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双眼血红,手中执剑,愤而怒斥。

    “苏督领......不要!......不要冲动!”丁小乙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竟带了些许的急迫。

    “小乙!......”

    苏凌心神剧震,用剑一指陈醒三和暗影司影众,冷冷道:“你们等着!......”

    说罢,一飞身,来到丁小乙近前,俯下身去。

    丁小乙此时已气若游丝,残躯颤抖,用最大的力气,将满是鲜血的手紧紧的握住苏凌的手。

    “苏督领......为了小乙,不值得的......醒三兄弟......还有他们都是无奈为之,暗影司司律,律不容情,不可违背!”

    丁小乙声音极低,苏凌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才勉强的听得到他说什么。

    苏凌心中悲怒,咬牙一字一顿道:“什么暗影司司律,司律的制定若是为了屠戮同僚,罔顾公正,那苏某便将这狗屁司律撕扯粉碎!......”

    “苏督领......小乙只是一个江湖客......若不是当年碰到大公子,为了共同的心愿,这才成了官面的人......如今看来,这官场,真的不适合丁小乙啊!”

    “不过......小乙能在死之前,与苏督领倾心相交,死也无憾了......小乙拜托苏督领两件事......还望苏督领看在小乙要死的份上......”

    丁小乙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凄凉无比。

    “小乙......不要多说了,无论你拜托我什么,苏凌都答应你!”苏凌眼中含泪道。

    “小乙相信苏督领......我那温魂剑,是我那酒鬼师父所赠,......如今师父已亡,我亦死也!还望苏督领将温魂剑带在身边,无论何时何地......莫要遗失了......就当小乙在身边相伴罢!”

    丁小乙眼神散乱,凄哀恸痛。

    他用尽力气,伸出手,满是不舍地摩挲着那泛着微微红芒的温魂剑。

    剑若有灵,红芒汩汩,微鸣震颤,仿佛亦在哭泣。

    “苏凌答应你.....从今往后,温魂即我,我即温魂.....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丁小乙没有神采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欣慰,声音似乎大了许多。

    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他忽地看向早成泪人的慕容见月,眼中满是不舍和眷恋,断断续续地喃喃道:“我妻慕容,妻知我......我亦知妻......只恨,小乙绝命......不能与妻白头......苏督领,我死之后,望您保全我妻......如此,小乙忌日,方有人焚烧几钱黄纸,掬几钱浊酒......”

    慕容见月闻言,悲声大放,凄哀绝望。

    苏凌泪水迷眼,颤声道:“小乙放心......无论如何,我必以命相护!兄弟......”

    泪如雨下,苏凌说不出话来。

    丁小乙长叹一声,忽地无神的双目,望向天际苍穹。

    东方红云,如血如歌,大日即将降临。

    “丁小乙......再去不得江南......再去不得凌武城......再不能仗剑江湖......憾也!憾也......”

    如此慨叹三次,最后一次,声音愈低,言讫而亡。

    “丁小乙!――”

    “小乙兄弟!......”

    苏凌和慕容见月同时撕心裂肺的呼喊起来。

    大日降世,日光温暖。

    丁小乙的身躯,却冰冷得再也没有了一丝温度。

    ............

    慕容见月紧紧地抱着丁小乙,绝望而凄然。

    丁小乙眼睛闭着,在她的怀中,彷如熟睡了一般。

    慕容见月声音呢喃,仿佛怕打扰了熟睡的丁小乙。

    “小乙......你好好好睡......慕容绝不会离开你的......绝不会让你孤单!”

    她这样说着,缓缓地将丁小乙放在地上。

    蓦地站起,转头,看向愣在不远处的陈醒三和暗影司司众。

    神情决然而冰冷,带着无比的决绝和不屑。

    “慕容见月!碧波坛妖女,得我头者,可赏百金!......如今便给你们,领赏去罢!”

    那些暗影司的司众,见她如此,皆有愧色,不敢与之对视。

    “苏凌......这世间皆黑......人性本恶,为何还有人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圣人教化,人性本善?慕容见月所到之处,所见之人,皆有恶为恶......有善不为!”

    “既如此......我何独活!”

    苏凌倒吸了一口气,已然明白了慕容见月要做什么。

    如此刚烈的女子,她要自戕!

    “慕容......不可以!你忘了小乙他......”

    话还未说完。

    却见慕容见月一转头,双手使劲地将深深嵌在丁小乙身上的一支锋利弩箭拔了出来。

    一道血线,扬天洒下。

    “小乙......等我!”

    弩箭调转,锋利的弩尖刹那之间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她决绝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和犹豫。

    “慕容......”

    苏凌一闭眼,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慕容见月蓦地扑倒在地,用尽全力和丁小乙的身躯靠在一起。

    “小乙......江南的桃花......还会开么?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互相依偎......永不分离。

    ............

    所有人皆面现不忍,有人仰头看向天际,一脸的凄哀。

    久久的,巷口一片死寂。

    冷风呜咽,大日也驱散不了这浓重的凄凉。

    苏凌忽地一甩头,眼中再无泪水。

    面色冰冷,那冷意让人感到害怕。

    “锵――”

    温魂如火,划出一道如血的剑芒。

    苏凌倒提温魂剑,缓缓踏步,步步朝着陈醒三逼来。

    “苏......苏督领......”

    陈醒三不敢与苏凌冰冷的目光对视,惶惶低头,声音颤抖而嘶哑。

    “嗡――”温魂剑红芒流光,正抵在陈醒三的哽嗓咽喉。

    “陈醒三!......你满意了么!说!谁给你的命令!谁让你放箭的!......”苏凌几近嘶吼道。

    “我......”

    陈醒三一顿,忽地决绝抬头,望着苏凌,一字一顿道:“慕容见月杀我暗影司弟兄......丁小乙贪恋女色,欲叛我暗影司,更有暗影司律如剑高悬......陈醒三,不得不如此!”

    “你!事到如今,你还死不悔改!我且问你,暗影司做的便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么?各为其主,她不杀你,你便要杀他......偏你暗影司的人死了就不行,碧波坛的人死了就可以么?上有高苍,下有后土!谁人的命不是命!”苏凌怒吼道。

    “这......司律森森......不容徇私!”陈醒三一脸的无奈,低头缓缓道。

    “我乃暗影司总司副督领,陈醒三你不请示我,擅自杀人,司律森森?你告诉我,你又该当何罪!”苏凌眼神灼灼,一脸杀意。

    忽地抬头,看向他身后的暗影司众,声音如冰道:“还有你们......该当何罪!”

    “我......”

    陈醒三头一低。

    暗影司的那些司众也是一脸惶恐,缓缓的低下头去。

    “依暗影司律......其罪当诛!......”陈醒三低低地说着,忽地昂然抬头,带着一丝决绝道:“苏督领今日若必须杀人,方可消督领之恨,那便摘了醒三之头,放过我身后的兄弟们罢!醒三只求速死.....但兄弟们.....只是奉命行事!”

    苏凌心中一凛,声音低沉道:“陈醒三!你倒还是条汉子!......”

    “既然你说奉命行事!我且问你!袁中大何在!让他滚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谁给他的权利杀人的!”

    声音方落,忽的一声高喊传出,声音沉稳,似乎还有些许的无所畏惧。

    “苏督领......稍安勿躁,袁中大怕是见不了你的......冤有头,债有主!这放弩箭的命令,是我下的!你可向我讨还公道!”

    “刷――”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半空飘落,站在苏凌近前负手而立。

    苏凌一怔,抬头看去。

    却见眼前飘落一人,一身黑衣黑袍,头戴一个宽大的斗笠,将他的面容遮挡。

    不知为何,此人的气息显得无比的冷酷绝情,更似乎颇为的底气十足。

    “你!......又是何人!”苏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那人将宽大的斗笠摘掉,他的面容暴露在苏凌的眼中,再无遮挡。

    苏凌一惊,“锵――”的一声,温魂剑点指此人,一字一顿道:“竟然是你!”

    “卓心弋!......”

    事到如今,苏凌全部都已明白。这个卓心弋到底是何人。

    “苏公子......哦,不,苏督领,别来无恙啊!”那人朝着苏凌微微一拱手,神情却是十分的桀骜不驯。

    苏凌冷笑,看着这个人,沉声道:“卓心弋......呵呵......如今,我应该换个名字称呼你了......天门关暗影司分司总督司――韩惊戈!”

    韩惊戈闻言,淡淡一笑,神情气度不慌不忙,朗声道:“苏督领......韩某在阴阳驿中,见您久未返回,着实挂念,这才回来寻你......正好顺手除了这丁逆......”

    “哼......”苏凌冷哼一声道:“我且问你!那夜竹林示警的黑衣人,也是你罢!”

    韩惊戈淡笑道:“苏督领好眼力......那日示警的正是在下!对了,那夜不羡仙一战,属下担心苏督领的安危,这才与醒三兄弟一起去寻你......只是苏督领好手段......我们二人却是晚到一步,未曾见到苏督领,不过......还是有收获的......丁逆所作所为,尽收韩某眼中!”

    “陈醒三,滚到一边!冤有头债有主,你的账容后再算!”苏凌冷然道。

    陈醒三神情一凛,却挡在了苏凌和韩惊戈近前,颤声道:“苏督领......韩督司他也是......”

    “滚!――”苏凌吼道。

    韩惊戈淡淡看了一眼陈醒三,声音平静道:“醒三......退后!”

    说着,踏前一步,直面苏凌。

    “苏督领......您来天门关的重点是阴阳教吧......至于诸如碧波坛的事,似乎不是您该插手的罢!”韩惊戈淡淡看着苏凌道。

    “嗡――”温魂剑一闪,直抵韩惊戈的咽喉。

    苏凌杀意滔滔,一字一顿道:“韩惊戈,区区督司,何时轮得着你教苏某做事!今日苏某杀了你,倒要看看,这暗影司司律,敢不敢卮苏某之罪!”() ()

    韩惊戈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看着苏凌淡淡一笑道:“苏督领的职权便是察查阴阳教,协助丞相攻占天门关......而韩某的职权乃是处理天门关所有事务......韩某上有丞相之令,下有暗影司律,那丁小乙早有可疑行径......便是未有此事,他也活不长......因此,韩某敢问苏督领,韩某何错之有!”

    “你......韩惊戈,死到临头,执迷不悟!留不得你!”苏凌大怒,温魂剑一扬,便要砍了韩惊戈。

    “苏督领三思!三思!......”

    便在这时,韩惊戈身后的所有暗影司司众,包括陈醒三,皆呼啦一声,齐齐跪地,双手抱拳颤声求情起来。

    “你......你们!”

    苏凌须眉皆炸,大吼一声道:“哪个还想死,就跪着,苏某不屑多杀一个!”

    再看那些暗影司众,竟无一人起身,只将头一低,默默跪着,不言不动。

    “呵呵!好啊!杀丁小乙的时候,你们上下齐心,现在求死也上下齐心!你们这样的齐心......真的不虚伪么?你们若有一点真情,岂会亲手杀了小乙!”苏凌悲怆吼道。

    他忽地盯着韩惊戈,一字一顿道:“韩惊戈,你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便是灭了你们天门暗影司,也在所不惜!”

    “好!苏督领赤济之心,韩某也十分动容......小乙兄弟之死,我也难过......只是,这是注定的事情,苏督领救不了他,韩某救不了他,所有的兄弟也救不了他!苏督领,听我一言之后,若您觉得我还是该死,就请自便!”

    “倒要听听,你如何言说!”

    韩惊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对抵在他咽喉的温魂剑视若无睹,沉声道:“苏督领......韩某说过......暗影司司律昭昭,做了什么事情,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别跟我说这什么狗屁司律,这混账东西早就该废除了!”苏凌冷叱一声道。

    “可是......它在一日,便是暗影司所有人都要遵守的最高准则!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这是事实!”

    韩惊戈的声音蓦地大了许多。

    “苏督领啊......你虽是暗影司总司副督领,但你久不在暗影司......不知道司律的严苛,严苛到不近人情......不仅是我,暗影司所有的兄弟,都是心中有怨,且不说我们外放到各分司的人,无论职级,所有的家眷都要在暗影司总司的关照下迁入龙台生活......”

    韩惊戈的声音亦有些悲愤,忽地嘲讽一般笑道:“美其名曰,为了让外放的兄弟安心,家眷们也可安享龙台繁华......然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监视,是控制,是彻头彻尾的威胁!”

    “不仅是以家眷威胁我们不能叛变,若被抓了,必须自戕,否则便是逃回来,自己和家眷也会尽数诛灭!更是让我们对那不合理的司律不能生出一丝反抗之心啊!”

    “这......”苏凌,心中一凛,忽的仰天长叹。

    “乱世人心......呵呵......乱世人心啊!”苏凌无奈的苦笑起来。

    “再说丁小乙,苏督领明白,韩某明白,所有天门关的司众也明白......他是个武痴,他更是任侠义气,抱打不平,当得起一条汉子!可是......大公子去后,暗影司早已变了味道,司律苛刻,不近人情.....更是写上了六个大字......”韩惊戈一脸无奈和愤恨道。

    “写了哪六个字?”苏凌出言问道。

    “宁杀错,不放过!......”

    韩惊戈声音平淡,听在苏凌耳中,却是字字如刀。

    “莫说小乙,这几年,更是因为这六个字死了多少兄弟!在暗影司做得好,是你的本分,是你的忠心!一旦稍有反常,或者被俘后历尽艰辛逃回,还是一死!因为被抓就必须自戕!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不自戕,便是违反了司律,就要宁杀错,不放过!”

    韩惊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凌一字一顿道:“苏督领......您高高在上!你是丞相的心腹,如何看得到我们这些渺小卑鄙之人,生存之艰难!我们呢?我们除了舍生忘死,惟死之外,还能如何?这司律到底荒不荒唐,可不可笑!可是就算如此,那些身居高位者,却还是趋之若鹜,自以为司律完美无瑕,不容置疑!”

    “所以,荒唐如何?不公如何......我们必须还要执行,坚决的执行!否则,惟死!”韩惊戈声音低沉而嘶哑。

    “这......”

    苏凌神情一黯,沉默无语。

    “苏督领或许知道,我就任天门关分司正督司时辰不长......其实小乙的所有行为,他跟三妙宫,也就是那个碧波坛圣女慕容见月之事,早有上一任分司正督司汇总成案牍,密报于暗影司总司......我到任之后,亦曾想方设法的替小乙脱罪......这些,醒三知道,中大知道......司内的很多兄弟都知道......只是怕小乙兄弟心寒,未曾告知他......”韩惊戈一脸郑重道。

    “是啊......苏督领,韩督司句句说的是实话啊......醒三可以作证......”陈醒三忽然出言道。

    “我可以作证!......”

    “我作证!......”

    “我也作证......”

    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在跪着的暗影司众中响起。

    韩惊戈一脸的无奈和遗憾,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新到天门......小乙的案牍早已传到暗影总司......已成铁证!我也追不回来啊!丞相多疑......伯宁大人又惟丞相之命是从......韩惊戈人微言轻......如之奈何!”

    “我若放小乙离开,我......醒三......中大,还有这里所有的弟兄,还有他们身在龙台的至亲家眷都要掉脑袋!我若不放小乙离开,却实难对自家兄弟下手啊!”韩惊戈无奈道。

    “呵呵......”苏凌冷笑一声,“实难下手......那今日,你又做了什么!这万弩齐发的命令,可是你韩惊戈下的!”苏凌质问道。

    “苏督领......韩某事出无奈,你若不信,便看看这个吧!”

    韩惊戈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苏凌。

    苏凌这才看了他一眼,缓缓撤剑,接了过来。

    却是一封信,字迹是伯宁的。

    但见其上写着:暗影司天门分司丁小乙者,昔年与碧波坛妖女有旧,现其行已然查明,虽暂未做出于暗影司不利之事,但其与碧波坛妖女纠缠不清,乱我司律,虽其情可悯,但其罪难恕......着韩惊戈到任之后,擒拿丁小乙,送往龙台,听凭处置!

    苏凌看到最后那句,却是八个大字:司律昭昭,不容徇私!

    苏凌一把将这信揉成一团,悲愤大笑起来。

    他蓦地觉得,这最后八个字,真真是莫大的荒唐和冷酷。

    “苏督领......今日小乙不死,也逃不脱被押往龙台的命运......到那时,百刑加身,不能为人也!到最后受尽折磨,还是一死......韩某有此之为,只是不忍心,小乙他......”

    韩惊戈说到此处,忽地一闭眼,抬头向天,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督领......你乃总司督领,韩某上峰,司律亦有令,违抗触怒上峰者,当诛!韩某只求一死......只求若饶恕我这许多天门关的兄弟!”

    韩惊戈眼中亦有泪光闪动,“先父韩之,一腔孤勇,宛阳一役,从容就死!今日韩某一人死,全我众多兄弟,可矣!如此,亦不坠我韩氏威名!”

    说着,韩惊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苏督领,动手罢......”

    “你......”

    苏凌执剑之手,不住的颤抖起来。

    “锵――”的一声,将温魂剑搠于地上。

    “世间人性至恶,不叫人为善......所谓热血义气,却如此为恶所迫,天日昭昭,律法,早成了不法的工具了!”

    苏凌仰天长叹。

    他缓缓后退几步,这才缓缓道:“你们虽有罪......但其情可悯,你们一腔忠勇,却被人心险恶凉薄了你们的热血......今日苏某若为小乙报仇,岂不也成了那世间至恶之徒!”

    “如此......苏某誓不为也!你们......都起来吧!”

    那些暗影司司众闻言,蓦地热泪横流,缓缓起身。

    苏凌低头,半晌喃喃道:“小乙兄弟......苏某无能......不能让任何人给你偿命啊......”

    说罢,苏凌转身。

    摇摇晃晃的朝着丁小乙和慕容见月的尸体走去。

    来到近前,忽的哭跪于地。

    “小乙、慕容姑娘......苏凌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让你们入土为安!......”

    ............

    天门关东郊,大山山脚。

    苏凌挥动手中锹铲,将黄土使劲的挖出,一时间,黄土纷扬,如雾弥漫。

    原本静默在他身后的韩惊戈、袁中大、陈醒三和所有的暗影司众,皆一脸的悲戚。

    忽的有人凄然喊道:“诸位弟兄,动土!送小乙兄弟和慕容姑娘归天!”

    “沙沙......”的挖土声音响起,一如丧歌。

    恍惚中,苏凌泪流满面。

    他抬头看向如雾如雨弥漫的黄土烟尘。

    似乎那里,竟出现了江南。

    新柳绿,拱桥弯。

    江湖客,美人伞。

    ......“江南流水几聚散,日月沧桑尽变换,谁曾江湖仗剑踏破了关山,千里如画血染,终究也不过是风轻云淡.....与君共饮这杯中冷暖,西风彻夜回忆吹不断,醉里挑灯看剑,清影阑珊......长枪策马平天下,此番诀别却为难,乱世刀剑纷乱折断了月光,凄坟、只身、孤舟,余生不思量,配汝剑,江湖从此山高水难断......”

    喃喃地,苏凌缓缓地吟唱,其声戚戚,弥久不散。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苏凌凄怆大呼。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时光流转,似乎走出一布衣学子,缓步而出,一指那至高无上的至圣先师。

    他出声,先是低喝,再是咬牙切齿的声嘶力竭。

    “至圣先师!这局人性,先师可明了?人性善恶之争论,孰赢?!”

    ............

    新坟两座,黄纸飘飞。

    苏凌蓦然转头,仍走他的归途,他觉得这回来的路,比去时不知远了几何。

    他忽的大吼起来:“全体复诵:大晋律科,四百五十二令,是让恶人不为恶,而非使良人热血渐凉薄!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刹那之间,全体复诵,其声昂昂,热血荡荡。

    大日无光,倾盆骤雨,轰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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