桂嬷嬷冷哼一声,“常小姐天赋聪慧,自是最明白的。何须我等多嘴。”进到殿内抬手命宫女关上了殿门。

    常苒在外侧身面朝着里侧,看着含笑的南阳长公主也报以微笑。

    南阳长公主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在常苒背上。打断了常苒的话。“睡吧。”

    桂嬷嬷看了看粟容便朝着另一侧软塌而去,掀起半敞的绒被便躺在软榻上。粟容想了想便坐在地上,靠在床架边闭目养神。位于门口的两个宫女仍肃立再侧。

    南阳长公主拍抚的手并而停下,常苒刚开始还醒着神,却渐渐沦陷,不知不觉便真睡着了。梦中似回到了南境,上的城墙看到爹和哥哥都在守城,呆了一日光景,太阳徐徐下落,回到将军府中,自己的母亲在朝着自己笑。便是这般哄着自己入睡......不知不觉,口中便呢喃出声“娘......”

    南阳长公主的手一顿,随即又轻柔的拍抚。

    窗棂投射进一束光亮时寝殿中的灯盏才渐渐燃灭。

    常苒转醒时已经大亮,身旁的南阳长公主还未转醒。常苒动了动身子,才一转动粟容便急忙扶着常苒坐起。两人默契的都未说话,粟容便低下身子给常苒穿鞋。

    常苒的目光扫视着内殿。昨日守夜的宫女都已换了。此刻一个宫女拿着一个叠着整齐的手帕奉给常苒。常苒接过发现还微微发烫,便用双手捧着敷在脸上,稍顷才分离递还。

    鞋已穿好,常苒转头看到南阳长公主还在安睡,心下一阵愧疚。

    粟容才要说话,常苒便抬手示意。站起身来便朝着外头去,昨日披着的被子现下仍在床榻之上,因不确定被角是否被长公主压住,便也不敢轻易拉拽,生怕再行惊扰长公主。常苒思量左右都在后殿之所,眼下太阳已经升起,只要速速跑回当也不是难事。京城的风没有南境刮人,却是另一种湿冷。

    眼见常苒便要直接出去,粟容急步到不远处软榻上拿起昨日桂嬷嬷夜间披在身上那件绒被。虽不比常苒那被褥厚实,却也是件保暖之物。两步便追上常苒一把便披在常苒肩上。这一下极其突兀,常苒忍不住回头看去,见是粟容便微微点头示意,伸手抓起两端被角,目光却是被粟容的身后吸引。

    床头那边紧挨着墙的一排低矮柜子。前头是一排线状书籍,但最醒目的还是那株花木。青花的盆中种植的花朵开的极其茂盛。这是冬日怎会有其他话开的这般好?常苒不禁转过身子,朝着那花盆方向看去。

    粟容也随着目光看了一眼那花盆。

    常苒顿觉失礼,只深深瞧上一眼便再次转身离开。走在回廊上,脚步极慢,似在回想。那花的亮度似乎也不大对,瞧着也不像真花。

    听到身后脚步之声,一看粟容竟然也跟着走了出来,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花......极美。”

    粟容忍不住啼笑一声,“常小姐不知,那黄花梨连三橱上摆放的并非寻常草木,实乃为......金枝玉叶!咱们这位长公主呀,那在宫中可是独一份的存在。作为当时乃至如今......那可唯有咱们这一位公主衔,刚下生便赏了封地极为富饶的南阳,可论是自降生备受喜爱。特找能工巧匠打造了这一金枝玉叶盆景。盛开的牡丹花都是芙蓉玉雕琢而成,造型精美异常。其下连着的树干都是墨玉打造、树枝连同上面的叶子都是金子、土壤是金粉,上面随意摘下一片金叶子,就能换上一套宅子地皮。那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粟容渐说渐扬起下巴,斜撇一眼常苒后继续道:“那金叶子也是也定数的,二十三枚。”

    常苒嘴角含笑,只瞧着粟容模样并而做声。

    “也不需什么土壤水分供养,盆中铺的都是满满的碎玉晶石。便是用此来通晓宫中,南阳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常苒连连点头。

    粟容并未见常苒有何艳羡之色,也未附和,顿觉无趣,不在言语。

    桂嬷嬷在廊坊远远看到常苒和粟容离开,再回到寝殿时看到南阳长公主微微坐起,紧闭双目用食指指尖按着额头,拇指正按在太阳穴上,指尖发白显然用着力气。

    “您未安睡好,头痛了吧?”桂嬷嬷说着朝着床榻而去。

    “稍有些。”

    “您也太纵着她了。”

    “嘘。悄声些。”

    “她方才走了。”桂嬷嬷道。

    南阳长公主微睁开眼,看了看床边才松了口气。

    “梦魇罢了,叫宫女们熬一碗汤,差人问候两句便罢了,您何苦还亲陪着呢?”

    “唉。年纪尚小时便失了母亲,她的小模样也是惹人疼惜的。话都不多说一句,真叫人......我从前睡不安稳,也都是琼花陪着。如今她女儿......”南阳长公主微微摇头,放下的手正拉起桂嬷嬷的手,“那个常......那个长子,差人去瞧了没?可少什么,需添些什么?”

    “都好。您体恤她们是好,可......您也别忘了,她们的母亲,是江琼......从前多少主意,都是她给您出的,她的心思最是活络,难免不会交给自己孩子。您还是多当心些好,莫要把所有心肠都献出来了。”

    南阳长公主的手从桂嬷嬷手中挣脱,攒成圈合于唇边片刻后又落于床榻之上。

    是夜,长公主再从梦中惊醒。“怎的回事?”

    床边守夜的宫女原本弓着身子,听到这声音急忙挺直背部,回道:“想是......常姑娘,又梦魇了。”

    “想是?还不去查?”长公主一掀繁花锦被便坐起身来。

    “是。是。”宫女急忙去了。

    桂嬷嬷从床边软榻上起身,疾步到床榻边伸手按在长公主肩头。“您且安睡,我去瞧瞧。若是明日您觉不妥,便处置我罢了。但夜夜如此可不是事呢。”

    桂嬷嬷说完便朝着外头而去。长公主亦未阻拦。

    常苒房中,来探明情况的宫女刚要掀开门帘,却是被桂嬷嬷一把推开。

    内屋中,轻纱做帐,被风吹起。那是被大力推开房门灌进来的风。

    一时间屋中无人反应。

    桂嬷嬷已冲进屋中,大步走到床榻边,伸手一把拉起常苒便朝着里间而去。

    扫视一圈,见那内间里侧有一桶备着的水,拖着常苒过去便用手撩起一捧扬在常苒脸上。

    常苒本能的打着哆嗦。衣裳尚薄,于暖阁中仍觉阵阵习风。

    芷兰立在门口吓得够呛,又急忙进来护着常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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