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九年,十二月。

    踏着天边小雪,李真从西北边疆,踏入南燕的国土。

    相较于北面大江边的剑拔弩张,这里显得十分安宁。

    土司治理着山林里的一切。

    南燕官员只是占据着几个城池,收收税收。

    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对于这一片土地并没有太多的诉求。

    上层整日里开开宴会,醉生梦死。

    官兵蜷缩在营房里,饮酒博戏。

    仿佛笼罩在整个南燕头顶的战争阴云。

    对于他们而言,都不存在一般。

    对此,化身为一个游方道人的李真。

    只是走过、看过,然后略过。

    相较于关心那些人的生活。

    他倒是更喜欢伴着乡野小道,路过一个又一个风俗各异的村落。

    用着相互都不大理解能理解的语言。

    欢笑中,谈天说地。

    当然,不是每一個地方的人都十分和善。

    也曾被驱赶,无奈离去。

    也曾被报官当做北方来的间谍,悄然逃窜。

    ......

    不过这些李真都没有放在心上。

    权当做,乏味路途当中的一点调剂。

    直到天授十一年末。

    相伴了他许久的老牛,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尽管当初把它从马三手里换下来之后。

    老牛便再没有从事过生产劳动。

    算是,过了一段享受的生活。

    也尽管,李真尝试用真炁去给它梳理身体。

    但终究,它也不再年轻。

    在陪同他走过第五个年头的末尾。

    在他抵达杭州西湖时,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李真觉得它这一辈子也不差什么了。

    吃过苦,享过福。

    临了临了,还在李真的安排下完成了繁衍后代的人生大事。

    老牛的一生,也算是齐全了。

    为了等待小牛的诞生,他在这里停了下来。

    拿起二胡,捡起了当年卖艺的手艺。

    穿行在江南水乡,领略和北国大地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钱赚够了。

    就去有名的楼阁里,品鉴一下西湖大家们的风采。

    别说,又是一番独特风味。

    看来在回到京城之后。

    是时候要督促一下赵晴,开始统一的步伐。

    京城不止需要西学东渐,还需要南来北往。

    而且听说,高丽的大家也十分出名......

    只是现在,无缘一观。

    不过,总会有机会的。

    倒是前些日子李真在街头卖艺时又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消息。

    说是被大周驱逐,狼狈逃窜过混同江的突厥人。

    一路南下,竟然攻占了高丽国都。

    鸠占鹊巢。

    曾经的高丽国,眼下已经亡国了。

    只剩下一些王公贵族流亡在外。

    似乎,就在最近要通过海上大船,来到来南燕。

    试图请求慕容略,助其复国。

    听到这个消息,李真笑了笑。

    据他所见,眼下的南燕情况可说不上好。

    内里豪门大族林立,沉浸在纸醉金迷当中。

    下层百姓饱受剥削,穷者无立锥之地。

    这,就是江南盛景的好风光!

    试问,眼下的生活。

    又与当初在赵长的统治下,有何区别?

    不过是换了个一个剥削者罢了。

    南燕,当亡。

    慕容略,亦非明君。

    将自己观察的结果埋在心底。

    天授十三年春。

    李真牵着被他叫做二青的青色小牛犊。

    用最后的钱买了一条小船。

    顺着江南纵横来往的水道。

    过金陵,渡大江。

    没想着去这座眼下的南燕都城中再做停留。() ()

    只是在外遥遥望了望斑驳的城墙。

    头也不回的,乘船渡江。

    江畔上。

    清晨雾气尚浓。

    忽地,一艘艨艟率先冲出雾气。

    铜锣声敲响,驱散航道上的行船。

    未过多久,巨大的楼船缓缓撞开云雾。

    风帆收拢,旗帜高扬。

    船首浪尖上,一个披发白衣中年人负手而立。

    目光,遥望金陵。

    别的不说,光是这出场的方式,就气派的很。

    错过航道,远远扫一眼这风骚人物。

    李真脸上神色转动,似乎猜到了那些人。

    低声一语,话中带笑:

    “亡国之辈。”

    “流往它乡,亦敢如此声张?”

    旋而,拍了拍卧在船舱里自顾打盹的二青头颅。

    话语里,多了几分讥讽:

    “半岛蛮夷,即便偷学了几分文教。”

    “却也是沐猴而冠,不通礼数。”

    “要我是慕容略,定不许他靠岸,晾上个些许时日才是。”

    嘿嘿一笑,李真继续划船,自行自路。

    只是没想到。

    大船船首那人,耳朵微动,像是听到了什么。

    目光忽地,透过迷蒙雾气。

    准确无误的投入到了正在渐行渐远的一叶扁舟之上。

    着落于,那一身穿破旧道袍人影。

    眸中精光闪过,思绪好似惊雷一般在心头跃起。

    兀地,惊了傅天鸣一跳。

    眼皮眨动,在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人,竟然是一位先天。

    中原广阔,地大物博。

    便连,武道强人也泛滥至如此程度了吗!

    随便遇上一个,就是先天?

    念及此处,思虑高丽武道之凋零,傅天鸣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再回想起不久前,他面对突厥大宗师拓跋寒的无力场景。

    惊惧中,更是浮出一抹厉色。

    不敌大宗师拓跋寒也罢。

    难倒,他还要被一个普通的武道先天之辈在言语上欺凌?

    一念起,怒火升。

    并指成剑,真炁涌动。

    无形的气势汹涌,带动宽大的衣袍翻飞。

    江水化剑,云雾做引。

    急鸣声声,朝着那渐渐消失之人的背影贯穿而去。

    不难想象,如果这一剑落实。

    即便是寻常江水束缚成剑。

    但在真炁,以及武道意志的加持下。

    李真,必然会被一剑穿胸。

    只是,李真却又不是聋子瞎子。

    会站在那里不动,任由你攻击。

    早在傅天鸣显露出恶意之时,他便已然心有所感。

    微微皱眉,心中无言以对。

    是什么让这位高丽的武者,觉得他自己好欺负了!

    仅仅是因为,自己最近在尝试修行新得来的武道功法。

    融丹田真炁,散于周身的缘故?

    就当真的,把他当做寻常武者?

    心中感觉有些荒谬。

    又有些被人小瞧了的不爽。

    顿时停了修行。

    转过身,带着几分怒意,对着那楼船虚空按掌。

    真炁汹涌,阴阳图显露。

    伴随着一声轰鸣。

    高大楼船竟然凭空沉入水中三尺。

    溅起四周浪花数丈之高。

    等到满脸惊骇的傅天鸣狼狈的从水里爬回船上。

    落汤鸡一般哆哆嗦嗦,带着几分无力喃呢着大宗师,又是一位大宗师的时候。

    李真已经借着他的一剑之力。

    架着扁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

    斩水破浪,潇洒离去。

    只留下一道淡淡轻吟,萦绕大江水面之上。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冥!

    落于傅天鸣耳中,有几分说不出的讥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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