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自我革命
开宝十五年，冬。
大雪缓慢的落在地面上，奉天殿中一时相顾无言。
地龙缓慢的燃烧着，为这座恢弘而又古老的大殿提供着合适的温度，赵匡胤以及陈琛坐在一起，两个人的眉宇中都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尤其是陈琛。
赵匡胤的脸颊上更多的是隐藏着的愤怒以及.一些微不可查的的悲哀。
他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子什啊，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石守信回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自己说是要请罪，但也是算准了赵匡胤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个事情而降罪于他，所以有些有恃无恐。
事实也的确是如同石守信所想的那样，赵匡胤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而降罪于石守信，因为石守信携带着刚刚打了胜仗的势而来。
此时降罪石守信，恐怕.
赵匡胤按了按眉头，脸上的神色更加疲惫了，当然了，他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石守信了，只是目前来说处理石守信的问题并不是最关键的、最紧要的问题。
这一次的事情暴露出来的也不仅仅是石守信以及隐藏在暗中的那个人的野心，暴露出来的更多的则是皇室以及陈氏中的问题。
有一个问题是十分重要、且一眼就能够被人看出来的。
赵炅的野心、石守信的背弃是第一天出现的么？当然不是第一天出现的，一定是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而他们两个勾连起来的时间也一定不短了。
那么为什么赵匡胤手下的“羽林卫”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就算赵匡胤手下的羽林卫真的没有发现问题，那么为何陈氏手下的情报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不说别的，秦的黑冰台，汉的绣衣使者、大虞的道卒、大唐的暗卫，这些天底下最强大的暗中情报势力、这些汇聚了众多皇朝的暗中力量，全都汇拢在陈氏的手中。
为什么陈氏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或者说，为什么陈琛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这两个看似不同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共同的答案，那就是他们两个势力中都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问题”，当问题出现在内部的时候，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十分难以解决的，甚至难以遏制、难以发现的。
人们总是难以发现自己的问题，而擅长发现别人的问题，这是人之常情。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发现自身的问题、解决自身的问题，这是一件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或者说，有些时候发现自身的问题简单，但解决自身的问题简单——正如同很多时候的人一样，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是知道的。
肥胖是因为没有运动而且管不住自己的嘴，失眠是因为晚上玩手机玩的十分亢奋，没有考上某个考试是因为自己平时的时候压根没有真正的努力，而是敷衍性的告诉自己自己努力了，自己骗了自己就把自己骗过去了。
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自己欺骗自己，最困难的事情同样是自己欺骗自己。
赵匡胤抬起头看着陈琛，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的说道：“陈氏.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陈琛只是沉默了一瞬，而后恍然之间一笑：“陛下，您知道陈氏之所以能够存在千年，甚至到了如今还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是什么么？”
他缓缓的起身，身上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缓慢的摩挲出声音，点点声音回荡在这大殿之中，地龙中的火焰还在燃烧着，外面大雪纷飞，而这屋子里面却十分的温暖。
两人面前的火炉中火焰还在不断的燃烧着。
陈琛站在大殿的长廊上，轻轻的看着飘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陈氏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是因为陈氏一直在自我清洗、自我革命。”
他沉默的说道：“自我清洗与自我革命是最困难的事情，也是最简单的事情，只要有一颗想要自我清洗的心、以及绝对的力量。”
陈琛回过头，看着赵匡胤，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慈悲之色。
“陈氏不是神的世家，这一点陛下应当是知道的。”
“陈氏中有许多有神异的东西，这一点陛下应当也是知道的。”
他看着赵匡胤说道：“比如我给殿下的护身符，比如当年天师张角祈雨的祈雨符，再比如陈氏的祠堂，以及更多的东西。”
“陈氏的先祖被当年的大汉皇帝加封为得道帝君，事实上这是对先祖的侮辱。”
“先祖永远不会成为所谓的得道帝君，先祖永远是人，先祖永远在那高高在上的天穹之上，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着这个世界。”
“先祖不会觉着自己是世界，更加不会觉着自己是上苍，也不会觉着自己是天道化身。”
“先祖只是先祖。”
“他的目光垂怜这个世界，他的手拨动这个世界的某些不关键因素——比如陈氏。只要有先祖在，陈氏便永远都是纯洁的，永远炙热的。”
“陈氏不会变得浑浊，因为变得浑浊便会被先祖降下责罚。”
“陈氏不会变成统治天下的皇室，因为一旦成为皇帝、一旦站在所有人的头顶，陈氏就会沦为最普通的、肮脏的权力怪物。”
“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
“那不是陈氏选择的道路。”
“陛下啊。”
“自我清洗与自我革命永远都是困难的事情，可当这件事情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外力去监控、去把控了之后，自我清洗便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因为有先祖，所以自我清洗这件事情会永远保持纯洁，自我革命这件事情也不会沦为家族中派系斗争的栽赃陷害手段。”
“自我清洗之下，没有你我的派系之分，只有黑与白。”
陈琛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袍，他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不是划分清晰的黑与白，是一抹精致而又浑浊的灰色，但在陈氏，永远只有两种颜色。”
“黑、白”
“在陈氏，永远不会有“我也是为了xx，站在xx的立场上我是没有错的”这种压根就是权贵阶级为了搅弄一切而制造出来的理念。”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为了什么东西而做出了错误的事情，那么他就是错误的，错误不会因为他的苦衷而变成正确的、更加不会因为他的苦衷而变成可以原谅的灰色。”
“灰色，就是黑色。”
“所谓世界是灰色的、所谓苦难都是有来源的，不过是作恶者为自己找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陈琛迈步向前：“陈氏会率先做出自我清洗的一步，为这天下，为陛下做出一个典范，至于赵氏内部、皇室内部的事情，便看陛下自己的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陈琛便直接朝着远处走去，缓缓的离开了奉天殿中。
只留下赵匡胤一个人站在奉天殿中，一个人看着那满城的风雪，无数的风雪将一切都给遮掩住，也让赵匡胤的心间落下大雪。
自我清洗说来简单，可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呢？
这是一件极其复杂而又困难的事情啊。
赵匡胤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定的前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正确的前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前行，他的身旁还站着多少人呢？
为了黔首的利益，或者说为了和黔首争夺利益，当年陪他打天下的那群人还有多少人保持着自身的纯洁性呢？还有几个是真正的为了黔首呢？
他们的孩子还有几个保持了当年他们父辈们的信念与理想呢？
当这一切都成为过去时的时候，剩下的人里面还有几个能够继续保持纯洁与纯粹呢？
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或许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的祖辈奋斗就是为了他们现在的高高在上，他们.早已经忘了来时候的路，而他们的父辈？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父辈有这样子的想法，才会造成这样子的影响啊.
言传身教，从来都不是什么空话，而是货真价实的，可以从小辈身上看出来长辈想法的“秘诀”。
开宝十五年冬，腊月。
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开始了。
陈氏老宅
陈琛站在祠堂之前，面前跪伏着的人中有他的长辈、有他的小辈，甚至还有他的嫡子。
那是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嫡长子。
可如今，却跪伏在这里，跪伏在地上，脸上带着肮脏而又狰狞的神色。
甚至于这个人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他觉着自己做的是对的.
“父亲，凭什么？”
他嘶吼着、狰狞着大喊着：“凭什么我们陈氏就永远只能够遵循规矩、严格的要求自己？凭什么我们陈氏永远不能够当皇帝？甚至不能够利用我们手中的权势为自己谋取利益？”
“就为了所谓的理想和道路么？就因为所谓的祖训么？”
“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他的脸上带着愤怒与不甘心的神色，他看着站在陈琛周围的那些人说道：“难道你们甘心么？甘心永远都只是做一个寻常的、普通的人？”
“我们陈氏啊，传承了多少年？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那些前朝皇室的力量如今全都在我们的手中，可我们呢？竟然不想要利用这些力量成为永远的皇室！”
“我知道陈氏有多么的强大，陈氏的先祖甚至已经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神灵啊！”
“陈氏先祖掌控了一切，那么其余世家担心的事情我们陈氏就不用担心了啊！我们可以永远当皇帝！我们陈氏可以永远当这个世界的皇帝，当皇室！我们可以永远站在所有人的头顶！”
“父亲！”
“难道我们成为皇帝就不可以为了百姓、为了黔首好了么？我们依旧可以啊，只是我们站在了所有人的头顶，陈氏的子弟成为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啊!”
“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呢？”
他沙哑的嘶吼声并没有让陈琛动容，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那嘶吼的人，望着自己面前陈氏祠堂中那一排排的灵位，脸上带着些许的平和，如今的陈琛已经不为了儿子而伤心了。
陈琛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的只有野心，以及野心没有被满足了的贪婪。
他不是很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来、教育出来这样的孩子，但他明白，陈氏一定要走在自我清洗、自我革命的道路上，也唯有如此才能够永远的保持纯洁。
当面前的香火缓缓的飘荡在半空中的时候，陈琛回转过来了头，不远处传来一道道的钟声，那钟声将一切都敲醒，无数的尘埃被这钟声激荡起来。
陈琛只是淡淡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轻声的开口说道：“你觉着，陈氏如今的生活不好？”
听到陈琛的问话，那嘶哑着狰狞的人好像是觉着自己有机会了一样，只是看着陈琛说道：“当然不好。”
他理所当然的说道：“陈氏对自己人凭什么约束这么多？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嫡系子弟！”
“我们陈氏乃是传承了千年的家族，这天下第一道出现的秦律甚至是因为我们陈氏的先祖才出现的，后续每一个朝代的法律都是我们制定的，我们凭什么要遵守那些所谓的狗屁法律？”
“我们陈氏乃是先祖陈野传承下来的子嗣，我们理所应当站在这世上所有人的头顶，他们都应该成为我们的奴仆，为我们的享受和生活而去努力奋斗。”
“我们生来高贵，我们生来不平凡。”
“我们过的生活应当奢华无比，应当居住最为奢侈的宫殿，每日食用的应当是那些贱民们享受不到的东西，我们日常生活起居应当有人照拂——且要精挑细选。”
“我们过的生活应当是看上什么，即刻便能够拥有。”
“我们应当是人上人！凌驾在所有人的头顶！”
“我们应当不事生产，便能够享受一切！”
“这是我们的先辈们努力而来的，凭什么就此放弃？凭什么要自我约束？凭什么那些狗屁的贱民只需要寒窗苦读便能够比肩我陈氏先祖奋斗了一千年？”
“这不公平。”
大雪缓慢的落在地面上，奉天殿中一时相顾无言。
地龙缓慢的燃烧着，为这座恢弘而又古老的大殿提供着合适的温度，赵匡胤以及陈琛坐在一起，两个人的眉宇中都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尤其是陈琛。
赵匡胤的脸颊上更多的是隐藏着的愤怒以及.一些微不可查的的悲哀。
他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子什啊，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石守信回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自己说是要请罪，但也是算准了赵匡胤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个事情而降罪于他，所以有些有恃无恐。
事实也的确是如同石守信所想的那样，赵匡胤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而降罪于石守信，因为石守信携带着刚刚打了胜仗的势而来。
此时降罪石守信，恐怕.
赵匡胤按了按眉头，脸上的神色更加疲惫了，当然了，他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石守信了，只是目前来说处理石守信的问题并不是最关键的、最紧要的问题。
这一次的事情暴露出来的也不仅仅是石守信以及隐藏在暗中的那个人的野心，暴露出来的更多的则是皇室以及陈氏中的问题。
有一个问题是十分重要、且一眼就能够被人看出来的。
赵炅的野心、石守信的背弃是第一天出现的么？当然不是第一天出现的，一定是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而他们两个勾连起来的时间也一定不短了。
那么为什么赵匡胤手下的“羽林卫”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就算赵匡胤手下的羽林卫真的没有发现问题，那么为何陈氏手下的情报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不说别的，秦的黑冰台，汉的绣衣使者、大虞的道卒、大唐的暗卫，这些天底下最强大的暗中情报势力、这些汇聚了众多皇朝的暗中力量，全都汇拢在陈氏的手中。
为什么陈氏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或者说，为什么陈琛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这两个看似不同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共同的答案，那就是他们两个势力中都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问题”，当问题出现在内部的时候，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十分难以解决的，甚至难以遏制、难以发现的。
人们总是难以发现自己的问题，而擅长发现别人的问题，这是人之常情。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发现自身的问题、解决自身的问题，这是一件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或者说，有些时候发现自身的问题简单，但解决自身的问题简单——正如同很多时候的人一样，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是知道的。
肥胖是因为没有运动而且管不住自己的嘴，失眠是因为晚上玩手机玩的十分亢奋，没有考上某个考试是因为自己平时的时候压根没有真正的努力，而是敷衍性的告诉自己自己努力了，自己骗了自己就把自己骗过去了。
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自己欺骗自己，最困难的事情同样是自己欺骗自己。
赵匡胤抬起头看着陈琛，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的说道：“陈氏.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陈琛只是沉默了一瞬，而后恍然之间一笑：“陛下，您知道陈氏之所以能够存在千年，甚至到了如今还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是什么么？”
他缓缓的起身，身上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缓慢的摩挲出声音，点点声音回荡在这大殿之中，地龙中的火焰还在燃烧着，外面大雪纷飞，而这屋子里面却十分的温暖。
两人面前的火炉中火焰还在不断的燃烧着。
陈琛站在大殿的长廊上，轻轻的看着飘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陈氏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是因为陈氏一直在自我清洗、自我革命。”
他沉默的说道：“自我清洗与自我革命是最困难的事情，也是最简单的事情，只要有一颗想要自我清洗的心、以及绝对的力量。”
陈琛回过头，看着赵匡胤，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慈悲之色。
“陈氏不是神的世家，这一点陛下应当是知道的。”
“陈氏中有许多有神异的东西，这一点陛下应当也是知道的。”
他看着赵匡胤说道：“比如我给殿下的护身符，比如当年天师张角祈雨的祈雨符，再比如陈氏的祠堂，以及更多的东西。”
“陈氏的先祖被当年的大汉皇帝加封为得道帝君，事实上这是对先祖的侮辱。”
“先祖永远不会成为所谓的得道帝君，先祖永远是人，先祖永远在那高高在上的天穹之上，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着这个世界。”
“先祖不会觉着自己是世界，更加不会觉着自己是上苍，也不会觉着自己是天道化身。”
“先祖只是先祖。”
“他的目光垂怜这个世界，他的手拨动这个世界的某些不关键因素——比如陈氏。只要有先祖在，陈氏便永远都是纯洁的，永远炙热的。”
“陈氏不会变得浑浊，因为变得浑浊便会被先祖降下责罚。”
“陈氏不会变成统治天下的皇室，因为一旦成为皇帝、一旦站在所有人的头顶，陈氏就会沦为最普通的、肮脏的权力怪物。”
“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
“那不是陈氏选择的道路。”
“陛下啊。”
“自我清洗与自我革命永远都是困难的事情，可当这件事情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外力去监控、去把控了之后，自我清洗便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因为有先祖，所以自我清洗这件事情会永远保持纯洁，自我革命这件事情也不会沦为家族中派系斗争的栽赃陷害手段。”
“自我清洗之下，没有你我的派系之分，只有黑与白。”
陈琛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袍，他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不是划分清晰的黑与白，是一抹精致而又浑浊的灰色，但在陈氏，永远只有两种颜色。”
“黑、白”
“在陈氏，永远不会有“我也是为了xx，站在xx的立场上我是没有错的”这种压根就是权贵阶级为了搅弄一切而制造出来的理念。”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为了什么东西而做出了错误的事情，那么他就是错误的，错误不会因为他的苦衷而变成正确的、更加不会因为他的苦衷而变成可以原谅的灰色。”
“灰色，就是黑色。”
“所谓世界是灰色的、所谓苦难都是有来源的，不过是作恶者为自己找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陈琛迈步向前：“陈氏会率先做出自我清洗的一步，为这天下，为陛下做出一个典范，至于赵氏内部、皇室内部的事情，便看陛下自己的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陈琛便直接朝着远处走去，缓缓的离开了奉天殿中。
只留下赵匡胤一个人站在奉天殿中，一个人看着那满城的风雪，无数的风雪将一切都给遮掩住，也让赵匡胤的心间落下大雪。
自我清洗说来简单，可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呢？
这是一件极其复杂而又困难的事情啊。
赵匡胤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定的前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正确的前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前行，他的身旁还站着多少人呢？
为了黔首的利益，或者说为了和黔首争夺利益，当年陪他打天下的那群人还有多少人保持着自身的纯洁性呢？还有几个是真正的为了黔首呢？
他们的孩子还有几个保持了当年他们父辈们的信念与理想呢？
当这一切都成为过去时的时候，剩下的人里面还有几个能够继续保持纯洁与纯粹呢？
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或许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的祖辈奋斗就是为了他们现在的高高在上，他们.早已经忘了来时候的路，而他们的父辈？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父辈有这样子的想法，才会造成这样子的影响啊.
言传身教，从来都不是什么空话，而是货真价实的，可以从小辈身上看出来长辈想法的“秘诀”。
开宝十五年冬，腊月。
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开始了。
陈氏老宅
陈琛站在祠堂之前，面前跪伏着的人中有他的长辈、有他的小辈，甚至还有他的嫡子。
那是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嫡长子。
可如今，却跪伏在这里，跪伏在地上，脸上带着肮脏而又狰狞的神色。
甚至于这个人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他觉着自己做的是对的.
“父亲，凭什么？”
他嘶吼着、狰狞着大喊着：“凭什么我们陈氏就永远只能够遵循规矩、严格的要求自己？凭什么我们陈氏永远不能够当皇帝？甚至不能够利用我们手中的权势为自己谋取利益？”
“就为了所谓的理想和道路么？就因为所谓的祖训么？”
“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他的脸上带着愤怒与不甘心的神色，他看着站在陈琛周围的那些人说道：“难道你们甘心么？甘心永远都只是做一个寻常的、普通的人？”
“我们陈氏啊，传承了多少年？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那些前朝皇室的力量如今全都在我们的手中，可我们呢？竟然不想要利用这些力量成为永远的皇室！”
“我知道陈氏有多么的强大，陈氏的先祖甚至已经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神灵啊！”
“陈氏先祖掌控了一切，那么其余世家担心的事情我们陈氏就不用担心了啊！我们可以永远当皇帝！我们陈氏可以永远当这个世界的皇帝，当皇室！我们可以永远站在所有人的头顶！”
“父亲！”
“难道我们成为皇帝就不可以为了百姓、为了黔首好了么？我们依旧可以啊，只是我们站在了所有人的头顶，陈氏的子弟成为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啊!”
“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呢？”
他沙哑的嘶吼声并没有让陈琛动容，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那嘶吼的人，望着自己面前陈氏祠堂中那一排排的灵位，脸上带着些许的平和，如今的陈琛已经不为了儿子而伤心了。
陈琛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的只有野心，以及野心没有被满足了的贪婪。
他不是很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来、教育出来这样的孩子，但他明白，陈氏一定要走在自我清洗、自我革命的道路上，也唯有如此才能够永远的保持纯洁。
当面前的香火缓缓的飘荡在半空中的时候，陈琛回转过来了头，不远处传来一道道的钟声，那钟声将一切都敲醒，无数的尘埃被这钟声激荡起来。
陈琛只是淡淡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轻声的开口说道：“你觉着，陈氏如今的生活不好？”
听到陈琛的问话，那嘶哑着狰狞的人好像是觉着自己有机会了一样，只是看着陈琛说道：“当然不好。”
他理所当然的说道：“陈氏对自己人凭什么约束这么多？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嫡系子弟！”
“我们陈氏乃是传承了千年的家族，这天下第一道出现的秦律甚至是因为我们陈氏的先祖才出现的，后续每一个朝代的法律都是我们制定的，我们凭什么要遵守那些所谓的狗屁法律？”
“我们陈氏乃是先祖陈野传承下来的子嗣，我们理所应当站在这世上所有人的头顶，他们都应该成为我们的奴仆，为我们的享受和生活而去努力奋斗。”
“我们生来高贵，我们生来不平凡。”
“我们过的生活应当奢华无比，应当居住最为奢侈的宫殿，每日食用的应当是那些贱民们享受不到的东西，我们日常生活起居应当有人照拂——且要精挑细选。”
“我们过的生活应当是看上什么，即刻便能够拥有。”
“我们应当是人上人！凌驾在所有人的头顶！”
“我们应当不事生产，便能够享受一切！”
“这是我们的先辈们努力而来的，凭什么就此放弃？凭什么要自我约束？凭什么那些狗屁的贱民只需要寒窗苦读便能够比肩我陈氏先祖奋斗了一千年？”
“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