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华夏列祖列宗正文卷第两百九十五章最后的绊脚石二月中旬快过了,夜里的风还带着寒意。

    秦府上,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被府内的护院、五十亲兵围住,院子里的角落渐起低低的虫鸣。

    应邀而来的几道身影从秦府侧门悄然而入,跟着接应的家仆,在附近檐下灯笼光里匆忙而过,在护院的注视下,进入戒严的庭院。

    管事的领着几个年龄颇大的丫鬟,端了茶水、上了糕点后,沉默的退出房间,将房门关上。

    秦俢闻坐在厅堂首位,旁边放着支撑他走路的拐杖,他拿着瓷杯吹了吹漂浮的茶梗,两侧落座的同僚们坐姿方正,面色沉静,端着茶水品饮。

    典籍浑厚,案几古拙,点了熏香的小炉袅绕淡淡青烟。

    这里是秦府的书斋,秦俢闻最喜欢来的地方,也是时常与湘女商讨事情的地方,如今这里多了朝中几位同僚。

    以他们的份量,放在先帝时期,足以左右整个北方局势。

    然而,夏王入主燕京,掌控北方后,许许多多的老臣在上次的宫变里相继死去,未参与之人,心灰意冷下,不少辞官归乡。

    剩下的人试图挽救朝廷,可惜手中的权柄逐渐被新晋的朝臣一步步分食,如今夏王即将承继大燕国祚,再难有挽回的余地。

    针对夏王之事,他并不确定是否能成功,秦俢闻决定不能再等了,但这等大事,他一人定然是无法办到。

    便邀请了剩下的几位燕国老臣,他们往日也有些许利益纠葛,手里还有些许权力,如刑部侍郎祖舟、侍中王奇、京兆骑都尉孔令德……等六人。

    “……自夏王入燕京以来,势力越发庞大,时不待我,如今他以得胜之师回朝,丰碑之下,宣誓三军,声威无两。

    眼下更是传出陛下禅位于他,不管真假,都是对我等燕国忠贞老臣的奇耻大辱……这两年来,我一直想办法规劝夏王,让他走回正道,将权柄交还陛下,莫要做那欺辱圣上的暴臣。

    可看来是我错了,他当夏王其实就是为了那皇位,我等老臣不能再坐以待毙,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搏一搏!”

    秦俢闻深吸一口气,手在桌上拍了几下,虚弱的身板都激动的发抖。

    此等场合,下人都已避开,所以说话大声与否,没有太多顾虑。

    下方一侧的侍中王奇放下茶水。

    “秦尚书所言,我等也都知晓,可夏王势力庞大,尽掌天下兵马,京畿之地也都全是他的人,我等手中权力已不多了,哪里能与他制衡。”

    他这番话出口,其余五人神色各异,或抚须沉默,或许闭眼点头,骑都尉孔令德出声道:“老臣虽然六十有二,却是先帝还是太子时提拔起来,此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愿以家中老小性命为大燕国祚一搏!”

    “拿什么搏?你头铁?还是你家老小脖子都不惧刀锋?”

    “可不是,令德尽说胡话,你麾下几十人能做甚?还不够夏王麾下一员猛将徒手杀的。”

    “说起猛将,夏王麾下那吕布、赵云,还有李玄霸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他们也在燕京城内,咱们拿什么跟他打?”

    “秦尚书,那吕布似乎打过伱,你真拿湘女送给他?”

    七嘴八舌的话语,令得秦俢闻脸色涨得通红,他呯呯的拍响桌面。

    “咱们说如何除去那夏王,扯到我身上做甚,咱们一群做了几十年官的人,还不如一个双十之数的年轻人,说出去咱们老脸往哪儿放!”

    他也是被触及到了痛处,说出的话颇为急躁。

    “秦尚书,咱们也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是不怕死,可要死得值啊,你我都清楚,我们要兵没兵,要权没权,根本拿那位夏王没辙。”

    这里的朝官里,除了秦俢闻,就属刑部侍郎祖舟最大他年龄也不小,今年已六十九的高龄“秦尚书若能有法子,但请讲出来,我们与尚书一起商议是否可行。”

    “是有一个法子。”

    秦俢闻向后靠了靠,他手指放在茶盏一旁,指尖轻轻敲击,过得片刻,他视线从烛火上移开。

    “夏王登基在即,各方戒严,可越是如此,我们的机会越大。”

    他语气顿了顿,看向众人。

    “登基乃大事,夏王身边文武当集中精力为登基之事操持,些许角落或许能看上一眼,但也不多,皇城之中已在修建封禅台,朝中积压事务,协调各方之事,那位夏王必然疲乏,不会住在宫里,夏王府虽大,戒备森严,但与皇城那种高墙深院相比,要简单许多。”

    “夏王府也有许多兵马驻守哪里那么容易!”

    “呵呵,王府高墙连横二十七里,不可能每一段都有士卒驻守,多是巡逻兵马罢了,只要想,我等麾下人手百余人足矣!夏王双亲俱在王府,他必然每日都会在府内,夜深人静之时,就是动手最好时机!”

    秦俢闻口中并非什么高论,但眼下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什么阴谋诡计,朝堂纵横之术,放在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别人过几日就要登基,这边还在谋划计策,等计策生效,估摸着皇帝都已降位为公送出燕京了。

    到得此时此刻,斩杀贼首,才是真正有效的计策,哪怕那位夏王死后,引发动荡都是值得的,到时候众人再联合各州世家大族,将动荡平息,燕国还是燕国。

    细想之后,祖舟等人感叹秦俢闻手段果断,真乃燕国基石、中流砥柱,他们都是一群老臣子了,并不怕死,既然落下了决定,必然好生谋划一番,又谈了一个时辰,疲惫袭来,他们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这方庭院,虽然山雨欲来的气息扑在脸上,但祖舟、王奇等人不免感叹,自己一行人亦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不久,他们分道扬镳,先后乘坐马车离开,回去的路上,想着今日与秦尚书的谋划,越想越觉得可行。

    京兆骑都尉孔令德没想到那么多,他年龄大了,集中精神与众人商议了许多事,脑子里有些混乱,此时靠着车厢已然昏昏欲睡。

    正睡得香甜时,微微晃动的马车忽然停下,他猛地朝前倾了倾,差点磕到额头。

    “老王,到府了?今日你停车怎的毛手毛脚。”() ()

    “不是……老爷,外面……外面……”

    正欲下车的孔令德掀开帘子,看到通往府邸的街道上,一排锦衣华绣袍的身影站在过道中间,为首一名绣衣司指挥,面无表情的看着过来。

    “你们何人,可知我乃……”

    “你乃京兆骑都尉孔令德,在下知晓!”那指挥带着十几名绣衣司的人手上前,拿出王令将马车周围的亲卫赶开。

    “骑都尉,你认得令牌吧?劳烦跟我们走一趟绣衣司。”

    “放肆,老夫乃朝廷大臣,京兆……”

    “别废话,缉走!”那指挥厉声大喝,直接将老人话语打断,抬手一挥,几名绣衣司锦卫跳上车辇将车夫丢到车外,一人驾车,两人拔刀架在孔令德颈项,跟着翻身上马的指挥消失在夜幕里。

    同样的几处官邸外面,回去的其余五名老臣如王奇、祖舟等人也都在路上被绣衣司的人拦下,当场缉拿塞进车厢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府衙捕快、衙役出动,直接闯入这六名朝官的家中,身怀王令,这些捕快、衙役拿出欺压寻常百姓的气焰,迅速查封宅邸,抄没家产,里里外外都搜刮的干净,将对方家眷悉数被拿,丢进府衙大牢。

    ……

    而在这一过程里,一辆六马拉动的马车出了夏王府,驶过一条条长街上弥漫的水雾,不久后,在秦府外停下。

    把守门口的护卫看到马车里下来的身影,瞬间吓得双腿发软,待对方带着两名身形高大的护卫踏上石阶走进房檐,守在这里的护卫本能的将府门推开,恭恭敬敬的退到两侧跪下来。

    整个燕京,谁不认识夏王苏辰。

    一时间秦府上战战兢兢,闻讯的管事一边派人去通报秦俢闻,一边领着家中大小仆人跪迎。

    “秦尚书呢?带孤过去。”

    苏辰提着夏王剑,看也没看他们,径直从这片跪伏的人群中间大步过去,典韦、许褚紧跟在后,许褚随手一拎,将那管事模样的老头丢到前面,闷声低喝:“带路。”

    此时的后院之中,秦俢闻在湘女服侍下洗漱完,躺到床上睡下,秦湘女为他盖好了被褥,坐在床沿,轻声道:“义父,你说这次能成功吗?”

    “不管成不成功,为父都要试一试,不然就没机会了。”

    老人那日在朝堂上被气得吐血,加上之前吕布给的一拳,新伤加旧伤,让他行动变得不便,“湘女,你也去休息吧。”

    “是,义父!”

    秦湘女起身略略矮身福礼,正要吹灭蜡烛,门外陡然响起脚步声,一名仆人慌里慌张的跑到门口。

    他隔着门扇气喘吁吁。

    “老爷,不好了,大……大王来了!”

    原本闭眼的秦俢闻吓得睁开眼睛,还未等湘女来搀他起来,直接就坐了起来,还未等他说话外面的房檐下已响起了苏辰的声音。

    “秦尚书,孤来看你来了。”

    门扇吱嘎一声被一个面容凶恶的巨汉推开,苏辰提着夏王剑进来,看了眼一旁亭亭玉立的女子,便抬手朝秦俢闻按了按,让他躺下。

    “尚书受伤两次,还日理万机,当真辛苦,还是不要起来。”

    “大王……”秦俢闻不敢挣扎起身,旁边的苏辰声音猛地拔高:“躺下!”

    老人被这一吼,动也不敢动,愣愣的看着苏辰的眼睛,看到的只有一片冷漠,他缓缓躺了下去,心脏突突狂跳不止,试探的问道:“大王,深夜前来见老臣,是有何事吩咐?”

    “孤就是过来,探望一二。”

    苏辰笑着为他压好被角,继续说道:“最近城里治安不好,看看尚书家里有没有遭贼,绣衣司传讯给孤,说路上抓了几个人,都是一些年龄不小的老贼,你说说,这般年纪了,怎的还想着做贼,家里是缺钱用,还是缺一口饭吃?”

    “他们呐……”苏辰摇了摇头,笑着叹息一声:“……这是把自己家小往死路上逼,你说对吧?秦尚书。”

    听到这里,秦俢闻也好,秦湘女也罢,脸上神色瞬间变了。

    “大王……那些人……”

    “什么人,就是一伙贼,不过放心,秦尚书还是要好好养伤,孤登基的时候,你一定要来的,懂了吗?!”

    苏辰拍拍老人胸口上的被褥,笑眯眯的说道:“孤最近太忙了,马上又要走,尚书可要养好身子骨。”

    秦俢闻紧抿嘴唇,看着站起身来的苏辰,对方口中的老贼,他自然知道就是祖舟等人,如此严密的事,对方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眼下苏辰就在这屋里,两个护卫的将军站在门口,他连忙朝亲秦湘女使了一个眼色,女子的武功也是有的,杀七八个壮汉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会意的女子不动声色,看到转过身来的夏王,略施粉黛的俏脸,顿时露出千娇百媚的笑容,“奴家秦湘女见过夏王……”

    温婉轻柔的话语还在说,那边走过圆桌的苏辰,冰冷的眸子划过眼角看了对方一眼。

    下一刻。

    是‘锵’的一声,大氅扬开,夏王剑出鞘,照着微微垂首含羞带媚的脸庞下的白皙细颈斩了下去。

    鲜血‘噗’的溅在圆桌和旁边墙壁上淋出一道弧形,缓缓往下流淌。

    温婉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的典韦、许褚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又头偏了回去,那秦湘女捂着脖子,瞪大杏目看着面前的苏辰,一枚匕首咣当的掉在地上。

    女子捂着的细颈‘咕噜噜’冒出几朵血泡,娇柔的身躯向后一倒,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是不动了。

    苏辰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剑锋,插剑归鞘,瞥了眼床头上脸色发白,目瞪口呆的秦俢闻。

    “秦尚书,家里要弄干净点,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弄进来,你看,这不就混进来一个女刺客?幸好孤帮你杀掉了,下次可要小心。”

    苏辰笑着大步走出房间,秦俢闻脸色惨白,双唇抖动,望着地上死去的湘女,他好像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咚’的一下倒在床上。

    最后的绊脚石清理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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