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戏志才在不远处低声说道,眼神颇为平和,他仔细的想了想,还是觉得甘公只是打算弥补昨天的遗憾。

    毕竟张韩年轻气盛,也许会后悔,今日可以再试一次,和他结成管鲍之交;若是张韩依旧没有兴趣,甘公可以道歉,然后再狠狠地夸赞一波,改为赠予钱帛。

    这些历经沧桑,早已看透世事的老人很会做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更何况张韩这样的白丁,自是有招揽的必要。

    戏志才淡笑着,给张韩眼神示意,此行可去,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张韩同样也投来了激动的神情,仿佛再说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拒绝了!

    ……

    晚上,宴席依旧和昨日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些婢女在伺候饮酒。

    张韩这一次没有多喝,想着甘老头不必继续附庸风雅的扯这么多,他只想快进到晚上入睡。

    省去这些不必要的应酬多好,有正事就直接开始正事,完全不需要这般啰嗦。

    但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等来下一步。

    甘公乐呵呵的起身拱手,“今日再叙,深感伯常的品性风貌,令人敬佩不已,与以往所见儒生都皆不同也。”

    张韩:“?”

    这好像是结束语。

    他同样也站起身来,拱手道:“甘公谬赞了。”

    我擦,不是吧老汉儿,快进太多了,我今天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你这就,搞屁啊……

    “自然没有谬赞,老朽一言,均是发自肺腑,深感伯常才学兼优、宅心仁厚,心向万民,青年者难有此可贵心性,令人欣慰。”

    “我家族之中有一女,貌美似玉,自小贵气难言,又温婉贤淑,懂得贤内之道,不知伯常可否有意?”

    哦,原来不是当坤头,是要嫁族中名女。

    “呵,”张韩轻笑了一声,“这么说,昨夜甘公还是在考验在下了?”

    敢直接这么说,想必是对此女十分自信,说不定真是什么美人,但对不起,我张韩不喜被人算计,此女无论有多美,从一开始你就踩在了我的底线上。

    甘公,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无论结果如何,终究是会伤了彼此。

    “哈哈哈,伯常切莫怪罪,此乃是我这族女的意思,此女名为甘梅,年方十八,其美貌已经是传于乡里多年,十三四时,已有不少人求娶,不过老朽认为,贵气天成之女,应当配当世之英豪。”

    甘梅……那岂不就是甘夫人。

    甘公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也是想卖个好价钱,当真是好算计。不过,我若是迎娶了她,和小沛诸豪族的关系自然亲近许多,又有孙乾、糜竺等帮衬。

    以后在徐州可以有一席之地。

    张韩心里思索许久,脸上却是带着颇为期待的笑容,拱手道:“多谢甘公,在下可否……先行见上一面,待回去之后,也好准备聘礼。”

    “自然可以,梅儿就在内堂,伯常请随我来,”甘公领着张韩拐进了正堂的拐角,就在内侧有一座木制微高的坐榻,一女身穿浅蓝色的襦裙,广袖放于古琴之上,袖口乳白,露出半截葱指,长发垂于肩前,温婉恬静。

    这时候张韩才醒悟,方才宴会期间的琴声,便是她所弹。

    此女肤如玉脂,莹莹有光泽般,脸蛋可谓吹弹可破,双眸低垂不与张韩对视,但抿嘴时有浅浅的酒窝浮现,琼鼻似有光,原是屋内火光所照,就像一株淡雅的薰衣草。

    “小女子甘梅,见过先生……”

    甘梅趋步而行,身姿摇曳,至张韩身前盈盈一拜,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一眼,一眼之后马上垂下眼睛,而后脸上飞过一丝淡红。

    张韩暗暗点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气质温婉大气,精通音律,适合娶为妻子,为他打理处在小沛的家业。

    “甘梅姑娘容貌甚美,身姿有容,令韩惊为天人。”

    张韩礼貌的夸赞了一句,他现在更想礼貌的问一下甘公价格。

    他算是看明白了,甘梅不是他的亲女,而是族中女子,也就是说从属于小沛甘氏这个家族。

    当然,这样的女子,价值宛如连城璧,想要嫁到一个不错的豪门、或者及其有潜力的英才,必须也要有不错的身份,所以她可以由甘公来指婚送嫁。() ()

    同理,许多大家族里都是如此,未必嫁出去联姻的都是宗室嫡女、庶女,也可以是给一层身份,比如义女之类的,来提高身份。

    和甘梅又聊了几句,张韩拜别了甘公,离开了甘府,回自己的小沛府邸去。

    ……

    今夜又回来之后,张韩到内屋和孙乾、糜竺说了这些事,叹道:“非是我贪恋美色。”

    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子,遇到我是最好的归宿。

    若是跟随了别的人,免不了要经历好几次被抛弃、遗落的苦楚,这又是何苦呢。

    当然,张韩没有把这些话明说出来,只是笑道:“诸位怎么看?”

    孙乾拱手道:“伯常,曹公之所以让你来小沛,而非是他人,便是要培植你,令你吸纳徐、兖边境的人才,作为日后的底气。”

    “而如今,我与糜兄尽皆归附,家资自然也可鼎力相助,又得甘公青睐,许之以名女联姻,这又如何不好?伯常之功绩与才能,当得起。”

    “但,”孙乾眼神一虚,笑道:“若取之,则身有其责,伯常日后该如何回报曹公,又要如何抉择,应当多一份谋划,在下看来,曹公应当不图你再为他多取功绩。”

    “哦?那他图什么?”

    张韩颇为意外,倒是感觉孙乾这说法有些奇异。

    孙乾和糜竺对视而笑,接着道:“当是大公子曹昂。”

    “嗯,”张韩恍然,“有理。”

    孙乾有点东西。

    怪不得对我恩宠堪比义子,原来是想把我留来辅佐亲儿子曹昂的,这么一想也有道理,他身边有荀彧、祭酒、仲德先生。

    同辈之人,都绝非是泛泛之辈,仲德先生别看他天天附议,其实暗地里也是個足智多谋,布局万千的老阴比。

    怪不得,之前把曹昂塞给典韦习武,又与我多混在一起,这是在培养感情。

    曹老板想让我和子脩有袍泽之谊,彼此关系亲密,因为我和他年纪相仿,但和其余的谋臣有一代人的年龄差距。

    唉,有谋士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哪怕孙乾不算顶级谋士,却能帮助张韩看清许多形式。

    “好,我听诸位之言。”

    张韩笑着道。

    屋舍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而孙乾和糜竺已经在思索,要为张韩出多少聘礼,寻多少罕见华丽的玉器宝物,这一盘算,就到了后半夜。

    于是典韦取了酒来,几人风雅诵诗、畅谈逸事,一风雅就到了第二天早晨,然后没去衙署。

    气得戏志才独自面对雪片般的军情、奏札、书信、暗报嗷嗷叫。

    张伯常不当人子。

    ……

    六月,大旱。

    徐州土地逐渐荒芜,吕布不减赋税,强征人丁以充军营,同时命征夫负责屯田救土,又揽粮食以做军备,以强权掌控了境内大部分钱粮。

    严正以待曹军来袭。

    反观兖州,因有储量,和春日时划定的护田政令,以及一系列的举措,田土保全了大半,依旧还有收成。

    这一年,徐州乃是易于预见的欠收,于是徐州内更加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自徐州来投奔的人更多了,曹仁从彭城写了几封书信催粮,作为缓冲郡县的小沛,囤积的粮食则需要尽快运往彭城,以待收民安置。

    曹仁这段时日发来的大部分书信,基本上都是要钱、要粮,甚至要人!他要戏志才立刻回去,或者将张伯常叫去彭城。

    如若不然,就要从鄄城派遣谋臣前来,一同镇守。

    但这一日,多了一封刘备来投的消息,戏志才颇为奇异,立刻回信往鄄城。

    让曹操亲自到彭城来见一见这位,曾与他有过些许交情的刘玄德。

    短短七日,曹操亲自率领麾下宿卫精骑,直奔彭城,可见他惊讶、欣喜之情,曹操馋刘备许久!

    确切的说,他馋刘备的二弟,已经很多年了!!

    但,路过小沛时,折道来见一眼张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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