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贫贱夫妻百事哀......”苏凌长叹一声。

    他看了看哭成泪人的两个人,这才叹息道:“其情可悯!其情可悯啊......起来罢!”

    陈扬一怔,疑惑道:“苏长史......不怪我们了么?”

    那芸娘到底是机灵,一拽陈扬道:“你个傻汉!长史大人让咱们起来,自然是不怪咱们了!我就说嘛,那时我在南漳青楼,姐姐们之间都传遍了,那绮花苑中,当年长史还年少时,跟如花花魁那段佳话,真的让人心驰神往啊......长史大人也是个懂风情的人!”

    “额......”苏凌一窘,只得以干咳缓解自己的尴尬。

    待两人起身,苏凌这才又打量了陈扬许久,却见此人长得虽不英俊,但也准头端正,身材魁梧,倒也是条汉子。

    “陈扬......可会功夫?”苏凌淡淡道。

    “都是小人瞎琢磨的......还有就是小人投军后,教头们教的搏杀之术......”陈扬此时已经不哭了,嘿嘿笑道。

    苏凌点点头道:“那就当着我的面,练一练,我看看!”

    “这里?......现在?”陈扬一头雾水。

    还是芸娘反应快,一捅陈扬道:“真就是个木头!长史抬举你,你还迟疑什么,赶紧的......”

    陈扬这才使劲点点头,就在院中练了一趟拳术。

    若说招式精妙,却是谈不上,约等于一个半的杜恒的功夫

    ,多是些力量上的搏杀招式。

    苏凌从腰间取出七星刀,扔在他面前道:“会使刀么?”

    “却是会的,旁的不说,刀,小人还是最喜欢的,小人投军便是从朴刀兵做起的!”陈扬自信道。

    “练一趟!”

    陈扬朝苏凌一拱手,俯身捡起七星刀,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道:“这刀倒是挺沉的!”

    “废话,此乃丞相亲赐宝刀,自然有些分量......”苏凌笑骂道。

    陈扬静心沉气,在院中又练了趟刀。

    还真别说,这刀他练得真就比拳脚强上许多,颇有几处精妙的地方,饶是苏凌,也不停点头。

    待他练完刀,苏凌将他叫到近旁,向他指点了几句,更是亲自示范。

    陈扬倒也有些悟性,又试了几次,却也有模有样。

    这可乐坏了窦芸娘,赶紧打了水,让陈扬擦拭汗水,又新沏了茶,让苏凌吃。

    苏凌让他俩坐下,这才话锋一转道:“陈扬啊,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深夜来到这里,又传你了几招刀法啊?”

    陈扬想了想,摇摇头,嘿嘿笑道:“苏长史......您是稀罕我......要不,我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苏凌嘁了一声道:“你长得也不好看,又不是小女娘......我稀罕你作甚?我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你可愿意......”

    陈扬刚想回答,苏凌却一摆手,神色变得无比郑重严肃起来。

    “陈扬,我先说好了,此事十分

    危险,九死一生,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不要急着答复我......先想清楚再决定!”

    苏凌一字一顿道。

    一句话,使得芸娘眼中也现出担忧神色,眼神复杂地看向陈扬。

    陈扬一怔,低头思索起来。

    显而易见的,他心中明白苏凌这几句话的分量,他可是丞相身边的红人,堂堂的将兵长史,他需要帮助的事情,岂能容易么?

    陈扬思虑良久,忽地抬起头来,神色坚定道:“苏长史!您白日里给小的,还有牢中的狱卒兄弟们送来酒肉,我们都是下等人,平素都没人正眼瞧的,您却待我们不同,今夜又指点小人功夫,更是不追究小人和芸娘的罪责!您需要小人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小人如何不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苏凌点了点头道:“真心话?”

    “真心话!......只是.....若是小人真的会掉脑袋,还望苏长史保全芸娘......”

    说着,陈扬朝芸娘缓缓看去。

    芸娘无语凝噎,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是她男人和长史大人的事情,她就是有千言万语,也不能阻拦的。

    苏凌点了点头道:“芸娘这里,你只管放心,没人可以伤害她......只是,你真的不怕死么?死了,可再也见不到芸娘了!”苏凌一字一顿道。

    “我......怕死!可是,这种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了!我就这样平淡的过,

    待战事结束,我还是要回龙台去,芸娘却还要在此孤苦无依,说不定还要回那南漳青楼,再入火坑!”

    陈扬一脸坚决的神色道。

    “陈扬......”芸娘低声泣道。

    苏凌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也不着急答应,我先把事情说出来,你自己决定吧!”

    “我需要你身上一样东西,还需要你陪我一同去一下死牢......”苏凌正色道。

    “我身上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值钱的......”陈扬疑惑道。

    苏凌点点头道:“死牢最后一间监号......关押审正南牢房的管匙......”

    陈扬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惊骇道:“长史......长史你要救审正南么?”

    “审正南死定了,我救他作甚......”苏凌道。

    “那是......”

    苏凌朝他招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陈扬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今夜苏凌会出现在这里。

    但见陈扬朝着苏凌叩首道:“苏长史,小人明白了!长史大义,小人便是拼了性命也会助长史完成此事!”

    苏凌点了点头,似有深意道:“如此,你可能会因此获罪,甚至丞相会因此震怒,到时......那凌迟可能就用在你的身上了......”

    “什么......凌迟!”芸娘闻言,直吓得倒吸一口气,哭拜于地道:“长史大人!陈扬!就没有通融之法么?”

    苏

    凌还未说话,陈扬却佯怒道:“妇人之见,你不要说话!”

    说着,他朝苏凌拱手道:“陈扬万死不辞!苏长史!咱们即刻就走!”

    苏凌点了点头,忽道:“家中可有酒卮?”

    “自然有!”

    “拿上!”

    陈扬拿了酒卮,苏凌方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陈扬回头看了看已然哭成泪人的窦芸娘,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抱着那酒卮,转身跟在苏凌身后就走。

    “陈扬......”窦芸娘泪如雨下,失声大喊起来。

    陈扬咬着牙,努力的不做出回应。

    苏凌忽地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陈扬,又看了看身后哭跪于地的窦芸娘。() ()

    他缓缓开口道:“陈扬,你可信我?”

    陈扬先是一怔,随即一字一顿,没有丝毫犹疑道:“长史大人,陈扬信你!”

    “便是你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也无悔么?”

    “长史大人,陈扬无悔!”

    苏凌这才缓缓转身,朝着窦芸娘近前走了过来。

    “你起来罢......”说着,苏凌用双手,将窦芸娘搀扶起来。

    “窦芸娘,你可信我?”

    “我......”窦芸娘只说了个我字,便缓缓低下了头。

    苏凌眼神坚毅,一字一顿道:“窦芸娘,我不仅能护你周全,而且,今夜我将陈扬从你身边带走,过不了多久,明日日落之前,苏某还你一个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陈扬!”

    “窦芸娘,你可信我?”

    窦芸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一字一句皆是从苏凌嘴里说出来的。

    她大悲大喜之余,再次跪倒叩首道:“苏长史!您在我们这些小民眼中,便是天!我窦芸娘信你!只要陈扬无事,我们夫妻愿意做您的奴仆,伺候您左右,永世不改!”

    苏凌一笑道:“这倒是严重了!你们都记住,你们是自己的主人,你们的天也是你们自己!谁都不能左右你们的命运!芸娘啊,你若信我,便安心在此等候吧!”

    说着,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陈扬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怔在原地。

    “陈扬,别傻愣着了,开工,干活了!”苏凌也不回头,沉声道。

    “长史大人放心,陈扬定然不负所望!”

    “不要一口一个长史大人了,自今日起,你便唤我公子吧!”苏凌说完,人已然踏出了门去。

    “公子......”

    陈扬喜不自胜,转头看向窦芸娘。

    却见窦芸娘也是一脸喜悦温柔的看着自己。

    “喏!公子!陈扬来也!......”

    ............

    旧漳死牢。

    此处依旧灯火通明。

    由于押着审正南的缘故,死牢入口处,更是增添了两列狱卒来回巡视守卫。

    他们正警惕地巡视着,忽地看见长街之上,一前一后的走来两个人。

    “什么人!站住!旧漳宵禁,再动一步,立时射杀!”

    狱卒们同时警觉地大声喊了起来。

    说着,他们极速地朝着这两人围拢过去。

    “瞎了你们

    的狗眼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狱卒们围得近了,这才看清,正是他们的头儿——陈扬。

    “头儿......你不是回去抱阿嫂了么?怎么?被阿嫂嫌弃你醉酒,撵回来了?”狱卒们哄笑道。

    看来陈扬跟窦芸娘的事情,在狱卒们中已然传开了。

    只是这些狱卒也够义气,都守口如瓶,若不是今日苏凌在死牢前晃悠,一路跟踪陈扬,还发现不了此事。

    “额......”陈扬老脸一红,干咳两声道:“胡扯什么,长史大人在,还不快快见过!”

    说着,他一侧身,苏凌正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那些狱卒见是苏凌,一个个都十分热情,赶紧朝苏凌拱手打招呼。

    无他,别人都不正眼瞧的吏目,可是长史大人却给他们送酒肉吃食,而且,还平易近人,就冲这个,苏长史可不是外人!

    苏凌丝毫没有架子,同他们亲热地打过招呼,这才向陈扬使了使眼色。

    陈扬冲他们一招手,朝一边走去。

    这些狱卒先是一愣,却也各个颇有眼色,皆跟了过去。

    “头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陈扬点了点头,这才将苏凌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原封不动的跟他们说了一遍。

    这下,狱卒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低头不语。

    陈扬见状,冷笑一声道:“怎么,怂了?平素你们一个个天是王大,我是王二的,怎么现在就怂了啊?行不行,给个痛快话,行的话,就按

    我刚才说的话行事,不行,就去跟丞相告发我和长史......以免你们受牵连!”

    “这......头儿,这事可危险?弄不好,您可是要......兄弟们倒还好,但也够呛啊!”有人小声道。

    “废话,不危险,何必找你们说?行不行,干不干吧!”陈扬道。

    “这......”

    有些人还在犹疑,有几个人已然一撸袖子,毅然道:“弟兄们,咱们在这里死活也是下等人,平素没人正眼看咱们,咱们还不如一条狗混得好!苏长史对咱们不同,更是抬举咱们!不过是举手之劳,担些风险,有什么犹豫的,我干了!”

    “我!”

    “还有我!......”

    ............

    死牢之中,审正南正在一团杂草之上,闭目打坐,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忽地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有由远及近,似乎向自己这个方向来了。

    他缓缓睁眼,暗忖,已然到了早上了么?

    可是他借着牢中昏黄的光线看去,却见两个人朝自己走来。

    一前一后,他皆认识。

    前面的是那个牢头儿,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酒壶和酒卮。

    身后那个人,竟然是苏凌。

    怎么是他?看来真的早晨了......时辰过得真快啊......

    却见苏凌朝着审正南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他又对牢头陈扬道:“把牢门打开吧!”

    陈扬点了点头,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拿

    出随身管匙,将牢门打开。

    苏凌迈步走了进来。

    陈扬跟着,将托盘放在一旁地上,转身走了出去,拱手道:“公子,有事随时唤我!”

    苏凌点了点头。

    待陈扬走后,审正南却是冷笑一声道:“苏凌,既然你又来了......那便是我该上路了,走罢!”

    说着他便要站起身来。

    可没想到,苏凌却缓缓的坐在杂草之上,与他对面。

    “你?这是何意?”审正南一脸不解。

    “呵呵......审大人果真视死如归,不过也不要着急......你不妨猜猜,苏某此来,到底为何事啊?”苏凌慢条斯理道。

    “这话说的,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我,难道还是为了救我不成?”审正南冷笑道。

    苏凌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我此次来,说杀你也对,可若说救你......也算对......”

    “什么?”

    审正南一脸不解和讶然地看向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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