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五月下旬，已经放下了被退亲这件事的苏嫣然带着丫鬟青枣收拾屋子，刚把之前去昭和寺抄撰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十几本佛经拿出来烧了，就见去厨房取午膳的樱桃两手空空的回来，道：“小姐，将军带着大少爷回来了，安嬷嬷说今儿中午举办家宴，夫人请小姐去正院。”
苏嫣然愣了下，随即问道：“安嬷嬷与你说话时是个什么表情？”
樱桃回忆了一番，肯定道：“安嬷嬷似乎很开心，脸上的皱纹都笑开花了。”
苏嫣然垂下眸沉思。
游击将军府的男主人名叫苏大，原是姚州一个村落的打铁匠，因他好运的跟着当年还是颜王的皇帝一起打天下，在颜王登基后得了游击将军这个从五品下的散官。
打天下时依靠武将们卖力气，治理国家却还得重用那些擅长这些的文臣。待颜王登基后，从前被压制的文官势力一点点壮大，而不通文墨且朝中没什么人脉靠山的苏大，因此一直没得到好的差遣。
他和苏夫人一直盼着唯一的儿子考科举做大官，今次便是带着文哥儿去拜访天下书院的院长。
天下书院是朝廷开办的官学，教学的训导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对学子的要求极高，但只要能入学，考个举人出来是十拿九稳的。
安嬷嬷向来老成持重，她都乐开花了，想来文哥儿进学的事也稳妥了。
游击将军是没什么人脉，可府上有八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啊，只需将她们嫁到能提供助力的人家，就可以为文哥儿铺就一条顺顺当当的路。
她今世生的比前世美多了，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六，现下没了亲事，任苏夫人作为的话，只怕不是被嫁给人做继室，就是一顶轿子送去给人做妾。
苏嫣然不想后半生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时刻担心自己被后宅的人陷害甚至弄死。
就算是报答游击将军夫妇的养育之恩，她也不愿以自己的后半生甚至生命为代价。她闭了闭眼，轻声道：“樱桃，明儿咱们出府一趟。”卖绣品，攒银子，真到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想法子跑路了。
.
翌日清晨，向苏夫人请示后，苏嫣然和樱桃拿着绣好的手帕、荷包和桌屏出府。
因卖绣品要避开府里人，苏嫣然没敢用马车，和樱桃两人辰时四刻出门，巳时初才走到东城区的绣楼前。
她手艺精湛，绣楼钱结的也爽利，完事后掌柜的翻了翻本子，问她：“近来东城区曹府的嫡幼女要成亲，要许多荷包、手帕等小物件，你做吗？”
苏嫣然要攒钱，自然不会拒绝。而且这类荷包、手帕用的都是上等绸缎，绣法和花样也很有讲究，平日里一方手帕能卖一百二十枚铜钱。
不过加急的钱当然另算，苏嫣然问：“价钱怎么给？”
掌柜想了想，说：“这些绣品要的急，每件可以多给你十五枚铜钱。”
苏嫣然算了算自己和樱桃能做出来的量，斟酌道：“我们要二十件。”
掌柜的点头，“那成，料子午时会送来，你到时来拿。”
天气炎热，苏嫣然和樱桃来时还不觉得，这会从绣楼里出来，只觉得人都快给晒晕了。苏嫣然看看左右，一指不远处的茶楼，“樱桃，咱们去茶楼喝杯凉茶，歇一歇。”
樱桃自然没有不应的。
时下茶楼都有屏风隔开的女宾专区，店小二领两人走专用通道进去，落座后，苏嫣然熟练地要了一壶凉茶，两盘点心。
等店小二离开，她拿出钱袋，开始分钱。
绣桌屏时樱桃也有帮忙，苏嫣然数出三百枚铜钱推到她那边，“这些是你的分成。”
饶是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拿分成了，樱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救的，奴婢的就是小姐的，只是分分线而已，哪有拿分成的道理。”
苏嫣然眉心一皱，凶她，“给你了你就收着，平日里吃吃喝喝，买个胭脂衣裳，不都要花钱？花不完就攒着当嫁妆！”
樱桃最怕自家小姐皱眉了，一边将铜钱收起来，一边想着将军府现下靠不住，她多存点钱也当给自己和小姐留个退路。
不多时，她们点的枣糕、白糖糕和凉茶一起送上来。
白糖糕味道中规中矩，但枣糕很有新意，热腾腾的吃下去，浓郁的枣香在口中化开，细细品尝，能吃到剁碎了的去皮红枣，口感绵软，味道香浓。
两人吃的正开心呢，屏风另一边呼啦啦坐下好多位男客人，说话声一下子盖过了琴声。
“听说陛下身体抱恙，前几日的大朝会暂停了？”
“确实如此。初五那日官大人们在殿中等到巳时初，才让归家。我那在侍郎府做事的亲戚因侍郎大人心情不好，还挨了一顿骂。”
“定是陛下早些年南征北战留下的旧疾复发了，那些武将们哪个不是一身伤。”那人感慨道：“陛下大朝会都没出来，想必病的很严重。”
说些侍郎的隐私也就罢了，陛下的身体状况也敢拿出来讨论？！苏嫣然微微皱眉，放下茶盏，低声道：“樱桃，咱们走。”
樱桃瞥了屏风一眼，咽下口中的枣糕，“好的，小姐。”
放下银钱，两人快步离开，还有些同样警觉的客人不约而同的离去。那些毫无察觉的男客人们依旧高谈阔论，话题已经从陛下病的有多严重变成了侍郎大人到底宠爱哪个妾室。
绣楼旁边是一家书店，两人过来时就见四五个书生结伴走进书店选书。
苏嫣然下意识压了压帷帽，快步走进绣楼。
料子都是绣楼按照尺寸裁剪过的，待两人仔细检查了上面没有脱线、污迹和损伤后，樱桃将料子收好，抱在怀里。
苏嫣然客气的跟在打算盘的掌柜的告别，刚踏出门槛，就见一身穿绯衣的男子手捧着书自书店里出来，向她们走来。
他脚下步伐极快，偏偏专注于手中的书，完全没有看路，苏嫣然躲闪不及，眼看着不是跟他相撞，就是被身后的门槛绊倒。
樱桃一双眼瞪大，怀里的料子落在地上，惊呼道：“小姐，小心。”
沉浸在书中的男子专心极了，就在苏嫣然坦然接受自己要被撞倒的命运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嫣然脚下踉跄两步，身体向一旁的大门歪去。这时，一只手挡在了她和门板之间，悦耳的男声响起：“姑娘小心。”
手捧书的男子终于反应过来，抬头歉然道：“对不住，这位小姐，萧，萧兄？”
萧子文见身侧的姑娘扶着门站稳了，绅士地收回手，拧眉看向男子，“浩宇，走路要看路。”
男子脸颊瞬间红透，羞赧的看向苏嫣然，拱手一礼，“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是在下太过冒失了。”
苏嫣然才没心情理他，注意力全放在了身旁的书生身上。
这位萧公子看上去二十岁上下，身形有些消瘦，眉眼清俊，微微抿唇的样子很有一种让人想要破坏的禁欲感。他穿着湛蓝色长袍，米白色的腰带一束，细细的勾勒出腰身。
樱桃顾不得地上的料子，上前挡在自家小姐面前，双手叉腰，表情很凶地说：“大街上的你不看路，说冒失有什么用？我家小姐生的花容月貌，要是因为你被磕伤、碰伤了可怎么办？”
花容月貌四个字让苏嫣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拽了拽樱桃。
萧子文下意识往她这边看一眼，只看到一层白纱。他手放在唇畔清咳两声，眼角微弯，盛满了笑意。
苏嫣然更不好意思了。
这时，又几位书生自书店出来，见这个场景，微怔道：“子文兄，浩宇兄，这是？”
男子不好意思地低头，“我看书入迷，险些撞到这位姑娘。”
几位书生齐刷刷地看过来，其中一人眼神闪了闪，突然道：“子文兄你也在，是来书店拿书回去抄的吗？”
萧子文坦荡道：“昨日刚抄写完一本，今日来归还。”
那人皱了下眉，又问：“伯母身子可好些了？我母亲最近得了个养生方子，回头抄一份送你。”
萧子文拱手道：“那多谢皓轩兄了。”
最先开口的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萧子文一眼，压着男子又给苏嫣然道了次歉，寻了个理由带众人匆匆离开。
樱桃瞅瞅还站在原地的萧子文，又看看自家小姐，转身回去捡料子。
苏嫣然缓缓摘下帷帽，红唇轻抿，眼睫微垂，“多谢萧公子相救。”
萧子文笑着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苏嫣然抬眼看他。
这位萧公子长得哪哪都合她眼缘，她动了动唇，轻声说：“我姓苏。”
萧子文从善如流地点头道：“苏姑娘。”
苏嫣然两世都没见过这么合眼缘的男生，正迟疑着想问他成家没有就见樱桃看过来，她反手将帷帽戴上，行了一礼，说：“今日多谢公子。时候不早了，小女先告辞了。”
等苏嫣然和樱桃走远了，萧子文才抬头看过去，轻声道：“苏姑娘。”
嘴角不觉勾出一抹笑意，随即摇摇头，转身往不远处的药房走去。
未时初，萧子文拎着配好的药归家，见家门半敞着，眉心一拧，快步走进去道：“娘，您起来了？”
半响，正房里传出两声微弱的咳嗽声，萧子文眉毛皱的更紧，三步并做二步行至房门前，推开门。
下一瞬，一股火起从胸腔往上冒，烧的他眼睛都红了，“娘，二婶又过来了是不是？”
他避开碎了一地的瓷片，自墙角一竹篓中取出水壶，倒一碗温热的水递给躺在床上的母亲王氏，“娘，先喝口水。”
王氏又咳了两声，就着儿子的手喝光了一碗水，然后才轻声道：“子文，莫要跟你二婶计较，她只是脾气燥了点。”
这话让萧子文刚压下去一点的火起又升起来了，他眼角发红，“是我跟她计较吗？是她不给我们母子活路！”
他也不明白这位堂婶到底着了什么魔，见天的为难他们母子。先前带着族老来施压，要他娘同意将他过继给堂伯。好在有书院的先生帮忙，灭了族老和堂伯的坏心思。
一计不成，这位恶心的堂婶又生一计，竟想越过他母亲给他定下婚事。人都帮他们选好了，不是旁人，就是堂婶的亲侄女。
想到这些，萧子文心里恶心的不行。
王氏也知儿子心中憋屈，她被逼着过继的时候心里何尝不憋屈。
但，她轻叹一声，“娘的身子骨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等娘不在了，你以后终究要靠族老们帮衬。”
萧子文看着王氏满含热泪的眼，满腔怒火仿佛被油浇了一般，愈烧愈旺，他冷笑一声，“帮衬？若不是我顶着举人功名，又有书院的先生们撑腰，咱们母子早就被逼死了。”
他眸色深沉，咬牙道：“我绝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苏嫣然愣了下，随即问道：“安嬷嬷与你说话时是个什么表情？”
樱桃回忆了一番，肯定道：“安嬷嬷似乎很开心，脸上的皱纹都笑开花了。”
苏嫣然垂下眸沉思。
游击将军府的男主人名叫苏大，原是姚州一个村落的打铁匠，因他好运的跟着当年还是颜王的皇帝一起打天下，在颜王登基后得了游击将军这个从五品下的散官。
打天下时依靠武将们卖力气，治理国家却还得重用那些擅长这些的文臣。待颜王登基后，从前被压制的文官势力一点点壮大，而不通文墨且朝中没什么人脉靠山的苏大，因此一直没得到好的差遣。
他和苏夫人一直盼着唯一的儿子考科举做大官，今次便是带着文哥儿去拜访天下书院的院长。
天下书院是朝廷开办的官学，教学的训导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对学子的要求极高，但只要能入学，考个举人出来是十拿九稳的。
安嬷嬷向来老成持重，她都乐开花了，想来文哥儿进学的事也稳妥了。
游击将军是没什么人脉，可府上有八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啊，只需将她们嫁到能提供助力的人家，就可以为文哥儿铺就一条顺顺当当的路。
她今世生的比前世美多了，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六，现下没了亲事，任苏夫人作为的话，只怕不是被嫁给人做继室，就是一顶轿子送去给人做妾。
苏嫣然不想后半生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时刻担心自己被后宅的人陷害甚至弄死。
就算是报答游击将军夫妇的养育之恩，她也不愿以自己的后半生甚至生命为代价。她闭了闭眼，轻声道：“樱桃，明儿咱们出府一趟。”卖绣品，攒银子，真到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想法子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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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向苏夫人请示后，苏嫣然和樱桃拿着绣好的手帕、荷包和桌屏出府。
因卖绣品要避开府里人，苏嫣然没敢用马车，和樱桃两人辰时四刻出门，巳时初才走到东城区的绣楼前。
她手艺精湛，绣楼钱结的也爽利，完事后掌柜的翻了翻本子，问她：“近来东城区曹府的嫡幼女要成亲，要许多荷包、手帕等小物件，你做吗？”
苏嫣然要攒钱，自然不会拒绝。而且这类荷包、手帕用的都是上等绸缎，绣法和花样也很有讲究，平日里一方手帕能卖一百二十枚铜钱。
不过加急的钱当然另算，苏嫣然问：“价钱怎么给？”
掌柜想了想，说：“这些绣品要的急，每件可以多给你十五枚铜钱。”
苏嫣然算了算自己和樱桃能做出来的量，斟酌道：“我们要二十件。”
掌柜的点头，“那成，料子午时会送来，你到时来拿。”
天气炎热，苏嫣然和樱桃来时还不觉得，这会从绣楼里出来，只觉得人都快给晒晕了。苏嫣然看看左右，一指不远处的茶楼，“樱桃，咱们去茶楼喝杯凉茶，歇一歇。”
樱桃自然没有不应的。
时下茶楼都有屏风隔开的女宾专区，店小二领两人走专用通道进去，落座后，苏嫣然熟练地要了一壶凉茶，两盘点心。
等店小二离开，她拿出钱袋，开始分钱。
绣桌屏时樱桃也有帮忙，苏嫣然数出三百枚铜钱推到她那边，“这些是你的分成。”
饶是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拿分成了，樱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救的，奴婢的就是小姐的，只是分分线而已，哪有拿分成的道理。”
苏嫣然眉心一皱，凶她，“给你了你就收着，平日里吃吃喝喝，买个胭脂衣裳，不都要花钱？花不完就攒着当嫁妆！”
樱桃最怕自家小姐皱眉了，一边将铜钱收起来，一边想着将军府现下靠不住，她多存点钱也当给自己和小姐留个退路。
不多时，她们点的枣糕、白糖糕和凉茶一起送上来。
白糖糕味道中规中矩，但枣糕很有新意，热腾腾的吃下去，浓郁的枣香在口中化开，细细品尝，能吃到剁碎了的去皮红枣，口感绵软，味道香浓。
两人吃的正开心呢，屏风另一边呼啦啦坐下好多位男客人，说话声一下子盖过了琴声。
“听说陛下身体抱恙，前几日的大朝会暂停了？”
“确实如此。初五那日官大人们在殿中等到巳时初，才让归家。我那在侍郎府做事的亲戚因侍郎大人心情不好，还挨了一顿骂。”
“定是陛下早些年南征北战留下的旧疾复发了，那些武将们哪个不是一身伤。”那人感慨道：“陛下大朝会都没出来，想必病的很严重。”
说些侍郎的隐私也就罢了，陛下的身体状况也敢拿出来讨论？！苏嫣然微微皱眉，放下茶盏，低声道：“樱桃，咱们走。”
樱桃瞥了屏风一眼，咽下口中的枣糕，“好的，小姐。”
放下银钱，两人快步离开，还有些同样警觉的客人不约而同的离去。那些毫无察觉的男客人们依旧高谈阔论，话题已经从陛下病的有多严重变成了侍郎大人到底宠爱哪个妾室。
绣楼旁边是一家书店，两人过来时就见四五个书生结伴走进书店选书。
苏嫣然下意识压了压帷帽，快步走进绣楼。
料子都是绣楼按照尺寸裁剪过的，待两人仔细检查了上面没有脱线、污迹和损伤后，樱桃将料子收好，抱在怀里。
苏嫣然客气的跟在打算盘的掌柜的告别，刚踏出门槛，就见一身穿绯衣的男子手捧着书自书店里出来，向她们走来。
他脚下步伐极快，偏偏专注于手中的书，完全没有看路，苏嫣然躲闪不及，眼看着不是跟他相撞，就是被身后的门槛绊倒。
樱桃一双眼瞪大，怀里的料子落在地上，惊呼道：“小姐，小心。”
沉浸在书中的男子专心极了，就在苏嫣然坦然接受自己要被撞倒的命运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嫣然脚下踉跄两步，身体向一旁的大门歪去。这时，一只手挡在了她和门板之间，悦耳的男声响起：“姑娘小心。”
手捧书的男子终于反应过来，抬头歉然道：“对不住，这位小姐，萧，萧兄？”
萧子文见身侧的姑娘扶着门站稳了，绅士地收回手，拧眉看向男子，“浩宇，走路要看路。”
男子脸颊瞬间红透，羞赧的看向苏嫣然，拱手一礼，“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是在下太过冒失了。”
苏嫣然才没心情理他，注意力全放在了身旁的书生身上。
这位萧公子看上去二十岁上下，身形有些消瘦，眉眼清俊，微微抿唇的样子很有一种让人想要破坏的禁欲感。他穿着湛蓝色长袍，米白色的腰带一束，细细的勾勒出腰身。
樱桃顾不得地上的料子，上前挡在自家小姐面前，双手叉腰，表情很凶地说：“大街上的你不看路，说冒失有什么用？我家小姐生的花容月貌，要是因为你被磕伤、碰伤了可怎么办？”
花容月貌四个字让苏嫣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拽了拽樱桃。
萧子文下意识往她这边看一眼，只看到一层白纱。他手放在唇畔清咳两声，眼角微弯，盛满了笑意。
苏嫣然更不好意思了。
这时，又几位书生自书店出来，见这个场景，微怔道：“子文兄，浩宇兄，这是？”
男子不好意思地低头，“我看书入迷，险些撞到这位姑娘。”
几位书生齐刷刷地看过来，其中一人眼神闪了闪，突然道：“子文兄你也在，是来书店拿书回去抄的吗？”
萧子文坦荡道：“昨日刚抄写完一本，今日来归还。”
那人皱了下眉，又问：“伯母身子可好些了？我母亲最近得了个养生方子，回头抄一份送你。”
萧子文拱手道：“那多谢皓轩兄了。”
最先开口的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萧子文一眼，压着男子又给苏嫣然道了次歉，寻了个理由带众人匆匆离开。
樱桃瞅瞅还站在原地的萧子文，又看看自家小姐，转身回去捡料子。
苏嫣然缓缓摘下帷帽，红唇轻抿，眼睫微垂，“多谢萧公子相救。”
萧子文笑着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苏嫣然抬眼看他。
这位萧公子长得哪哪都合她眼缘，她动了动唇，轻声说：“我姓苏。”
萧子文从善如流地点头道：“苏姑娘。”
苏嫣然两世都没见过这么合眼缘的男生，正迟疑着想问他成家没有就见樱桃看过来，她反手将帷帽戴上，行了一礼，说：“今日多谢公子。时候不早了，小女先告辞了。”
等苏嫣然和樱桃走远了，萧子文才抬头看过去，轻声道：“苏姑娘。”
嘴角不觉勾出一抹笑意，随即摇摇头，转身往不远处的药房走去。
未时初，萧子文拎着配好的药归家，见家门半敞着，眉心一拧，快步走进去道：“娘，您起来了？”
半响，正房里传出两声微弱的咳嗽声，萧子文眉毛皱的更紧，三步并做二步行至房门前，推开门。
下一瞬，一股火起从胸腔往上冒，烧的他眼睛都红了，“娘，二婶又过来了是不是？”
他避开碎了一地的瓷片，自墙角一竹篓中取出水壶，倒一碗温热的水递给躺在床上的母亲王氏，“娘，先喝口水。”
王氏又咳了两声，就着儿子的手喝光了一碗水，然后才轻声道：“子文，莫要跟你二婶计较，她只是脾气燥了点。”
这话让萧子文刚压下去一点的火起又升起来了，他眼角发红，“是我跟她计较吗？是她不给我们母子活路！”
他也不明白这位堂婶到底着了什么魔，见天的为难他们母子。先前带着族老来施压，要他娘同意将他过继给堂伯。好在有书院的先生帮忙，灭了族老和堂伯的坏心思。
一计不成，这位恶心的堂婶又生一计，竟想越过他母亲给他定下婚事。人都帮他们选好了，不是旁人，就是堂婶的亲侄女。
想到这些，萧子文心里恶心的不行。
王氏也知儿子心中憋屈，她被逼着过继的时候心里何尝不憋屈。
但，她轻叹一声，“娘的身子骨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等娘不在了，你以后终究要靠族老们帮衬。”
萧子文看着王氏满含热泪的眼，满腔怒火仿佛被油浇了一般，愈烧愈旺，他冷笑一声，“帮衬？若不是我顶着举人功名，又有书院的先生们撑腰，咱们母子早就被逼死了。”
他眸色深沉，咬牙道：“我绝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