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

    “大伙快来!”

    “好消息,定安军大捷!”

    十多名差役大声嘶喊,脚步飞快的穿梭在各条街巷,原本忙活的街上百姓一个个愣住,然后有人反应过来,欣喜的跟着呐喊,或将消息告知家中有人入伍的相邻。

    消息是第二天凌晨就传到了定安,最先接到消息的是坐镇府衙太守孙叔武,军队出征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睡踏实过,虽然之前有过胜战,但面对是人数相近的兵马,眼下不足两万的定安军对抗的可是三州近八万军队。

    听到消息的刹那,他仿若做梦一般,拉起妻子的手在自己脸上拍打几下,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他这才抓住那传消息回来的斥候又询问了一遍,然后,满脸通红,哈哈大笑的冲出后院,连衣袍都没来得及系上,就乘车赶往苏府,他要将消息第一时间告知苏侯爷。

    他过来时,苏府亦如往常平静。

    只不过家中众人大多心不在焉,这段时间苏从芳每日都会派人去府衙询问消息,老妻萧婥整日诵经为儿子祈祷平安归来;殷素嬛也陪着婆婆祷告,也为去世的丈夫祈福,望他能保佑小叔平安,有时服侍婆婆睡下后,便去南厢帮忙打扫一下院落,只不过那里不管何时都干净整洁。

    二哥苏烈性子急躁,弟弟出征之后,他便时常喝酒,令自己忘记是一个废人的事,对于妻子花红真也变得不闻不问,女人有时埋怨他几句只会喝酒,便惹来一阵喝骂。

    今日上午,府门才刚刚打开,定安太守发了疯似得跑来,一进到院落就大喊大叫。

    “胜了!”

    “苏侯爷,打赢了——”

    闻讯而来的苏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一不兴奋的叫喊起来,大军压境的巨大压迫感,让他们这些时日差点喘不过气来,其中几家旁亲里,好几个年轻人最为高兴,他们在城中四处奔走、游说那些富户凑粮,或在城中宣扬此战胜利,朝廷不敢小觎我等……一通言论。

    “大伯,苏三哥带兵打赢朝廷了!”一个叫苏庭的年轻人又跳又叫,原本白皙的脸蛋,在这些日子的奔走,变得黝黑。

    苏从芳连连点头,脸上全是笑容,连说了几声:“好!”后,急忙邀太守孙叔武到前厅说话,询问战事始末,关心战事的苏烈、以及旁亲中的年轻人纷纷涌到厅里,听着太守讲诉。

    相比男人,女人们就想得简单许多。

    打了胜仗,苏家就不会倒,不会家破人亡,她们也不会像货物一样被收刮,然后分赏给一个个陌生、粗野的男人,遭受残酷的未知命运。

    看着满院一张张喜庆的脸孔,殷素嬛也难得跟着高兴,她第一时间去了后院,将好消息告知婆婆;花红真站在檐下,望着丈夫坐在厅里,傻笑的听着太守讲述战事,让她心里升起莫名的火气。

    “这么说军队要入城了?”

    厅里,苏烈亦如之前的急躁性子,听到军队马上要开拔回城,嚷着父亲带上一家人前去迎接。

    此时城中是有不少朝廷的探子,但刺客几乎不会有了,三教九流之徒比府衙的捕快都盯的严实,眼里有没有杀气,他们比谁都敏感。

    眼下军队进城,更没有人敢闹出乱子来。

    苏府顿时热闹一片,男男女女换上崭新的衣饰,被大量府内兵卒护卫者,乘坐马车、马匹,或结伴步行,来到东城门内的主街,站在街边茶厮二楼驻足观望。

    眼下的街道上,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占满了人,后面看不到的,只能垫着脚伸长了脖子朝城门张望。

    原野上,一匹匹战马飞驰入营,仅有百余骑跟着四位将领前往集结的位置。苏辰和郭嘉带着百来人早已等候,见到奔驰而来的四人,苏辰翻身下马,无言的拱起手。

    张辽也下得马来,拱手还礼,随后就是降将徐庆虎、张佑跟着下马,拖着披风半膝下跪,“降将徐庆虎(张佑)拜见小侯爷!”

    吕布在马背上犹豫,在张辽一声“奉先!”的轻呼声里,方才下了宝马,随意的拱了拱手。苏辰知道吕布为人和脾气,也不恼,一一还礼后,又请了两个降将起来。

    此时,还有队伍回来,正是董卓、乐进二人,将指挥权交给一个副将,让他带兵卒回营后,只带些许兵马自觉的拱卫起苏辰。

    不久,凯旋的军队自东门入城。

    城中百姓拥挤街边左右,安静的看着促马而行的几人,苏辰一身银色锁子甲,头戴银盔,腰间悬刀,脸庞微黑,身子骨结实,完全撑起了甲胄,让人忘记了当初公子哥的模样。

    “长生这些时日变化可真大!”苏烈站在父亲身旁,望着从视线过去的身影羡慕的说了一句。

    “越来越好了。”

    苏从芳脸上只是微笑,心里却高兴不得了,以前一直埋汰的小儿子,眨眼间撑起了家里,成为了顶梁柱。

    听着公公和丈夫夸赞,花红真看着骑马过去的苏辰,想起以前处处冷言嘲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也有些不安。

    长街上,拥挤街边的百姓望着数骑。

    “那个披红袍,穿兽面甲的将领是谁?好威风啊,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兵器?!”

    “难怪能打胜仗,有这样的将领在,还怕那朝廷?”

    “就是旱情几月,他们不管我们死活,要朝廷何用!”

    “唉,真不知道小侯爷从哪里招来的猛将,竟然如此之多。”

    随着一声声话语响起,最前方再次掀起喧哗吵闹,就见数骑后方的兵马入城,虽然人数很少,可每一个步卒、骑兵身上甲胄斑驳刀痕擦痕,有些半身血污,挎刀持枪一片杀气,令得原本喧哗在几个士兵看过来时,顿时安静下来。

    混入人群中的探子,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惊骇不已,短短的时日,定安城居然有这样的虎狼之兵。

    不久,消息自他们手中以最快的方式流传出去,最先送达的是云瑱郡,奉旨出兵的第三州刺史汤怀元磨磨蹭蹭聚集了兵马,在养伤半月的费种催促下,还没开拔长川县就收到了这股令人惊骇的消息。

    费种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将记载消息的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屁股坐到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定安方向。

    汤怀元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震撼,久久未回过神来,过得好一阵后,他才出了一口气,叹道:“苏从芳,你有一个好儿子啊!出息了!”() ()

    云瑱侯吴府上,同样从震撼中回过神的吴会之,激动的连连拍响扶手,他负着双手在厅内来回走动许久后,叫来小儿子吴子勋。

    “为父记得咱府上还欠定安一个商户一批粮食,你晚上的时候,就把外面两个庄子的粮秣一并拉去。”

    话里意思,吴子勋自然听得出来,激动的朝父亲拱起手,大声说了句:“是!”转身,兴奋的就朝外跑。

    吴会之看着小儿子那激动的样子,不由摇摇头。

    “要是你有苏辰一半,老子就算现在死了,都能含笑九泉。”

    不过,他脸色笑意又沉了下去,击败两州兵马,还杀了一个刺史、俘虏一个刺史,这无疑给朝廷,以及金銮殿上的皇帝一个响亮的耳光。

    接下来该是大军压境。

    “窝囊气,我也受够了。你要是能打赢,朝廷大军,老子就跟你一起造反!”

    他这样想着。

    ……

    房府。

    房家再次聚在了一起,听着管家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一大家子数十口人变得鸦雀无声,有人问道:“可打听确切了?”

    “打听确切了,官府都张榜,让大伙尽量不要去定安城呢。”

    那管事站在厅堂中间,双手比划的说道:“现在到处都传遍了,怀州、岺州六万兵马一个晚上就被打的溃不成军,死伤两三万,俘虏更是一串串的被捆着带回定安城,还有岺州刺史杨俊都被活捉。”

    房文烨微微张着嘴,听着这些消息仿若天方夜谭,定安城他去过,兵马极少,粮秣因为旱情接济灾民的缘故,根本没有多少,如何维持一支军队与六万兵马厮杀?还是一夜之间杀败。

    “都不要担心,朝廷军队应该很快就会来……而且,这一切跟我房家无关,听懂了吗?雪君与苏家的小公子联姻的事,你们半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厅堂话语徐徐,外面也有听墙根的丫鬟,带着消息跑向后院,隔着封闭的门窗朝里说道:“小姐,苏公子大胜!”

    砰!

    原本挂上铜锁的门扇直接被一脚,连门带框一起蹬飞到院里,房雪君从屋里冲了出来,抓住丫鬟的瘦弱的肩头,使劲摇晃两下。

    “真的?”

    丫鬟感觉脑子像蛋黄一样都快被摇散了,她连忙叫道:“是真的,刚刚奴婢听到大人们在说。”

    “这么厉害……”

    房雪君收回手,负到身后,原本有些萎靡的神色一振,望着天上的日头笑的出酒窝,“果然是我看上的男人!”

    ……

    两州战败的消息一刻未停的穿过云瑱郡,驿站的快马披星戴月连夜狂奔,再跑死一匹马后,终于将这条消息带进皇城。

    春雷在皇城上方炸开,看到消息的皇帝“啊!”的一声推倒了能推倒的一切,甚至还将书案都一切掀翻。

    轰--哗--

    闪电划过阴沉的天际,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了繁华的城中。

    一辆马车带着水汽穿过一条条街道进入皇城,太师萧文弼听到皇帝大发雷霆,一早便赶来皇宫。

    进到宫里,询问了附近过去的宦官,得知天子今日不上朝,正在文华殿批阅奏折,便匆匆赶了过去。

    外面到处都是侍卫,还有一批等到召见的文武,许多宦官拿着公文进进出出,老人拉过一个眼熟的宦官,询问昨晚怎么回事。

    对方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两州兵马战败,刺史杨俊被俘,昨晚陛下把寝宫打砸了一通。”

    萧文弼心中一惊,然后瞪大眼睛,低声道:“造反的苏家?”

    “可不是嘛,六万人,定安军一夜之间就把他们全打没了。”

    “一夜之间……”萧文弼惊骇的说不出后面的话,看着离开的小宦官,他有种荒唐的感觉。

    愕然,然后沉默,老人随即迈开脚步,走向大殿,让宦官进去通报,不久,出来的宦官让他进去,一同进去的还有几位将领。

    跨进门槛,里面已经有一批文武站在殿内了,皇帝北宫野将一些奏折丢进框里让宦官带走,随后起身说话。

    “……一帮老臣,一州大吏,往日自诩如何了得,反过来被打的损兵折将,简直丢人!”

    “……一郡数县,能有多少兵马,能有多少精锐?你看看递上来的消息,不足两万地方之兵,就如此猖狂,你们不敢到害臊?!”

    上方怒骂下来的话语,每人敢接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仍由天子训斥,唯有大将军贺近臣性子倔强,他已是五十有五,岂能咽下这口气,上前拱手:“陛下放心,京中兵马已经整训完毕,臣即可点兵拨将,亲自带兵杀向容州,将苏家父子头颅献给陛下!”

    “下去准备,朕许你十万精锐!”

    北宫野手指点了点桌面,“败了,摆在朕面前的,便是你的头颅!”

    又交代了几句,处理完军务,皇帝挥退了众人,一直待在旁边的萧文弼才有机会过来拜见。

    “这里没有外人,师父不用行礼……朕……”

    北宫野揉了揉鼻梁,按了按手,让老人垂下手,他坐回到龙案后面,“朕知道师父过来要说什么,问什么,但今日朕已经疲了。”

    老人欲要开口,接着就被北宫野打断:“朕已昭告天下,容州定安苏家,满门反贼,人人得而诛之,大军过几日便开拔,朕必须要拿下定安城,否则……”

    “否则削藩之事,恐怕无力推行,各州侯爵难免生出他心来。”

    萧文弼看着精心培养的天子,眸底是有着复杂的情绪。

    下午,昭告天下的公文送达各州。

    苏家杀官造反的消息在张榜之后,各州都轰动起来,也坐实之前传闻里二州兵马被杀败的事。

    各州有近有远,多是道听途说,如今张榜告示,对许多人来讲都是震撼的消息,无疑是在太平数十年的燕国可谓掀起巨大的波澜。

    那些从燕京回来的各州世子,也在路上,或家中听闻,惊愕的说不出来,家中的父辈更是沉默不语。

    整个燕国暗流汹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盯在朝廷这支讨逆的十万军队。

    元月末。

    燕京兵马涌动,朝容州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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