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还活着的时候，看似荒淫无度胸无大志，净会耍一些小阴谋，但他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与赵淩夜联手当然不是什么英明的主意，但倘若不这么做，那时的他的确无法与太子抗衡。
“若说这是慕容逸的手笔，他又为什么自杀？”霍缨皱了皱眉，愈发觉得古怪，“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害的。”
当着这么多凤屠军的面，还有霍缨和蔺央看着，巧儿终于崩溃了一般：“我都说了！他不是自戕……他不会是自杀的！有人害了他……”
蔺央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缓缓将巧儿手上的火折子接了过来，防止她心绪不稳定，一个没留神毁尸灭迹了。
他习惯了这些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并不觉得意外，淡然道：“按照当时的那个情况，谁最有可能对慕容逸动手，当然不言而喻，如今陛下已经管不了太多，实在要放肆一点么……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当然无需多言。
霍缨沉声道：“太子为了铲除异己做到了这一步，实在是不择手段，但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莫非是赵淩夜给了命令？”
巧儿愣愣地摇摇头：“我只是个弹琴的，顶多是打听一些消息，没杀过人，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你们……不要……”
蔺央忽然露出了一个极浅淡又极冷的轻笑：“你当然没什么大过错，但你知道的一定不止这些，放心吧，巧儿姑娘，你于我也有恩情，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
霍缨顺势伸出手，把那瘫软的姑娘扶了起来，很是体贴地为她盖着披风，还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低声道：“解药是什么，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蔺央：“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是同一种制式，男的是蓝衣，女的是青衣，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北燕皇商的特殊装束，但是在你来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尸体，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布料上藏着一种特殊的香料。”
巧儿猛地抬起头，望着那年轻人浅色的眼睛，这人的模样极其年轻俊秀，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有多么深的城府，然而巧儿就是觉得他的眉目那样深邃，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凌厉。
她猛地意识到：以自己的城府，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她沉默不语，但其实蔺央一开始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对南疆巫术有所研究，所谓的邪术启动是需要条件的，法阵更是空穴来风，实则都是毒术，虽然我不知道这种香料具体是干什么，但……”
他笑了笑，从衣袖中摸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道：“我有一个医术高超的朋友，他碰巧是西南人，我特意对他求教了一下，他告诉我，有一种毒术，是从口鼻入，解法却是将香料磨成粉，涂抹在伤口上，方能愈合，你们阵仗做的这么大，就是想掩人耳目，让人真以为是邪术。”
可惜，大梁人也不全是傻子，不会这么被几个北燕人所欺骗，所以他还是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只不过……
巧儿被霍缨扶着，似乎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怎么能确定这些香料是解药，如果不是呢？他们是来杀人的，杀完就走，为什么要带着解药？”
“那我就要问你了，巧儿姑娘。”在幽幽烛火的照耀下，蔺央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病态，“你们既是秘密暗杀，把我叫过去干什么，我若是通风报信，你们岂不是一定会暴露？除非……”
除非这其中没有变数。
他们当时看见了薛冲和周复也在场，明明知道他们三个是一伙的，还堂而皇之地把身份告诉他，就是故意想让薛冲出去通风报信，然后拿他来威胁霍缨。
说到这里，蔺央的身形好像踉跄了一下，霍缨脸色一变，连忙放开巧儿，扑上去搂住了他。
蔺央一倾身，便倒进了霍缨虽然不算宽阔、但十分温暖的怀抱之中，霍缨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翻开他的袖子。
蔺央手腕上，也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血印子，连带着周围的皮肤都开始发黑。
“那天我喝的茶水里……也有毒，只是我只喝了一口，所以生效的时间极晚。”蔺央虽然有点站不稳了，但语气仍然十分镇定从容，“商路会搜身检查，解药无论带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所以只能贴身所用。”
倘若事成，届时苏荷可以绑了他，拿他对霍缨进行威胁，逼她做某些事情，比如放松北疆驻地的戒备，或是传递假消息……
“所以……”他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把下一口话音续上，“所以你就是那个变数，你临阵倒戈，我那口茶也不是当着苏荷的面喝的，她根本无法确定我到底有没有中毒，再加上事情败露……只能……”
只能以如此极端又疯狂的方式结束，只要拖过去，等到柳启铮等人毒发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也算是大梁的惨重损失，最后还有巧儿这个自觉帮他们毁尸灭迹的。
趁夜混进酒楼里，把所有的尸体都烧了，自然就没事了，这些奇毒也将无药可医。
这样的猜测，不能说分毫不差，但也八九不离十，巧儿站在原地，心想：到底什么样的人会是他的对手？
“别说了，我们先回去解毒。”霍缨低声道，“带走她……还有这些尸体。”
蔺央躲了一下，皱了皱眉：“我不确定这些东西碰了以后会不会染上，阿缨，你小心些，不要碰到我。”
长夜之中，如同业火般的灯光依然烧得星星点点，不成规模，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此刻的京城之中，大理寺也和北疆的边陲小城一样彻夜未眠，亮着烛火，李云鹤坐在当初和霍缨议过事的那个小密室之中，桌子上是一堆书卷。
那些书卷无一例外全都被翻开了，有的很旧，有的却很新，他正在奉命查案。
大理寺自古以来便是京城的办案执法之处，与刑部两不相干，基本上只属于皇帝执掌，而现在，在慕容武病得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便主要由太子慕容清来掌管。
京城的小案冤案偶尔会有，大多数也会移交京畿衙门，很多都跟大理寺没什么关系，但今年却恰巧是个不太平的年份，如今是靖宁十九年，春日尚未完全结束，便迎来了血腥的屠戮。
既然是京城命案，还是连环案，大理寺自然就当仁不让，李云鹤把消息传给了霍缨之后，便开始调度大理寺权力调查，一刻也没有懈怠。
事情是北燕杀手做的，这事不假，但是现场的屠杀却显得毫无规律，有些手法类似，有些方式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好像是个野路子出身的杀手，在拙劣地屠杀。
但是百战百胜。
他现在正在连夜调查的，正是从第一个死者到最后一个死者，他们身上有什么相似之处，查了许久，除了这些人全都是“太子门下”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些人做官做的不清白，在太子和皇帝的默许之下，这些人压榨百姓，贪污腐化，每年收受厚礼无数，欺软怕硬，灭门以后，家中的银两地产无数，富得流油。
为什么专挑这样的人下手？
李云鹤甚至觉得有些讽刺，大梁人自己的朝廷，本该由大梁人自己管，现在倒是好了，朝廷放任其横行霸道，如今却要轮到外人来“替天行道”，岂不是讽刺？
倘若宣武帝还在世，知道这件事，定然是会毫不犹豫地起兵讨伐北燕，但是如今，就算他们知道是北燕人干的，也不敢随便发兵。
因为朝廷没钱，粮饷不够，军队打仗需要钱，霍缨再会带兵打仗，她手底下的人也不是铁打的，也要吃饭休息，现在互市商路刚刚起步，初有了繁荣之景，国库充盈需要时间，若是现在打仗，定会破坏商路的进展，也会影响朝廷的利益。
谁想打仗呢？
李云鹤也打心底里觉得，死的这些人并不无辜，无辜的只是他们的家人和家仆，但是即便如此，外人来管，未免也是有点管的太宽了。
他把消息送到了霍缨手上，但他听说北疆最近似乎也稍稍遇到了一点麻烦，未必有机会腾出手来管京城的事情，再说了……
“不急，阿缨，再说太子现在也未必愿意你回去。”包扎伤口的时候，蔺央疼得龇了一下牙，又强行忍了下去，“北疆现在并不安全，赵淩夜说不定很快就会来找事，北疆也需要你。”
霍缨坐在他旁边，两人也在安置所里，其他人也正在用那种香料解药来解毒，几个郎中跑来跑去的忙活，很多人的症状都得到了缓解，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危险了。
霍缨把来龙去脉大概跟柳启铮讲了一遍，柳启铮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对蔺央有些另眼相看了。
“若说这是慕容逸的手笔，他又为什么自杀？”霍缨皱了皱眉，愈发觉得古怪，“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害的。”
当着这么多凤屠军的面，还有霍缨和蔺央看着，巧儿终于崩溃了一般：“我都说了！他不是自戕……他不会是自杀的！有人害了他……”
蔺央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缓缓将巧儿手上的火折子接了过来，防止她心绪不稳定，一个没留神毁尸灭迹了。
他习惯了这些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并不觉得意外，淡然道：“按照当时的那个情况，谁最有可能对慕容逸动手，当然不言而喻，如今陛下已经管不了太多，实在要放肆一点么……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当然无需多言。
霍缨沉声道：“太子为了铲除异己做到了这一步，实在是不择手段，但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莫非是赵淩夜给了命令？”
巧儿愣愣地摇摇头：“我只是个弹琴的，顶多是打听一些消息，没杀过人，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你们……不要……”
蔺央忽然露出了一个极浅淡又极冷的轻笑：“你当然没什么大过错，但你知道的一定不止这些，放心吧，巧儿姑娘，你于我也有恩情，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
霍缨顺势伸出手，把那瘫软的姑娘扶了起来，很是体贴地为她盖着披风，还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低声道：“解药是什么，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蔺央：“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是同一种制式，男的是蓝衣，女的是青衣，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北燕皇商的特殊装束，但是在你来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尸体，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布料上藏着一种特殊的香料。”
巧儿猛地抬起头，望着那年轻人浅色的眼睛，这人的模样极其年轻俊秀，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有多么深的城府，然而巧儿就是觉得他的眉目那样深邃，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凌厉。
她猛地意识到：以自己的城府，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她沉默不语，但其实蔺央一开始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对南疆巫术有所研究，所谓的邪术启动是需要条件的，法阵更是空穴来风，实则都是毒术，虽然我不知道这种香料具体是干什么，但……”
他笑了笑，从衣袖中摸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道：“我有一个医术高超的朋友，他碰巧是西南人，我特意对他求教了一下，他告诉我，有一种毒术，是从口鼻入，解法却是将香料磨成粉，涂抹在伤口上，方能愈合，你们阵仗做的这么大，就是想掩人耳目，让人真以为是邪术。”
可惜，大梁人也不全是傻子，不会这么被几个北燕人所欺骗，所以他还是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只不过……
巧儿被霍缨扶着，似乎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怎么能确定这些香料是解药，如果不是呢？他们是来杀人的，杀完就走，为什么要带着解药？”
“那我就要问你了，巧儿姑娘。”在幽幽烛火的照耀下，蔺央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病态，“你们既是秘密暗杀，把我叫过去干什么，我若是通风报信，你们岂不是一定会暴露？除非……”
除非这其中没有变数。
他们当时看见了薛冲和周复也在场，明明知道他们三个是一伙的，还堂而皇之地把身份告诉他，就是故意想让薛冲出去通风报信，然后拿他来威胁霍缨。
说到这里，蔺央的身形好像踉跄了一下，霍缨脸色一变，连忙放开巧儿，扑上去搂住了他。
蔺央一倾身，便倒进了霍缨虽然不算宽阔、但十分温暖的怀抱之中，霍缨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翻开他的袖子。
蔺央手腕上，也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血印子，连带着周围的皮肤都开始发黑。
“那天我喝的茶水里……也有毒，只是我只喝了一口，所以生效的时间极晚。”蔺央虽然有点站不稳了，但语气仍然十分镇定从容，“商路会搜身检查，解药无论带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所以只能贴身所用。”
倘若事成，届时苏荷可以绑了他，拿他对霍缨进行威胁，逼她做某些事情，比如放松北疆驻地的戒备，或是传递假消息……
“所以……”他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把下一口话音续上，“所以你就是那个变数，你临阵倒戈，我那口茶也不是当着苏荷的面喝的，她根本无法确定我到底有没有中毒，再加上事情败露……只能……”
只能以如此极端又疯狂的方式结束，只要拖过去，等到柳启铮等人毒发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也算是大梁的惨重损失，最后还有巧儿这个自觉帮他们毁尸灭迹的。
趁夜混进酒楼里，把所有的尸体都烧了，自然就没事了，这些奇毒也将无药可医。
这样的猜测，不能说分毫不差，但也八九不离十，巧儿站在原地，心想：到底什么样的人会是他的对手？
“别说了，我们先回去解毒。”霍缨低声道，“带走她……还有这些尸体。”
蔺央躲了一下，皱了皱眉：“我不确定这些东西碰了以后会不会染上，阿缨，你小心些，不要碰到我。”
长夜之中，如同业火般的灯光依然烧得星星点点，不成规模，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此刻的京城之中，大理寺也和北疆的边陲小城一样彻夜未眠，亮着烛火，李云鹤坐在当初和霍缨议过事的那个小密室之中，桌子上是一堆书卷。
那些书卷无一例外全都被翻开了，有的很旧，有的却很新，他正在奉命查案。
大理寺自古以来便是京城的办案执法之处，与刑部两不相干，基本上只属于皇帝执掌，而现在，在慕容武病得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便主要由太子慕容清来掌管。
京城的小案冤案偶尔会有，大多数也会移交京畿衙门，很多都跟大理寺没什么关系，但今年却恰巧是个不太平的年份，如今是靖宁十九年，春日尚未完全结束，便迎来了血腥的屠戮。
既然是京城命案，还是连环案，大理寺自然就当仁不让，李云鹤把消息传给了霍缨之后，便开始调度大理寺权力调查，一刻也没有懈怠。
事情是北燕杀手做的，这事不假，但是现场的屠杀却显得毫无规律，有些手法类似，有些方式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好像是个野路子出身的杀手，在拙劣地屠杀。
但是百战百胜。
他现在正在连夜调查的，正是从第一个死者到最后一个死者，他们身上有什么相似之处，查了许久，除了这些人全都是“太子门下”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些人做官做的不清白，在太子和皇帝的默许之下，这些人压榨百姓，贪污腐化，每年收受厚礼无数，欺软怕硬，灭门以后，家中的银两地产无数，富得流油。
为什么专挑这样的人下手？
李云鹤甚至觉得有些讽刺，大梁人自己的朝廷，本该由大梁人自己管，现在倒是好了，朝廷放任其横行霸道，如今却要轮到外人来“替天行道”，岂不是讽刺？
倘若宣武帝还在世，知道这件事，定然是会毫不犹豫地起兵讨伐北燕，但是如今，就算他们知道是北燕人干的，也不敢随便发兵。
因为朝廷没钱，粮饷不够，军队打仗需要钱，霍缨再会带兵打仗，她手底下的人也不是铁打的，也要吃饭休息，现在互市商路刚刚起步，初有了繁荣之景，国库充盈需要时间，若是现在打仗，定会破坏商路的进展，也会影响朝廷的利益。
谁想打仗呢？
李云鹤也打心底里觉得，死的这些人并不无辜，无辜的只是他们的家人和家仆，但是即便如此，外人来管，未免也是有点管的太宽了。
他把消息送到了霍缨手上，但他听说北疆最近似乎也稍稍遇到了一点麻烦，未必有机会腾出手来管京城的事情，再说了……
“不急，阿缨，再说太子现在也未必愿意你回去。”包扎伤口的时候，蔺央疼得龇了一下牙，又强行忍了下去，“北疆现在并不安全，赵淩夜说不定很快就会来找事，北疆也需要你。”
霍缨坐在他旁边，两人也在安置所里，其他人也正在用那种香料解药来解毒，几个郎中跑来跑去的忙活，很多人的症状都得到了缓解，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危险了。
霍缨把来龙去脉大概跟柳启铮讲了一遍，柳启铮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对蔺央有些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