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站在八仙桌前,刚刚还在跟他争论杀不杀淫僧的阿朱姑娘伸手一揭,由脸上撕下一片薄薄的黏膜,露出后面的和尚脸。

    “师……师父?!”段誉惊呼出声。

    “易容术?”

    阿碧则是表情大变,咬着嘴唇一脸恨色,没想到俩人被和尚耍了,刚才诱她说出心里话的是假阿朱。

    楚平生摘掉假发,露出下面点着六个戒疤的和尚头:“去墙角掌嘴。”

    阿碧嘴角抽搐几下,眼神由愤恨到屈辱,再到颓然麻木,深吸一口气,走到被窗棂漏下的阳光照亮的墙角前,伸出粉嫩的手。

    啪。

    啪。

    啪。

    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

    她的手很小,不盈一握,她的手很美,像仲春的荷尖,但就是这双手,扇起自己的脸来毫不留情,几巴掌下去就面红耳赤,肿得老高。

    “阿碧!”

    阿朱心疼姐妹,去抓她的胳膊,不想竟被推倒在地,面露错愕。

    段誉急得团团转,跟屁虫一样围着楚平生:“师父……师父……别打了,再打……再打……”

    “再打你就心疼了?”

    “师父,她伺候你有些日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就饶了她这回吧。”

    “之前七日,她殷勤照顾我是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对于女人所受严重内伤,他有一招似仙法,一日便可痊愈,但阿朱显然不会同意,于是只能以九阴真经疗伤篇施救,一如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和黄蓉在曲三酒馆密室对掌疗伤那般。

    这期间的饮食起居需要人照顾,阿碧就算是为了姐姐的命,也得任劳任怨,一丝不苟。

    “师父……”

    “我倒要看看她能死心眼儿到何种程度。”

    “阿碧,你就跟他服下软,认个错,又能怎样?”阿朱在一边苦劝。

    阿碧置若罔闻,继续扇自己耳光。

    阿朱无法,只能去求楚平生:“算我求你了,让她住手吧。”

    “唔……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去找萧峰。”

    阿朱往后退了半步,看看阿碧,很担心,再想想萧峰,也很担心。

    说起来,阿朱是离开聚贤庄后才知道慕容复将阿碧送给空虚和尚的,伤好以后还曾出主意一起逃走,结果阿碧这个死心眼儿为了公子的复国大业不肯,可她又做不到像个称职的婢女那样无怨无悔不拧巴地伺候淫僧,最后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她什么时候打到没力气了,就给她服下此药。”

    和尚丢给段誉一个巴掌大小,有牡丹花纹的黄梨木药盒,起身朝房门走去,僧鞋每次落下都踩在阿碧扇自己脸的响声上。

    “对了,阿朱,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和尚在门口停住,晨风送来阳光的味道,微爽,可他的笑容却叫人如堕寒窑。

    ……

    七月底,夏日将阑,空气中多了一些秋日气息,饱满的谷穗压得茎秆折了腰,低下头。风一吹,便是一道金波远去,唤起收成的农夫笑面来向,抹汗,微爽。

    秋风继续吹,吹过一十六株大柳树,吹过青石板桥,吹过木板小桥,又经弯弯绕小径一条,终于吹进一片平湖,吹皱了镜子般的水面。

    此时此刻,在一座半边悬浮水面半边位于岸上的木屋西侧,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挽着裤腿,赤着双脚,躺在大柳树的阴影下,斜倚大青石,半眯半醒,似睡非睡。

    他的右手边有一个木制支架,上面放着一把竹子做的钓竿。

    这时水面荡起一圈涟漪,中年男子挑起钓竿一看,什么都没有,便把钓竿放回去,又往大青石一靠,恬然自得,舒适闲逸。

    “湖上老人坐矶头,湖里桃花水却流。竹竿袅袅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

    “老头儿,叽里咕噜鬼叫什么?”

    一个穿着紫衫,年龄约摸十五六岁的丫头分开花树,蹦蹦跳跳地走到中年男子身边,看看湖面,看看他,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好几圈儿。

    “直钩也想钓鱼?你是不是个傻子哟?”

    中年男子看也不看她,闭着眼睛说道:“没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吗?”

    “姜太公?什么姜太公?没听过,他很会钓鱼吗?”

    “……”

    可能是嫌她孤陋寡闻,中年男子不再回话。

    “哼。”

    这紫衣小姑娘皱了皱鼻子,突地射出一枚小石子,准头极佳,竟将缠绕在鱼竿上的钓线打断。

    “你做什么?”() ()

    “打断你的钓线,你就钓不成鱼,做不成姜太公了。”小姑娘一歪脖子,微微斜眼,满脸得意。

    她长相不赖,应该说可爱的紧,可是这份刁蛮,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

    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干脆不钓鱼了,把裤管落下,收好鱼竿,背起空空如也的鱼篓准备走人。

    “不准走。”她在后面喊。

    男子不听,按了按斗笠,继续往前走。

    “我说了不准走!”

    紫衣姑娘大喊一声,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透光性极佳,辨不轻形状,她就随手一抛,将前方背对她的中年男子罩在其中。

    “小丫头,你搞什么鬼?”

    说来也怪,那东西越挣扎越紧,一时片刻便将男子裹成一个粽子,又因为和外衣纠结在一起,颜色大有不同,方才可以辨识清楚,竟是一张网线比头发丝还细的透明渔网,不过质地极坚韧,任凭里面的人如何使力都无法扯断。

    “咯咯咯,咯咯咯……”紫衫女子拍着手道:“你这渔夫,钓了好久都不见一条,你看我多厉害,只一网,就网住一条重逾百斤的大鱼。”

    “你放开。”

    “就不放,姑娘我呢,实话告诉你,捆住你的渔网叫柔丝索,是我师父用冰蚕的丝绞成,你越挣扎,这网收得越紧,最后嵌到肉里面去,把你勒出一道道血痕,啧啧啧,那画面太美了,我都不忍看。”

    她乐得直拍手,口称不忍,但是看着十分兴奋,也不知道用这个法子折磨过多少人。

    “确定不放?”

    “确定不放。”

    “那就别怪我了。”

    紫衣姑娘眼见他微弓双腿,腰马合一,屈肘外撑似要运功发力,将这柔丝索崩断,顿时面露讥笑,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听姑娘我一句劝,别白费力气了,这样吧,你只要叫我三千声阿紫姑奶奶,然后给我磕三百个响头,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大发慈悲,放你出来,怎么样?”

    “大发慈悲?呵呵。”

    被柔丝索罩定的中年男子猛然发力,双手向外平推,一根根韧性极强的丝线开始向外扩张。

    “蠢货,你这么做只会弄伤……”

    阿紫话未说完,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因为冰蚕丝线不仅没有勒进那人的肉里,反而在鼓荡的内力下有断裂的迹象。

    这人怎么比大师兄还厉害?

    “不要!”

    此时再服软明显晚了。

    噗得一声响。

    柔丝索爆裂,一股澎湃的气劲横扫四周,阿紫离得很近,武功又差,直接被震飞出去,噗通一声掉进镜湖,溅起一团巨大的水花。

    “救命,救命……”

    她在水中仰头乱抓,不断地噗通着,不时喝两口水:“我不会游泳,你快救我……快救我!”

    中年男子好似没有听见,握着手里的丝线沉吟不语。

    柔丝索。

    这玩意儿阴人不错。

    可惜了……

    不过也没什么,阿紫是偷了丁春秋的神木王鼎和冰蚕出来的,到时候冰蚕吐了丝,这柔丝索自己编就是了。

    中年男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易容成褚万里,为阿紫手中的神木王鼎至小镜湖潜伏的楚平生。

    天龙寺的六脉神剑,鸠摩智的火焰刀,少林寺的易筋经,这些都是顶级武学,能够提升他的战斗力,而神木王鼎在天龙八部世界最大的作用就是拿来修练化功大法。

    他学了逍遥派的北冥神功,自然瞧不上化功大法,问题是他在倚天屠龙记世界拿到了王难姑的毒经,平心而论,这旁门左道的东西还是很好用的,就像当初在聚贤庄,未动用七绝无影煞,只凭蛇骨鞭的机关和射雕英雄传世界西毒欧阳锋的蛇毒就将萧远山拿下。

    说实话,以当时的情况,萧远山如果没有中毒,和萧峰一起攻击他,在不亮出底牌的条件下,单凭武功,能跟萧氏父子斗个平手就算不错,如果对手再加一个扫地僧呢?所以还得多点手段备用才行。

    别人对他下毒只能吃瘪,他对别人下毒有奇效,既如此,那这个号称能够引诱十里之内毒虫的神木王鼎,就是一个不可放过,必须得到的物件了――他可不想像王难姑那样,为了制作毒药各种跋山涉水,攀岩钻洞,到自己这里,让那些毒虫自己送上门来不好么?

    “褚兄弟,褚兄弟,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出了什么事了?”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际,不远处的木屋里走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沿着栈桥往他的位置快步走来。

    但见她头挽高髻,穿着一件墨绿色衫子,腰若约束,肤比凝脂,脚步盈盈,眼波盈盈,端得一位人间难寻的美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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