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生辰这日天气很不好,天空上阴云密布,将太阳光遮挡的几不可见,仿佛下一刻就要下起瓢泼大雨。

    但苏夫人此时的心情,却是与天气截然相反的明媚。

    她满意地看着身侧姿态娴雅、妆容精致的亲女,拍着她的手说:“待会安嬷嬷会将御史中丞长子引到水榭处,让你们见上一面,也说上几句话。”

    苏雨凝用帕子遮住自己上翘的嘴角,垂下眼睛,羞答答地道:“女儿,女儿知道了。”

    她虽然已经跟御史中丞长子定亲,并在短短数日内完成了纳采、问名和纳吉之礼,但两人至今没见过面。

    忆起前世那匆匆一瞥,苏雨凝心中泛起波澜。

    那样有文采又体贴的贵公子,今世是她的夫君了呢。

    见她脸颊绯红,很是羞怯的样子,苏夫人皱了下眉,又道:“你们已于前日交换庚帖,年底便会成婚,未婚夫妻之间倒也不必如此拘谨。”

    苏雨凝微怔,就听苏夫人再次提点她,“世家公子多喜好举止优雅、明媚大方的女子,你……”嫁给御史中丞长子后是要做宗妇的,当端庄稳重才行。

    苏夫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苏雨凝却一点没听进去,她脑子已经被“举止优雅、明媚大方”八个字给占满了,这形容的不就是苏嫣然吗?!

    就在这时,安嬷嬷脚步匆匆地走进正房,语气急切地道:“夫人,大理寺正与其母已经到府门前了。”

    “这般快?”苏夫人这会也顾不得叮嘱苏雨凝了,边快步往外走边急声问道:“将军那边可让人去通知了?郑老夫人喜欢用的荔枝蜜水可准备好了?”

    安嬷嬷小跑着跟上苏夫人,闻言点头道:“夫人不必焦急,郑老夫人在马车里睡着了,大理寺正不忍叫醒母亲,正坐在马车里等着呢。奴婢也已让人去知会将军了,石榴适才已经领小丫鬟们去厨房取蜜水和糕点了。”

    “半个时辰前,奴婢亲自去厨房看过,东坡肉、狮子头、烧鹅等郑老夫人爱用的大菜已经准备妥当,各色凉菜和糕点也已陆续出锅。”

    “水榭那边也已收拾妥当,府上下人们得了命令,今日都不会去那边。”

    苏夫人缓下脚步,松了口气道:“还好有你时刻盯着这些,不然今日定会出错。”

    安嬷嬷抿唇一笑,并不居功,“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当不得夫人的夸奖。”

    眼见着苏夫人带着人离开了,红梅踮着脚走进去,轻声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苏雨凝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吓了红梅一跳,不等红梅说话,就听苏雨凝语气幽怨地问:“苏嫣然生的如何?”

    红梅心中诧异,但被这双充满执念的眼睛盯着,也不敢说谎,便小声道:“嫣然小姐的样貌还是挺出众的。”

    苏雨凝咬着牙问:“比我如何?”

    红梅一下子明白过来,又道:“小姐您是将军和夫人的嫡亲女儿,嫣然小姐不过一秀才之女,就如同那天边的云和地上的泥,她哪配跟您对比。”

    “而且,您容貌清丽,身段纤细,正是时下人们最喜欢的女子模样,而嫣然小姐生的太过艳丽了。”

    “可偏偏他就喜欢明媚艳丽的女子啊。”苏雨凝恨声道,眼中也染上了一抹厉色,忆起前世两人相视一笑的情景,心中的恨意快将自己淹没了,她咬着牙说:“但若这女子长了一副蛇蝎心肠,他还会喜欢吗?!”

    “若众人皆知苏嫣然蛇蝎心肠,她还可能嫁的好吗?!”

    她声音太小,红梅没听清,“小姐,您说什么?”

    苏雨凝摇头,冷笑一声,说:“时辰不早了,来给我上妆。”

    .

    嫣然院,樱桃好不容易把自家小姐叫起来,端个铜盆的功夫就见她靠着床头又睡着了,不由好气又好笑地说:“小姐昨夜就该让奴婢绣完贺寿图,左右苏夫人不会细看。”

    苏嫣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妨,只偶尔熬一下。”

    樱桃扶着她的身体,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奴婢今早跟人打听过了,今儿下人们都不许去水榭附近,想来夫人有意让大小姐跟御史中丞长子在水榭相见。”

    “我知道了。”苏嫣然闭眼沉思起来。

    这时,青枣拎着早膳回来,见自家小姐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随手将食盒放下,净了手来帮忙,“小姐,今儿早膳有您爱吃的鲜虾云吞。”

    苏嫣然眼睛发亮,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青枣见状再接再厉道:“今儿御史中丞夫人、郑老夫人、文三夫人等官夫人们会来,厨房早早就备好了数十道大菜,听说那蒸虾下锅前还鲜活的在跳动呢,还有那清蒸鲈鱼,是庄头一早挑了最鲜活的给送来的。”

    苏嫣然瞬间坐直了身子,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手一伸,道:“时辰不早了,樱桃和青枣你们快帮我净脸洗漱。”

    吃过鲜香顺滑的鲜虾云吞,用盐水漱过口,换好衣裳的苏嫣然准备出门。

    临出正房前,苏嫣然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青枣,“青枣,今日你看家,无事不要离开嫣然院。”

    青枣愣了下,随即利落点头,“奴婢明白。”

    眼看着苏嫣然和樱桃离开嫣然院,往正院走去,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青枣抬起细瘦的胳膊用力关上嫣然院的大门。

    .

    巳时正,前来祝寿的宾客大多都到了。

    男客由游击将军和嫡长子在前院接待,女客则由苏夫人在后院的正院接待。

    正院正房,苏夫人坐在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郑老夫人和御史中丞夫人。她一会与左侧的郑老夫人说说养生之道,一会与右侧的御史中丞夫人聊聊都城近来时兴的首饰、布料,偶尔将话头抛给其他夫人,倒也长袖善舞,不冷落任何一人。

    院子里,苏雨凝、苏嫣然等苏家女儿负责接待同龄女客,这些官家小姐们大多十来岁,彼此客客气气的说着些都城时兴的东西。

    文薇也跟着母亲来祝寿了,拉着苏嫣然坐在一侧的大树下,小声说着悄悄话,“苏夫人竟然跟郑老夫人有交情?我听祖母说,郑老夫人身体不是很好,这两年已经很少参加宴会了。”

    这位郑老夫人苏嫣然也是第一次见,闻言有些稀奇地问:“嘉兴乡君与郑老夫人有交情?”

    文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听说郑老夫人有个厉害的远方堂弟,就是现任淮南节度副使吴熙。”

    苏嫣然心中一惊,现任淮南节度使兼任盐铁使,是当今陛下的伴读,最得陛下的信任,但他身体不是很好,这两年都在养病,手中事务大多由副使代办,可见这位吴大人手中权力有多大。

    文薇感叹,“听闻吴大人少时父母双亡,郑老夫人年长他十余岁,在他最困难时出人出力很是帮扶了一段时间。后来吴大人考中状元,对亲族甚是冷淡,但对郑老夫人很是尊敬。”

    “吴大人是纯臣,为人刚正不阿,很难接近,许多想讨好他的人便转而向郑老夫人示好。”

    见苏嫣然面露惊讶,文薇笑了一下,凑近她小声道:“这位郑老夫人的长子才学平平,三十余岁才考中同进士,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就坐上了从五品下大理寺正的位置,难道是因为他能力强吗?还不是沾了这位远方堂舅的光!”

    苏嫣然抿唇,无论郑家还是吴熙吴大人,从前跟游击将军府都没有交情,这次却特意前来祝寿,难道是因御史中丞府?

    一旁的尤二姑娘也凑过来,小声八卦,“我听我姐姐说,这位郑大老爷的原配是先严尚书的孙女,当年就是吴大人给牵的红线。只可惜严氏命薄,前年生小儿子时不幸难产,就那么去了。”

    这时,安嬷嬷走出来,笑眯眯的对苏嫣然说:“夫人见了二小姐送上的贺礼,心中欢喜,让奴婢请二小姐进屋说说话。”

    坐在不远处的苏雨凝听到这话,站起来问:“母亲不喜欢我送的贺礼吗?”

    安嬷嬷笑呵呵地说:“喜欢,大小姐做的抹额尺寸合适,绣艺精湛,夫人看到后直接就戴上了。”

    苏雨凝满意了,得意地瞥了苏嫣然一眼,“那我去陪母亲说说话。”

    安嬷嬷摇头,“诸位官家小姐还得劳烦大小姐接待呢,若大小姐坐的闷了,不妨去水榭走一走。”

    说到水榭,苏雨凝不再阻拦,只是道:“适才马五小姐还问起二妹妹做香囊的技巧呢,母亲可不能把二妹妹留太久,不然我可要去抢人的。”

    苏嫣然刚走进正房,就听苏夫人中气十足地道:“这就是我那二女儿。说来也是缘分,当年阴差阳错的抱错孩子,成全了我们这十几年的母女亲情。”

    苏嫣然走近,还不待她行礼,就被苏夫人拽住手抱进了怀里,苏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嫣然她最是孝顺,刚满三岁,就会关心我用没用膳,有没有累到,五六岁时还要跟医女学按摩,想帮我缓解偏头痛呢。”

    苏嫣然眨眼,六岁之前大概是她最喜欢和信任苏夫人的时候了,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苏夫人因她是女儿而厌恶、迁怒于她,也不知道游击将军和苏夫人早就打算好了要将她卖个好价钱。

    又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倒真是个孝顺孩子。”

    苏夫人松开手,示意苏嫣然看向左边,“这位是郑老夫人,还不给她老人家请安。”

    苏嫣然缓缓抬头,看着郑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副颇为满意的表情,忆起适才尤二小姐的话,无端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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