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6.
翌日，降谷零准时出现在我公寓门口。
他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降谷君昨天回宿舍了吗。”我问道。
青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想到昨天以回宿舍为由落荒而逃，他抿了抿嘴，解释道：“过了宵禁，所以就近找了家宾馆。”
大概是担心我这边出什么意外。我明白过来，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笑得也太得意了吧。”他戳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是降谷零主动越过社交距离的第一个举动，我心中一阵窃喜，却还想矜持一下，嘴硬道：“诶有吗，没有吧。”
快乐的心情难以控制地反应在脸上，我试图收起笑容，但失败了，于是连忙掰过他的身体，使劲推着对方往外走：“我请降谷君吃早餐吧。”
***
降谷零把我送到了教室才离开，临走前他叮嘱我早点回家，还给我买了一瓶热牛奶。
刚刚结束早班打工而匆匆赶来的树理看到我春意盎然的笑脸，抖了一下，一脸恶寒地说道：“噫，你笑得好恶心。”
我和她说了今天早晨的事，她立刻捶胸顿足地表示后悔自己又来迟一步，没看到帅哥的庐山真面目。
“说起来，日本这边约会都会做什么？”我问道。
“这个全世界都差不多吧。”树理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电影，逛街，啪啪啪。”
“呃在中国，一般不会刚认识就啪。”我解释道，“而且看电影的话，两个人的注意力会集中在电影上，很难起到熟悉彼此的作用。”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情侣去电影院是看电影的吧，黑灯瞎火的干点啥不好。”她先是吐槽，然后认真想了想，“我很少有时间约会，不过高中的时候听同学说东京迪士尼是全世界回头率最高、最值得玩的迪士尼乐园。”
“但是东京迪士尼在千叶县诶。”
“也对。”树理看见教授已经走进教室了，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再过几天就圣诞了，邀请他平安夜出去玩？”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虽然有点老套，但是胜在稳妥。我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热乎乎的牛奶。
心中打定了主意，我并没有着急，打算等到圣诞前两天再约降谷零。
明明之前觉得主动一点也无所谓，现在知道了对方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感后，却莫名地生出几分娇柔作态的心思，想等着他主动联络。
白天降谷零要训练，不能用手机。傍晚时分，我刚回到家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算算时间，应该刚结束训练。我捧着手机，忍不住偷笑，期待地点开了消息。
「到家了吗。 ——降谷零」
「我刚刚结束训练。 ——降谷零」
连着两条消息。
我刚想回复已经到家了，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晚餐吃过了吗。 ——降谷零」
如果如实回答吃过了，好像就错过了共进晚餐的机会了，我如此分析着，把刚刚打好的“已经到家了”删掉，换成了“快到家了，还没有吃饭。”
很快他回复了。
「实习地点正好在附近，要不要一起随便吃点。 ——降谷零」
耶，我欢欣雀跃地握紧了拳头，刚刚的回复果然是正确的。
「好呀，哪个地方你比较方便。 ——葉川梢」
我们约好了地点，十五分钟后见。
本来把东西放下，现在赶过去应该正好，但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风尘仆仆的模样，怎么看都不适合约会。
现在也来不及洗头了，我急急忙忙地插上卷发棒，试图让头发显得蓬松一点。越急越乱，平时卷得挺好的头发，这次出来的弧度特别生硬。
有些泄了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最后我只得把头发胡乱地扎成低马尾，反倒比之前还好看了，有几分慵懒法式的感觉。
我抓起随身包包，飞奔出门。
我们约在一家烧鸟店——后来想想，作为初次约会的地点来说，实在有点奇怪。
迟到了十分钟，店员引我入座时，降谷零已经坐在吧台边了。
他一手握着手机，手边放着一杯柠檬水，坐得并不安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所以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我。
金发青年露出一个笑容。
我被晃了一下眼，小跑着上前，拉开他身边的座椅坐下：“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降谷零的目光在我的头发上停留了两秒，笑意一闪而过。
我怀疑他可能发现了什么，然后猛然想起来今天早晨是他送我去的学校，肯定察觉到我的发型变了，进而知道了我其实回了家。
脸颊腾得红了起来。
他轻咳了两声掩盖自己的笑意，把菜单推到我面前：“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烧烤的热气腾起，香气扑鼻，虽然我已经吃过了，但此刻又被勾起了馋虫。
我翻开菜单。
“这家店我来过几次，烤鸡皮和烤鸡肉丸都不错。”他配合我翻到的地方，解说着。
“那就尝尝吧！”我这是第一次来烧鸟店，于是听从降谷零的建议。
想到自己已经吃过晚饭了，再加上价格实在不便宜，我决定少点几串，于是矜持地说道：“先各来十串吧。”
降谷零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
我心中暗叫不好，装模作样过头了，于是补救道：“不够可以再加，浪费就不好了。”
附赠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的、三分娇羞五分欢欣两分真诚的笑脸。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直到盘子摆满了我们面前那面积可怜的吧台，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食客的桌子上最多两个小蝶，摆着屈指可数的烤串。
此刻，我才终于想通了刚刚降谷零的反应，将脸埋进手心，尴尬地从脸红到了耳根。
金发青年侧过脸，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为什么不提醒我啊——”我恼羞成怒地控诉道，“降谷君也太坏心眼了。”
“店里大部分人都为了酒而来，我们不喝酒，所以多点一些烧烤也没问题。”降谷零压抑住笑意，把烤串往我这边推了推，有几分认真地看着我，“况且，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依然羞耻得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梢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诚恳答道：“Walking。”
青年被我逗笑了一下，补充说：“这么说也没错，我记得你当时带着耳机，伴随节奏踩着舞步，就算路人投以奇异的目光也毫不在意——我当时觉得，这样很好。”
青年垂下眼帘，昏黄的灯光点缀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让我无端联想到了晨光中跪在圣母像前虔诚祈祷的信徒。
“日本是一个排挤异类的国家。”他轻声说道。
之前聊天的时候，降谷零说过自己生长于日本，那么，异于周围人的外貌给他带来了什么，就不难想象了。
“小时候，我也经常被当做异类，你知道的，因为历史原因。”我看着他的侧颜，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被排挤、被起难听的外号，虽然只是些小孩子的无心之举，却也是伤害。一直到初中，我都不太敢和同学说话。”
“不过，现在我意识到，儿童时期在人群中会让人感到安全——这大概也是人类进化出的本能吧，喜欢远离族群的小孩都被野兽叼走了——所以不被认同的话，就会惶恐不安。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心理更加成熟，我们不再需要将自己藏于人群中来获得安全感，甚至会厌烦不得不与人群保持步调，所以追求独立，进而享受孤独。”
微微握住了降谷零放在桌面上的手，他的指尖有些冰冷。
金发青年看向我覆盖在上面的手，轻轻地勾了勾手指，蹭得我手心有点痒。
***
第二天见到树理的时候，我没有和她说起这次约会。
是因为好好的约会变成了童年阴影互助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翌日，降谷零准时出现在我公寓门口。
他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降谷君昨天回宿舍了吗。”我问道。
青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想到昨天以回宿舍为由落荒而逃，他抿了抿嘴，解释道：“过了宵禁，所以就近找了家宾馆。”
大概是担心我这边出什么意外。我明白过来，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笑得也太得意了吧。”他戳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是降谷零主动越过社交距离的第一个举动，我心中一阵窃喜，却还想矜持一下，嘴硬道：“诶有吗，没有吧。”
快乐的心情难以控制地反应在脸上，我试图收起笑容，但失败了，于是连忙掰过他的身体，使劲推着对方往外走：“我请降谷君吃早餐吧。”
***
降谷零把我送到了教室才离开，临走前他叮嘱我早点回家，还给我买了一瓶热牛奶。
刚刚结束早班打工而匆匆赶来的树理看到我春意盎然的笑脸，抖了一下，一脸恶寒地说道：“噫，你笑得好恶心。”
我和她说了今天早晨的事，她立刻捶胸顿足地表示后悔自己又来迟一步，没看到帅哥的庐山真面目。
“说起来，日本这边约会都会做什么？”我问道。
“这个全世界都差不多吧。”树理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电影，逛街，啪啪啪。”
“呃在中国，一般不会刚认识就啪。”我解释道，“而且看电影的话，两个人的注意力会集中在电影上，很难起到熟悉彼此的作用。”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情侣去电影院是看电影的吧，黑灯瞎火的干点啥不好。”她先是吐槽，然后认真想了想，“我很少有时间约会，不过高中的时候听同学说东京迪士尼是全世界回头率最高、最值得玩的迪士尼乐园。”
“但是东京迪士尼在千叶县诶。”
“也对。”树理看见教授已经走进教室了，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再过几天就圣诞了，邀请他平安夜出去玩？”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虽然有点老套，但是胜在稳妥。我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热乎乎的牛奶。
心中打定了主意，我并没有着急，打算等到圣诞前两天再约降谷零。
明明之前觉得主动一点也无所谓，现在知道了对方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感后，却莫名地生出几分娇柔作态的心思，想等着他主动联络。
白天降谷零要训练，不能用手机。傍晚时分，我刚回到家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算算时间，应该刚结束训练。我捧着手机，忍不住偷笑，期待地点开了消息。
「到家了吗。 ——降谷零」
「我刚刚结束训练。 ——降谷零」
连着两条消息。
我刚想回复已经到家了，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晚餐吃过了吗。 ——降谷零」
如果如实回答吃过了，好像就错过了共进晚餐的机会了，我如此分析着，把刚刚打好的“已经到家了”删掉，换成了“快到家了，还没有吃饭。”
很快他回复了。
「实习地点正好在附近，要不要一起随便吃点。 ——降谷零」
耶，我欢欣雀跃地握紧了拳头，刚刚的回复果然是正确的。
「好呀，哪个地方你比较方便。 ——葉川梢」
我们约好了地点，十五分钟后见。
本来把东西放下，现在赶过去应该正好，但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风尘仆仆的模样，怎么看都不适合约会。
现在也来不及洗头了，我急急忙忙地插上卷发棒，试图让头发显得蓬松一点。越急越乱，平时卷得挺好的头发，这次出来的弧度特别生硬。
有些泄了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最后我只得把头发胡乱地扎成低马尾，反倒比之前还好看了，有几分慵懒法式的感觉。
我抓起随身包包，飞奔出门。
我们约在一家烧鸟店——后来想想，作为初次约会的地点来说，实在有点奇怪。
迟到了十分钟，店员引我入座时，降谷零已经坐在吧台边了。
他一手握着手机，手边放着一杯柠檬水，坐得并不安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所以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我。
金发青年露出一个笑容。
我被晃了一下眼，小跑着上前，拉开他身边的座椅坐下：“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降谷零的目光在我的头发上停留了两秒，笑意一闪而过。
我怀疑他可能发现了什么，然后猛然想起来今天早晨是他送我去的学校，肯定察觉到我的发型变了，进而知道了我其实回了家。
脸颊腾得红了起来。
他轻咳了两声掩盖自己的笑意，把菜单推到我面前：“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烧烤的热气腾起，香气扑鼻，虽然我已经吃过了，但此刻又被勾起了馋虫。
我翻开菜单。
“这家店我来过几次，烤鸡皮和烤鸡肉丸都不错。”他配合我翻到的地方，解说着。
“那就尝尝吧！”我这是第一次来烧鸟店，于是听从降谷零的建议。
想到自己已经吃过晚饭了，再加上价格实在不便宜，我决定少点几串，于是矜持地说道：“先各来十串吧。”
降谷零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
我心中暗叫不好，装模作样过头了，于是补救道：“不够可以再加，浪费就不好了。”
附赠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的、三分娇羞五分欢欣两分真诚的笑脸。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直到盘子摆满了我们面前那面积可怜的吧台，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食客的桌子上最多两个小蝶，摆着屈指可数的烤串。
此刻，我才终于想通了刚刚降谷零的反应，将脸埋进手心，尴尬地从脸红到了耳根。
金发青年侧过脸，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为什么不提醒我啊——”我恼羞成怒地控诉道，“降谷君也太坏心眼了。”
“店里大部分人都为了酒而来，我们不喝酒，所以多点一些烧烤也没问题。”降谷零压抑住笑意，把烤串往我这边推了推，有几分认真地看着我，“况且，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依然羞耻得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梢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诚恳答道：“Walking。”
青年被我逗笑了一下，补充说：“这么说也没错，我记得你当时带着耳机，伴随节奏踩着舞步，就算路人投以奇异的目光也毫不在意——我当时觉得，这样很好。”
青年垂下眼帘，昏黄的灯光点缀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让我无端联想到了晨光中跪在圣母像前虔诚祈祷的信徒。
“日本是一个排挤异类的国家。”他轻声说道。
之前聊天的时候，降谷零说过自己生长于日本，那么，异于周围人的外貌给他带来了什么，就不难想象了。
“小时候，我也经常被当做异类，你知道的，因为历史原因。”我看着他的侧颜，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被排挤、被起难听的外号，虽然只是些小孩子的无心之举，却也是伤害。一直到初中，我都不太敢和同学说话。”
“不过，现在我意识到，儿童时期在人群中会让人感到安全——这大概也是人类进化出的本能吧，喜欢远离族群的小孩都被野兽叼走了——所以不被认同的话，就会惶恐不安。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心理更加成熟，我们不再需要将自己藏于人群中来获得安全感，甚至会厌烦不得不与人群保持步调，所以追求独立，进而享受孤独。”
微微握住了降谷零放在桌面上的手，他的指尖有些冰冷。
金发青年看向我覆盖在上面的手，轻轻地勾了勾手指，蹭得我手心有点痒。
***
第二天见到树理的时候，我没有和她说起这次约会。
是因为好好的约会变成了童年阴影互助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