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的时候，冬青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远处乌云黑沉，她窝在那棵最高的冬青树上，腿止不住地发颤，淅淅沥沥地流着血水，无法控制地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树下是成群的野狼，围绕着这棵大树不停打转，呜咽着舔舐滴淋的血液，甜美的滋味激得他们抬起前腿向上看去。
“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哈哈！”冬青忍着上一次阵痛的余韵向下瞥了一眼，嘲讽地低声笑了。不一会儿，她又被拖进了下一次阵痛当中。
就像一次，又一次，再一次，不断地被玩弄的命运。
她实在美貌，那一晚被享用了一次又一次。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个客人这么说着。
冬青很困惑。她想问为什么，但她实在太疼了，只能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应该生来六感灵敏，心火旺盛，是天生的修道之人。”客人看出了她的疑问，如是说道，“若是放在云中天，你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也很大补。”说完，他舔了舔嘴角。
“......”
冬青永远无法忘记那个豺狼一样的眼神。
女奴生的孩子，岭城的城主不会在乎她们。作为成打的不被在乎的私生女，她们首先是侍女，然后会被送给客人。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冬青会怀上一个孩子。
原本，冬青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
可就在她快要拿到打胎药的那个夜晚，岭城的城门被攻破了。
一个欺软怕硬的城主，那个愚蠢的怂货。在他醉生梦死的每一个夜晚，怎么会去思考带兵打仗的事呢？
冬青很早就在计划逃跑了。尽管岭城的城主想方设法地拉拢那些所谓的“能人义士”，但冬青不会错过他们眼里实实在在的轻蔑。这些客人，每一个都是身怀道法之人，他们随随便便就能从怀中变出金银财宝，轻轻松松就有上天入地之能。
岭城的围墙、城主的金子、美女的暖臂，统统困不住他们。
这样的客人，到底图岭城什么呢？他们真的会愿意帮助岭城吗？
然而，城主不这么想，其他人也不这么想。
“道长都答应好了，佑我岭城平安！”他们会这么说。
原本与冬青很要好的姐妹，秋临，就是这样信以为真。
“道长说了，会变出千军万马来我城相助呢。”她这般对冬青说道，“只是苦于没有祭品而已。道长不是说了么？要等秋天。”
“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冬青看她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胸中沉如巨石，“他......他的眼神那么可怕！”
秋临感觉到好笑。冬青的年纪比她大很多，却在这种话题上失了沉稳。
“你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呀？”她指了指冬青的肚子，又甜蜜地看向自己的腹部。和冬青的肚子相比，她的肚子更明显。
“你平常活得太简单了，才会遇到点变化就这么小心。”
秋临说，又往四周看了看，觉得没人，就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璧，“而且，道长是好人呢。你看，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从小缺少母乳，说我是胎里不足。这是道长给我的，说是玉璧养人，给我拿着补补身体，这样孩子出生了以后，就不会像我一样缺少奶水了。”
那枚玉璧通体红润如初阳，散发着莹莹之光，一看就不是凡品。但是冬青却只觉得心中更慌，头脑发昏。她原本想劝说秋临，和自己一起准备点粮食，看到玉璧，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像这样的好东西，城主从来都是藏着掖着，捧着含着，生怕被人摔坏了，哪里还会拿出来见人呢？面对一个连这样的好东西都可以随手拿来赏赐的人，秋临真的会觉得她是一个坏人吗？而且......看到这样的玉璧，自己也很难拿出好的理由来说服她了。
毕竟，人家图什么呢？她们这些生在岭城，养在岭城的婢女，目中无识，手中无物。她们的命，恐怕还比不上这枚玉璧值钱。
“妹妹，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依在这里。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呢？”冬青只能这么说。
“姐姐，你又开始忧愁太多了。”秋临无奈地看着她，“这哪是我们可以选的？”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们俩这个样子，又能去哪里呢？又能做什么呢？外面......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们呢？”
冬青不语。
“我们姐妹待在一处，待在这城主府里，比哪里都安全。”秋临抱了抱她，又摸了摸她的脊背。
冬青就知道了。她们的性格一样固执。她这么说，是一种拒绝。
【只能自己一个人悄悄准备了。】冬青当时心里想着。只是，经过秋临这一问，她也觉得茫然。
【跑......什么时候跑？跑去哪里呢？】
她们这些女孩子，几乎没怎么出过城主府的大门。
【秋天有雁，年年如此。】冬青心里这么想。【它们知道怎么飞。等雁来了，我就跟着它们。我收拾四个人的粮食，这样不管怎么说，秋临，她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有得吃。】
她就像个米虫一样，东藏藏，西埋埋。
只是没能等到雁。
又是一阵剧痛，把冬青的神思拉了回来。远处寒光闪过，传来一阵雷鸣声。她咬紧腮帮，泥泞的头发黏附在她的额头和两鬓上。血腥味越来越重，树下的狼发出迫不及待地呜鸣。在黑漆漆的夜里，它们的眼睛是索命的鬼火，悠悠荡荡，从不停歇。
她不仅仅得艰难地生产，还得准备接住孩子，在多个树杈的中央悬跪着，维持摇摇欲坠的平衡。她感觉自己额际的神经在抽痛着，强烈的直觉疯狂预警：再不生出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别急，别急......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时候死。】冬青狠命地想着。
和秋临的痛相比，现在这样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视角是模糊的。眼泪分不清是不是为今天流的。恍惚间像是又回到那一天，“道长”让秋临在身旁伺候着。
那“道长”哈哈大笑起来。“怀孕又怎么了？你性格好，温柔似水，倒叫我想得紧。”
他的手四处乱摸，无形的压迫感让秋临也恐慌起来。“别，道长，别......”
“为什么要害怕？你已经大成了，”他露出了一抹亲切的微笑，“等今夜一过，你与我儿便可祭这五脏庙。长生是多么寂寞呀......能助我一臂之力，不好吗？不快乐吗？”
秋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的脖子安静地垂在肩膀上。
【原来人的脖子会有那么软吗？】
冬青浑浑噩噩地想着。
她张了张口，无声地嘶喊着，感觉这一呼一吸之间的份量太重，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要死了......可我不能死。凭什么？为什么？】
“苍天助我，苍天助我！”冬青向天喊着。这天空仿佛回应她的话一般，骤然间发出一道划破长夜的白光，几乎照亮到远处的天际线。仅仅一息过后，便是雷声灌耳，惊天动地，让人直觉头脑嗡鸣。
冬青霎那间感觉自己浑身痛极。她两眼冒金星，全靠这所剩无几的意志力摇摇欲坠，能感觉到自己捧在身下的手接到了什么东西。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冬青把这个东西放到了怀里，然后便无法控制地昏了过去。
远处乌云黑沉，她窝在那棵最高的冬青树上，腿止不住地发颤，淅淅沥沥地流着血水，无法控制地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树下是成群的野狼，围绕着这棵大树不停打转，呜咽着舔舐滴淋的血液，甜美的滋味激得他们抬起前腿向上看去。
“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哈哈！”冬青忍着上一次阵痛的余韵向下瞥了一眼，嘲讽地低声笑了。不一会儿，她又被拖进了下一次阵痛当中。
就像一次，又一次，再一次，不断地被玩弄的命运。
她实在美貌，那一晚被享用了一次又一次。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个客人这么说着。
冬青很困惑。她想问为什么，但她实在太疼了，只能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应该生来六感灵敏，心火旺盛，是天生的修道之人。”客人看出了她的疑问，如是说道，“若是放在云中天，你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也很大补。”说完，他舔了舔嘴角。
“......”
冬青永远无法忘记那个豺狼一样的眼神。
女奴生的孩子，岭城的城主不会在乎她们。作为成打的不被在乎的私生女，她们首先是侍女，然后会被送给客人。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冬青会怀上一个孩子。
原本，冬青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
可就在她快要拿到打胎药的那个夜晚，岭城的城门被攻破了。
一个欺软怕硬的城主，那个愚蠢的怂货。在他醉生梦死的每一个夜晚，怎么会去思考带兵打仗的事呢？
冬青很早就在计划逃跑了。尽管岭城的城主想方设法地拉拢那些所谓的“能人义士”，但冬青不会错过他们眼里实实在在的轻蔑。这些客人，每一个都是身怀道法之人，他们随随便便就能从怀中变出金银财宝，轻轻松松就有上天入地之能。
岭城的围墙、城主的金子、美女的暖臂，统统困不住他们。
这样的客人，到底图岭城什么呢？他们真的会愿意帮助岭城吗？
然而，城主不这么想，其他人也不这么想。
“道长都答应好了，佑我岭城平安！”他们会这么说。
原本与冬青很要好的姐妹，秋临，就是这样信以为真。
“道长说了，会变出千军万马来我城相助呢。”她这般对冬青说道，“只是苦于没有祭品而已。道长不是说了么？要等秋天。”
“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冬青看她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胸中沉如巨石，“他......他的眼神那么可怕！”
秋临感觉到好笑。冬青的年纪比她大很多，却在这种话题上失了沉稳。
“你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呀？”她指了指冬青的肚子，又甜蜜地看向自己的腹部。和冬青的肚子相比，她的肚子更明显。
“你平常活得太简单了，才会遇到点变化就这么小心。”
秋临说，又往四周看了看，觉得没人，就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璧，“而且，道长是好人呢。你看，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从小缺少母乳，说我是胎里不足。这是道长给我的，说是玉璧养人，给我拿着补补身体，这样孩子出生了以后，就不会像我一样缺少奶水了。”
那枚玉璧通体红润如初阳，散发着莹莹之光，一看就不是凡品。但是冬青却只觉得心中更慌，头脑发昏。她原本想劝说秋临，和自己一起准备点粮食，看到玉璧，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像这样的好东西，城主从来都是藏着掖着，捧着含着，生怕被人摔坏了，哪里还会拿出来见人呢？面对一个连这样的好东西都可以随手拿来赏赐的人，秋临真的会觉得她是一个坏人吗？而且......看到这样的玉璧，自己也很难拿出好的理由来说服她了。
毕竟，人家图什么呢？她们这些生在岭城，养在岭城的婢女，目中无识，手中无物。她们的命，恐怕还比不上这枚玉璧值钱。
“妹妹，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依在这里。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呢？”冬青只能这么说。
“姐姐，你又开始忧愁太多了。”秋临无奈地看着她，“这哪是我们可以选的？”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们俩这个样子，又能去哪里呢？又能做什么呢？外面......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们呢？”
冬青不语。
“我们姐妹待在一处，待在这城主府里，比哪里都安全。”秋临抱了抱她，又摸了摸她的脊背。
冬青就知道了。她们的性格一样固执。她这么说，是一种拒绝。
【只能自己一个人悄悄准备了。】冬青当时心里想着。只是，经过秋临这一问，她也觉得茫然。
【跑......什么时候跑？跑去哪里呢？】
她们这些女孩子，几乎没怎么出过城主府的大门。
【秋天有雁，年年如此。】冬青心里这么想。【它们知道怎么飞。等雁来了，我就跟着它们。我收拾四个人的粮食，这样不管怎么说，秋临，她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有得吃。】
她就像个米虫一样，东藏藏，西埋埋。
只是没能等到雁。
又是一阵剧痛，把冬青的神思拉了回来。远处寒光闪过，传来一阵雷鸣声。她咬紧腮帮，泥泞的头发黏附在她的额头和两鬓上。血腥味越来越重，树下的狼发出迫不及待地呜鸣。在黑漆漆的夜里，它们的眼睛是索命的鬼火，悠悠荡荡，从不停歇。
她不仅仅得艰难地生产，还得准备接住孩子，在多个树杈的中央悬跪着，维持摇摇欲坠的平衡。她感觉自己额际的神经在抽痛着，强烈的直觉疯狂预警：再不生出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别急，别急......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时候死。】冬青狠命地想着。
和秋临的痛相比，现在这样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视角是模糊的。眼泪分不清是不是为今天流的。恍惚间像是又回到那一天，“道长”让秋临在身旁伺候着。
那“道长”哈哈大笑起来。“怀孕又怎么了？你性格好，温柔似水，倒叫我想得紧。”
他的手四处乱摸，无形的压迫感让秋临也恐慌起来。“别，道长，别......”
“为什么要害怕？你已经大成了，”他露出了一抹亲切的微笑，“等今夜一过，你与我儿便可祭这五脏庙。长生是多么寂寞呀......能助我一臂之力，不好吗？不快乐吗？”
秋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的脖子安静地垂在肩膀上。
【原来人的脖子会有那么软吗？】
冬青浑浑噩噩地想着。
她张了张口，无声地嘶喊着，感觉这一呼一吸之间的份量太重，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要死了......可我不能死。凭什么？为什么？】
“苍天助我，苍天助我！”冬青向天喊着。这天空仿佛回应她的话一般，骤然间发出一道划破长夜的白光，几乎照亮到远处的天际线。仅仅一息过后，便是雷声灌耳，惊天动地，让人直觉头脑嗡鸣。
冬青霎那间感觉自己浑身痛极。她两眼冒金星，全靠这所剩无几的意志力摇摇欲坠，能感觉到自己捧在身下的手接到了什么东西。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冬青把这个东西放到了怀里，然后便无法控制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