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迅速,年轻的修士觉得自己只是眨了眨眼,他的饼还没取出来,便见剑光闪过,剑气擦过他耳际。

    他浑身冷汗,饼掉在了地上,立时回头,只见他师叔的剑插在树干里,剑身还在微微颤动,而树干上,竟然有暗红色的血渗出来……

    是很厉害的修士呢……

    一剑刺破了他的树丹……

    “树伯……拜托你……照顾凰儿……拜托了……”

    老树耳边响起很遥远很遥远的声音。

    尊主,对不起,树伯不中用了,不能再继续照顾小尊主了,对不起……

    老树眼前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他看见年轻时的自己,长得高高的,会开黄色的花朵,结红色的果子……

    他看见人类在他树下种菜种果,围着他唱丰收的歌……

    他看见浑身是血的尊主用带血的双手把金光包裹的小尊主捧到他面前……

    他看见小小的女娃在他面前跑来跑去,跑进山,又跑下山……

    他看见小女娃儿跑累了,坐在树下吃果子,他撑开他的枝叶为她遮太阳……

    他看见,小女娃儿摸着他干涸裂开的树干蹙着小眉头问他:树爷爷,都春天了,你怎么还不发芽呢?

    是啊,他老透了,不能再带着小尊主奔跑,这两年,连树叶都不长了……

    “树爷爷,我给你浇水,你快快长大啊!”

    真是傻孩子,都是树爷爷了,还怎么长大呢?

    小尊主,树爷爷长不大了,也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的啊……

    ——————————————

    九年后。

    夜晚的无忧谷,淡淡薄烟笼罩,忘忧草结了露珠儿,在夜风里惬意地摇摆,草丛里,即照虫萤火熠熠,惹得草丛里一丛一丛开着小白花的露珠草一边聊天一边摇着红色的花萼去追逐它们。

    “再修一百年,我们就可以变身了,我要变成好看的人类女子!我名字都想好了,我要叫阿珠!”一朵露珠草晃着自己红色的花萼,已经把它想象成人类的裙子。

    另一朵露珠草皱起了花瓣,“你都没见过什么人类,怎么知道什么样子是好看的?也许变成个丑的了呢?”

    “哼,我照着阿玳的样子变啊!阿玳就好看!”阿珠卷起花瓣,看向一旁石屋里那扇窗,窗内,映着女子的身影,旁边还有个影子,只到女子肩膀,低着头,“笃笃”的捣药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另一朵露珠草却满是苦恼:“我还没想好变什么呢,为什么大家都想修成人类呢?我们都很久没看见人类了,以后也不会再看见,人类,只在无忧谷的谷志里才有了……咦,小绿又来啦!”

    一条绿眼睛人头蛇身的小家伙一扭一扭地来了,漂亮的人脸上满是痛苦,“嗯!”

    小绿从草丛里蜿蜒而过,刚蜕皮的身体在草地上拉扯出一条绿色血带。

    到了石屋门口,她轻轻喊,“阿玳。”

    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类少女,穿着流光的裙子,脸圆圆的,像天上的满月,声音很温柔,“是小绿呀?又蜕皮了吗?”

    “嗯。”小绿的小脸皱成一团,强忍着疼痛的委屈。

    “来躺下,我给你敷药就不疼了。”阿玳扶着小绿躺到医庐的石床上,“别动哦,我去给你配药。”() ()

    阿玳去了里间,一个穿月白色绣金色祥云文的男童凑到了小绿面前,盯着她满是绿血的身体,吞了吞唾沫,“你脱皮,这么痛的吗?”

    “嗯……”小绿点着头,小小的声音,“这是我最后一次蜕皮了,等我蜕完,我就长大了。”

    男童眼睛一亮,“长大了不是就能长很高?”

    “嗯,跟阿玳差不多高的。”

    “真的?”男童面露喜色。

    “嗯嗯。”小绿看着他短短的身材,“陆师弟,你还要多少年才长高啊?为什么,我们大家都慢慢长高了,你还一直这么矮?”

    “哼!”男童甩袖子出去了。

    一身镶金边的月白色衫子,连绣文都是金色的,在月光下比即照虫的灯还亮。

    “当人类就是好啊!陆师弟的衣服好漂亮!”露珠草突然齐齐叫了起来。

    男童焦急地回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为什么伱们也叫我师弟?你们……要叫师兄!我都成人了,你们还是草呢!”

    露珠草们纷纷把花瓣卷了起来。

    行叭,无忧谷人人皆知,自打阿玳入谷以后,陆师弟陆溪亭有两大执着:第一,当师兄,第二,要长高。

    为了这两条,已经努力奋战了九年,都以“壮志未酬身先‘死’”而告终。

    至今,仍然是小师弟。

    至今,仍然没长高。

    没错,九年过去,阿玳都已经长得和师父一样高一样美了,陆师弟还是九年前的小豆苗一棵。

    就在露珠草们跟即照虫玩累了,无聊得昏昏欲睡时,无忧谷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尖叫。

    “啊——”

    这声音,惊动了无忧谷所有生灵,但凡长腿的、能爬的、能飞的、能滚的,都去了。

    因为,肯定有乐子可看了!

    无忧谷天天无忧无虑的,生灵们属实无聊,最大的乐子来源,就是陆师弟了……

    “快点快点!”

    露珠草们眼睁睁看着大家伙儿一齐往陆师弟院子涌,小青鸟还不忘带着瓜子儿从它们头顶飞过,露珠草们只恨自己的腿还没修成,晃着花瓣好着急!

    陆溪亭的院子,从屋里到屋外被挤得满满的,一直排到河边去了。

    最里面,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的,是陆溪亭的娘亲朱阙,也是无忧谷谷主,是无忧谷所有生灵的师父。

    旁边一脸无奈、眼里写着“我儿为何如此傻”的,是陆溪亭的父亲陆端。

    还有站在朱阙身边、已经出落得明媚动人的阿玳。

    三人看着面前那只颈部在淌血的小鹿,无言以对。

    最后,陆端捏了捏眉心,“儿子啊,蛇长大才是蜕皮,我们鹿长大,是不用蜕皮的……”

    小鹿眨着湿漉漉的鹿眼,很是忧虑,“那我们鹿怎么才能长大呢?”

    这话把陆端问住了。

    原来如此啊……

    磕着瓜子儿的小青鸟恍然大悟,拎着瓜子儿飞出去把这个笑话传播给无忧谷的花花草草去了。

    原来,陆师弟以为蜕皮能长大,回屋用刀割自己的鹿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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