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草偃。

    青草倒伏,尘粒渐渐从静谧,震抖跳动起来,一只只马蹄轰鸣如雨点密密麻麻的震动地面,怒潮般朝着迎面而来的独骑碾压过去。

    那一抹银甲白袍,仿若流星划过大地,冷峻的脸庞上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咧开唇角有着灼热的气息呼出、吸进。

    思绪里,他有着一些话,在心里念出。

    ‘父亲、诸兄弟……还有……令明……当年我做过太多不好的事……现在……我要重新来过了!’

    飞驰之中,马超咧嘴笑了起来,随后紧咬牙关,目光凝实蕴起了杀意,双持的剑、枪,猛地朝前方斩了过去。

    “呼哈!”西戎骑兵汹涌而来!

    躲过射来的七八支羽箭,虎头湛金枪呼啸抡出半圆,轰的砸在人的身体、战马的头颅,破裂的声响炸开,血肉飙飞。

    黑色的战马穿插交错一匹匹草原马,单手舞开的大枪下,左手四面汉剑几乎不停地劈砍刺过来的一根根长矛;扫开的枪锋如柱‘呯’的砸飞马背上的骑兵,剑光劈碎头颅、划破颈脖的战马悲鸣的扑地,四肢挣扎,扬起尘埃。

    一时间,银甲白袍的身影与一匹匹冲锋的西戎人交错而过,长枪砸断的声响,剑锋撕开血肉噗噗的爆开,马超呈一条直线上冲杀过人群,战马身影、皮袄的身形都在坠倒。

    “拦住他!拦住他!”邪车牙用着西戎话嘶声大喊。

    他视线之中,那抹银甲白袍的身影从前一直贯穿至后阵,长枪、汉剑鲜血滴落,手臂上全是敌人的鲜血,一路杀穿过来,有数十骑倒在他冲锋的路线上。

    血滴从枪、剑滑落。

    兽头披膊、胸甲全是刀枪劈砍过的痕迹也尤为明显,背后的披风也变成了破烂的布条,马超微微偏头,散发一股狰狞杀伐之气。

    从实际来看,西戎骑兵并具备冲锋陷阵,但是欺凌单人匹马,他们还是能做到的,不过没想到的是,对方骑术、武艺高的离谱,左右手还能同时挥舞两种不同的兵器。

    西戎骑兵交错过去,还未调转方向回来。马超已经看向那嘶喊的邪车牙,一抖枪、剑上的血渍。促动身下的黑色战马,朝对方再次奔行起来。

    “射!”

    “射死他!”

    邪车牙带着部落勇士征服过许多小部落,也遇到过一些勇力出众的人,但没有今日这般来的让人恐惧。

    他身旁还有几名心腹,听到命令,纷纷挽弓搭箭,弦音颤动,羽箭划过天空,飞向奔弛来的白袍身影。

    枪、剑挥舞。

    响起的是一片叮叮叮……射去的箭矢接连不断的被拨落打飞,

    看着对方迅速逼近,那张俊朗的面庞染着鲜血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邪车牙趁着几名心腹挽弓拉弦,调转马头奔向,那边正调转回来的九百余骑。

    回头之中,那人已杀了过来,挽弓的西戎像草人一般被劈砍下马,有人促动战马,挽弓射箭也被对方,掷出长枪钉死,随后抓住枪柄拔出枪头,继续朝邪车牙追过来。

    “走!”“射箭!”

    邪车牙钻入回援的九百余骑,有些语无伦次的发着命令,不过最终的目的,还是带着麾下这拨骑兵调头,远离身后那个疯子。

    正常人哪有这样的,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远处道路间逃难百姓,愣愣的看着天光下,一个人追着一群骑兵往远处而去,原本还悲伤和恐惧的心情,霎时变成了一股迷茫。

    就像凶残的盗匪,见到了前来抓捕的捕快一般。

    九百余名西戎人拥着邪车牙没命的奔逃,不时回望身后,那银甲白袍的身影依旧死死追在后面,好在对方身下坐骑,并非世上少见的良马,否则这会儿已经追杀上来了。

    不过马超不时挽弓搭箭,每一箭射出都会有西戎人翻身坠马,吓得前面的西戎恐惧尖叫,顿时再次加快速度,超过前面的同族人。

    这一幕,仿佛变成了跟之前他们放箭驱赶定安郡百姓一样了。

    远远的,前面奔行的西戎骑兵响起声音,邪车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数百骑的轮廓正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转向!”“调头!”

    邪车牙用西戎语言放声大喊,提醒那边的骑兵跟汇合朝前面奔逃。然而,回答他的,是对面奔来的西戎骑兵也在喊:“邪车牙,调头!我们后面有燕人的大股骑兵!”

    听到这声话语,邪车牙在马背上神色怔住,两边相错的一瞬,是更多的铁蹄声响彻这片天空,映入邪车牙眼帘的,是一面写‘并州’二字的旌旗,下方、四周,是乌泱泱的大片铁骑席卷而来。

    下一秒。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那边密集的马群平射而来,迎面上去的九百余骑里,血花疯狂飞溅,邪车牙急忙伏在马背上,才躲过一劫,看到身边不少人中箭坠马,他伏着身子拉动缰绳,调转向北,残余的五百骑,连同那边奔逃的几百人也都跟着汇合到一起,往来时的方向狂奔。

    眼下,邪车牙只想跟后面那支千人骑兵汇合,然后一刻不停的远离这个定安郡。

    “吁!”

    吕布勒停战马望着对面独自一骑过来的身影,他抬了抬手,奔涌的骑兵在四周缓缓停下,或在附近奔行警戒。

    “西凉马儿?”

    那边,独自追过来的马超微微蹙眉,看着面前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他记忆里是没有这个人的。

    吕布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持戟,在马背来回打量面前的人,相貌俊朗如冠玉,确实有他年轻时候几分风采。

    “某家听文远提起过你,有吕布当年之勇,我想看看,你有他当年之勇几分。”

    “吕布……”() ()

    马超愣了一下,目光也在端详面前这人,“你便是吕布?”

    “某家便是!”

    吕布点下头,再次抬手,他向周围的骑兵喊道:“过去一千骑。”随后对马超说道:“予你一营骑兵,让某家看看你是否当的吕布之勇!”

    三千并州骑兵涌动,随着一名校尉领头,带着一千骑兵来到马超周围,后者微微侧脸,余光扫过他们,便朝对面的吕布笑了一下。

    “马超勇否,不屑用他人来衡量!”

    说完,一转缰绳,调转方向的同时,一千并州骑兵也跟着转向,跟随马超往北面的云瑱郡狂奔起来。

    “呵呵,够狂!”

    吕布一夹马腹,率剩下的两千骑从另一边赶往北面。

    ……

    云瑱郡靠南的郊外,一处处村镇、庄子燃着大火,奔涌的乡民来往道路间,仓惶奔往大城的方向。

    周围有着一片片战马奔驰的身影,这是另一支尚未南下的千人西戎部落骑兵,看到这边的庄子燃起大火,便赶了过来。

    “再杀一波,然后往南与邪车牙他们汇合!”

    随后,草原骑兵发出野蛮的嘶喊,纵马奔涌起来,直插这边混乱的人群,战马撞在百姓身上,挥舞的弯刀落下人的头顶、颈脖,短短接触的瞬间,数百人被砍翻,血肉乱飚的画面引起更大的恐慌,道路两头的百姓惊慌哭喊,混乱的在道路上奔逃。

    靠近庄子的道路上,房家的人也在这里,有些拉着车辕,上面是装载的粮食,心想着不能全烧了,家里那么多人,总要留一些口粮的。

    大房的二子房陵比房雪君大上两岁,从未经历过战事,看到骑兵冲入人群的一幕,心里就慌了,跳下辕车就想冲入燃烧的庄子躲避,然后被一個老仆拉住。

    “躲车底,快啊!”

    远方,凿穿的西戎骑兵再次调转了方向,朝这边有粮车的队伍杀了过来,先是一阵箭雨,随后斩瓜切菜般直接将车队的人冲散展开屠杀。

    房陵躲在车底,外面厮杀一片,有人“啊!”的惨叫,然后倒下来。他看着跟随自己的老仆满脸是血的趴在车轮附近,瞪大眼睛看着他,吓得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片刻,他还是被一个西戎骑兵发现,野蛮的喝骂声里,粮车轰的直接被几个骑兵用长矛挑翻,看到胆小如鼠的燕人男子,他们一个个发出大笑。

    就在其中一个骑兵挽弓准备解决这个懦弱的燕人,弓弦还未完全拉开,一支羽箭唰的飞来,直接将他脑袋射爆。

    手中弓箭偏斜,箭矢还是射了出去,插在房陵大腿上,疼得他捂着伤口惨叫打滚。

    周围,乃至追杀原野上的百姓的西戎骑兵纷纷停下手,望向南面,一拨同样的骑兵狂奔而来。

    “走。”

    不与硬碰的战术一直都有的,这拨西戎骑兵吹响号角,迅速脱离。

    “天兵啊!”房陵捂着大腿,看着奔涌而来的骑兵嘶声大喊:“将军,这位将军,一定要为云瑱郡的百姓报仇啊!”

    他视线之中,黑马银甲,狮子盔的将领缓下马速,低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下头。

    再陡然加速,率领这支叫并州狼骑的骑兵加速跟进。

    天光下。

    马蹄蔓延大地,奔逃的西戎骑兵打出手势,凭借之前的战术分散,然而后面追袭的骑兵里,马超也有同样的命令发出,同样分散开,只不过是三人追一人。

    一人在后展开骑射,射出的箭矢落在西戎骑兵左右,对方尽量在马背上躲避,战马渐渐缓下速度,两侧还有并州骑兵以长矛逼近。

    不断一柱香的功夫,散开西戎骑兵数量锐减,重新聚集已不足七百人。

    此时,他们侧前方,一支两千人的骑兵浩浩荡荡的推进而来,正是从侧面穿插到前方的吕布。

    “不留活口。”

    他抚过战马的鬃毛,轻声说道。

    身后,两千骑兵像是得到命令,潮水般从吕布两侧汹涌而出。

    两支并州骑兵犹如巨人的双臂,朝中间奔逃的这支西戎骑兵环抱而去。

    箭矢飞舞,然后,形成撞击。

    ……

    更远的方向,邪车牙从马背上下来,浑身无力的坐到一块大青石。

    手下人解开水袋递给他。

    “难怪燕人的朝廷要让野郎王出兵,还送了那么多礼物。原来他们撒了慌,他们打不赢这里的士兵和将军,却从未告诉过我们……”

    邪车牙灌了一口凉水,他说着又咂了咂嘴,感觉嘴里有一股淡淡的怪味。

    “歇息的差不多了,我们赶紧离开,回到草……”

    唳——

    一声响亮的鹰鸣响彻天空。

    邪车牙抬头看了一眼,疑惑的呢喃:“生奴人的天鹰……”

    下一秒。

    周围有人陡然发出“呃啊!”的大叫,五官扭曲,双眼通红,砰的一下栽倒。

    更多的西戎骑兵此刻纷纷发出惨叫,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儿,口鼻渗出一丝丝鲜血,脸色都在瞬间变黑。

    “怎么回事?”邪车牙手中水袋落地,他走出两步查看亲卫,剧烈的疼痛瞬间从体内撕裂般蔓延全身。

    “啊——”

    他牙关紧咬,青筋鼓胀,身子弓成了虾状,又是“啊!”的大叫,直接扑到地上,双脚在地上两回蹬几下,直直绷直,再也不动了。

    唳!

    天空之上,凶戾的鹰眸俯瞰大地,一只只无主的战马甩着尾巴,四下啃食青草。

    地上全是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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