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
鸟落枝头，蝶翻其间。
昨夜一场豪饮，导致今日都日上三竿了，谢明秀跟如意也还没醒。
周妈妈昨夜倒没喝几口酒，今日也起得早。
不过谢明秀和如意难得有这样贪睡的时候，周妈妈也就没去打扰。只熬好了解酒的汤药，拿了小火煨着放到了谢明秀的屋子里。
待谢明秀两人起身后，便可及时饮用。
日头逐渐往上，迈入屋内的光亮也就越多，再伴有院子里头吵闹个没完的鸟叫，谢明秀醒来了。
昨夜是难得的高兴，不止如意和周扬两人喝了不少，就连谢明秀，也多贪了几杯。
这会子醒来，总觉得头脑涨涨的，不甚舒爽。
侧脸瞧了瞧睡得正熟的如意，谢明秀轻手轻脚地起身。
先是到了窗前，由微润的晨风缓和了下昏涨的脑袋后，她转道去洗漱了。
谢明秀做一切的动作都很轻，没有惊醒床上的如意。
但也就在谢明秀小口小口喝着醒酒汤时，如意也醒了。
“姑娘……”
虽是醒了，但人却还迷糊着，“姑娘怎么就起了，不再多睡会儿？”
谢明秀只笑了一声，“先去洗漱，再来喝些醒酒的汤药。”
如意的动作可要比谢明秀麻利得多。
不消多少功夫，如意便穿戴整齐地坐在了谢明秀身侧，“妈妈昨夜陪我们到那么晚，今日还起这么早给我们煮醒酒汤。”
谢明秀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周妈妈照顾了她们一辈子，个中辛苦自不必说，如今也早该到了享清福的年纪，却还要日日照顾着她们。
也正巧此时，周妈妈进来了。
才一进来，周妈妈便满脸的凝重。
觉出异常，谢明秀出声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的难看？”
经她这么一说，如意也抬起了头。
显而易见的，如意也被周妈妈的脸色给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被如意拉着在桌边坐下，周妈妈叹了一声，“今儿天还没亮，咱们家门前就站了个人，正巧老爷要出门，这不就给撞上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为何周妈妈脸色如此难看？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又移开了眼睛看向周妈妈，后者接着道：“也怪我今日起得晚，没瞧着那人什么模样，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只是听看门的老吴说，那人一见到老爷就给跪下了，哇哩哇啦说了好大一堆话，最后还被老爷带进了府里。我方才去瞧了一眼，那人现在还在老爷书房里没出来呢！”
谢明秀心下瞬间警铃大作。
她紧紧捏住手里的汤勺，略带干涩地开口问道：“老吴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吗？是阳山人吗？”
周妈妈细细思索一番，回道：“老吴说，那是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人，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庄稼户。至于是不是阳山人……老吴说他倒是没在阳山县看到过这个人。只是也说不准是不是才从外面回来的。”
一定不是从外面回来的阳山人。
谢明秀眼眸沉沉，双唇紧紧闭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坏念头打脑海里飘过。
“对了！”
周妈妈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说道：“适才我从老爷书房经过的时候，隐隐约约听着什么买卖，什么良心……”
坏了。
斗大两个字，自谢明秀眼前飘过。
方才周妈妈才说起有人一大早就守在门外，且一见到谢父便倒豆子似地说个没完时，谢明秀心下便已觉得不妙了。
不为旁的，只为……古蔺县周财主家的周管事，可是一直没来呢。
先前从古蔺离开时，周财主便说过，只待周管事回府，便立刻着他来阳山商谈寿宴上要买猪肉的事。
当时的谢明秀心中清楚，那周管事十有八九是跟玉楼的刘掌柜有什么勾结在的。因此她也早早想好，等周管事来时，她要如何应对。
可自回到阳山，谢明秀是左等周管事不来，右等周管事也不来。
就连文娘都上门问了好几次。
生怕是周管事来了，但谢明秀忘记叫上文娘一起了。
但这人，可是确实没来。
不过方才周妈妈形容起今日上门的人的模样时，谢明秀就已经有些隐隐的预感了。
中年男子模样，穿着打扮又不像是个庄稼户，那可不就是周管事？
而周妈妈又说起她在书房外听到什么买卖良心一类的话，谢明秀的预感便已经是实打实成真了。
谢明秀面色晦暗不明。
一碗醒酒汤都凉透了也没喝完。
但瞧她的神色不好，周妈妈和如意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扰乱了她的思绪。
“妈妈，”
谢明秀突然开口，“若我想得不错，如今在父亲书房里的人，就是古蔺周财主家的管事。他本该早些来，却无故来得这样迟，又故意堵在父亲出门的时候上门，想来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双眸微抬，里面装着沉沉的光，“劳妈妈再去前头，把谢五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周妈妈很快就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带走桌上的空碗空罐。
“姑娘……”如意神色担忧。
周管事和刘掌柜之间，还有古蔺周财主的事，如意是全都知晓的。
也正因为全都知晓，如意才会如此担忧。
谢明秀摇了摇头。
人既已来了，还故意往谢父面前不知说了多少颠倒黑白的话，那她们白白担忧着又有什么用？
不如趁着现在好生地想一想，该如何解决这事。
“凭他乱说什么，老爷又不会信他。”如意恨恨道：“看来他跟那个刘掌柜，都是一路的货色！”
谢明秀仍是不说话。
父亲会不会相信周管事说的话，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周管事若当真添油加醋……
“就算那周管事非要乱说，那也不要紧！”如意声音有些急，“咱们还有周财主亲手写下的，还盖了印子的条子！”
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谢明秀微叹一声。
她们究竟是还不知道那周管事都说了些什么的，一切都要等谢五过来后，问了他，才好作接下来的打算。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谢五来了。
“你来得倒还快。”
谢明秀有些诧异。
周妈妈也不过才刚走，谢五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哪知谢五却比她还要诧异，“姑娘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这话才一出，谢明秀便明白了。
想那周管事……一定是与父亲说了许多话，父亲才会让谢五过来找她。
微微冷笑一声，谢明秀没有回答谢五的问题，只是问道：“父亲书房里的人，是周财主家的周管事吗？”
前次去古蔺，谢五全程都在，自然也知道近几日会有周财主家的人上门。
今日谢父出门时，他也跟在身边。
听了叽里哇啦一堆话后，他才明白，是周财主家的周管事来了。
因头先谢明秀便对他们说过她的猜测，怀疑周管事是跟刘掌柜有什么勾结在。
所以谢五当即就想回头去将谢明秀叫出来。但谁知……那周管事愣是跪在谢父身前不肯起来，还硬说要谢父主持公道。
好歹谢五也是见过世面的。
周管事来这么一出，他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当下他便决定，留在谢父身边，看那周管事还能怎么说。
却不想，谢明秀与谢五，都还是低估了周管事。
打从一开始跪在谢父面前哭诉起，周管事就没打算要好好奉周财主的吩咐，来跟谢明秀谈买卖。
在周管事嘴里，谢明秀当日去往古蔺拜访周财主，是上门去恐吓的。
至于他们拿到那张条子……也是周财主在谢明秀的威逼之下，无奈写好盖章的。
周财主仁善，又好脾气，面对气势汹汹的谢明秀，哪敢说半个不字？
在写好条子后，周财主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了谢明秀等人。
不想谢明秀却贪得无厌，胡吃海喝一顿还不算，甚至连家中的珍玩，也被谢明秀要了许多去。
如此恶人行径，实在是可恨！
周管事是边说边哭，边哭边跪，一定是要谢父为他家主人主持公道。
那副嘴脸，可比戏园子里的要真多了。
若非谢父深知自家女儿的为人，说不得还真会被周管事的一番激词给骗过去。
如此言说了半日，茶盏也换了几轮，周管事总算停住了嘴——嘴巴虽是停了，但先前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谢明秀仗权欺民，要谢父一定公道处理此事。
可若说谢明秀仗权……仗的是谁的权？
可不就是眼前的阳山县令，谢知礼谢大人吗？
胡乱说了一通之后，周管事便老神在在喝起了茶——他是料定谢父一定会将谢明秀叫来问询。
事实也不出周管事所料。
面对周管事，谢父始终从容不迫，连半句为谢明秀分辨的话，也没有。
而后又是厉声吩咐谢五，要他去将谢明秀带过来。
如此种种情形，落在周管事眼里，令他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添了许多把握。
“这……这，这也太无耻了吧！”
听完谢五的话，如意已是目瞪口呆。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光是把白的说成黑的，更添油加醋，明里暗里摆弄旁人的不是，当真是，当真是无耻至极！
昨夜一场豪饮，导致今日都日上三竿了，谢明秀跟如意也还没醒。
周妈妈昨夜倒没喝几口酒，今日也起得早。
不过谢明秀和如意难得有这样贪睡的时候，周妈妈也就没去打扰。只熬好了解酒的汤药，拿了小火煨着放到了谢明秀的屋子里。
待谢明秀两人起身后，便可及时饮用。
日头逐渐往上，迈入屋内的光亮也就越多，再伴有院子里头吵闹个没完的鸟叫，谢明秀醒来了。
昨夜是难得的高兴，不止如意和周扬两人喝了不少，就连谢明秀，也多贪了几杯。
这会子醒来，总觉得头脑涨涨的，不甚舒爽。
侧脸瞧了瞧睡得正熟的如意，谢明秀轻手轻脚地起身。
先是到了窗前，由微润的晨风缓和了下昏涨的脑袋后，她转道去洗漱了。
谢明秀做一切的动作都很轻，没有惊醒床上的如意。
但也就在谢明秀小口小口喝着醒酒汤时，如意也醒了。
“姑娘……”
虽是醒了，但人却还迷糊着，“姑娘怎么就起了，不再多睡会儿？”
谢明秀只笑了一声，“先去洗漱，再来喝些醒酒的汤药。”
如意的动作可要比谢明秀麻利得多。
不消多少功夫，如意便穿戴整齐地坐在了谢明秀身侧，“妈妈昨夜陪我们到那么晚，今日还起这么早给我们煮醒酒汤。”
谢明秀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周妈妈照顾了她们一辈子，个中辛苦自不必说，如今也早该到了享清福的年纪，却还要日日照顾着她们。
也正巧此时，周妈妈进来了。
才一进来，周妈妈便满脸的凝重。
觉出异常，谢明秀出声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的难看？”
经她这么一说，如意也抬起了头。
显而易见的，如意也被周妈妈的脸色给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被如意拉着在桌边坐下，周妈妈叹了一声，“今儿天还没亮，咱们家门前就站了个人，正巧老爷要出门，这不就给撞上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为何周妈妈脸色如此难看？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又移开了眼睛看向周妈妈，后者接着道：“也怪我今日起得晚，没瞧着那人什么模样，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只是听看门的老吴说，那人一见到老爷就给跪下了，哇哩哇啦说了好大一堆话，最后还被老爷带进了府里。我方才去瞧了一眼，那人现在还在老爷书房里没出来呢！”
谢明秀心下瞬间警铃大作。
她紧紧捏住手里的汤勺，略带干涩地开口问道：“老吴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吗？是阳山人吗？”
周妈妈细细思索一番，回道：“老吴说，那是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人，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庄稼户。至于是不是阳山人……老吴说他倒是没在阳山县看到过这个人。只是也说不准是不是才从外面回来的。”
一定不是从外面回来的阳山人。
谢明秀眼眸沉沉，双唇紧紧闭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坏念头打脑海里飘过。
“对了！”
周妈妈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说道：“适才我从老爷书房经过的时候，隐隐约约听着什么买卖，什么良心……”
坏了。
斗大两个字，自谢明秀眼前飘过。
方才周妈妈才说起有人一大早就守在门外，且一见到谢父便倒豆子似地说个没完时，谢明秀心下便已觉得不妙了。
不为旁的，只为……古蔺县周财主家的周管事，可是一直没来呢。
先前从古蔺离开时，周财主便说过，只待周管事回府，便立刻着他来阳山商谈寿宴上要买猪肉的事。
当时的谢明秀心中清楚，那周管事十有八九是跟玉楼的刘掌柜有什么勾结在的。因此她也早早想好，等周管事来时，她要如何应对。
可自回到阳山，谢明秀是左等周管事不来，右等周管事也不来。
就连文娘都上门问了好几次。
生怕是周管事来了，但谢明秀忘记叫上文娘一起了。
但这人，可是确实没来。
不过方才周妈妈形容起今日上门的人的模样时，谢明秀就已经有些隐隐的预感了。
中年男子模样，穿着打扮又不像是个庄稼户，那可不就是周管事？
而周妈妈又说起她在书房外听到什么买卖良心一类的话，谢明秀的预感便已经是实打实成真了。
谢明秀面色晦暗不明。
一碗醒酒汤都凉透了也没喝完。
但瞧她的神色不好，周妈妈和如意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扰乱了她的思绪。
“妈妈，”
谢明秀突然开口，“若我想得不错，如今在父亲书房里的人，就是古蔺周财主家的管事。他本该早些来，却无故来得这样迟，又故意堵在父亲出门的时候上门，想来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双眸微抬，里面装着沉沉的光，“劳妈妈再去前头，把谢五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周妈妈很快就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带走桌上的空碗空罐。
“姑娘……”如意神色担忧。
周管事和刘掌柜之间，还有古蔺周财主的事，如意是全都知晓的。
也正因为全都知晓，如意才会如此担忧。
谢明秀摇了摇头。
人既已来了，还故意往谢父面前不知说了多少颠倒黑白的话，那她们白白担忧着又有什么用？
不如趁着现在好生地想一想，该如何解决这事。
“凭他乱说什么，老爷又不会信他。”如意恨恨道：“看来他跟那个刘掌柜，都是一路的货色！”
谢明秀仍是不说话。
父亲会不会相信周管事说的话，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周管事若当真添油加醋……
“就算那周管事非要乱说，那也不要紧！”如意声音有些急，“咱们还有周财主亲手写下的，还盖了印子的条子！”
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谢明秀微叹一声。
她们究竟是还不知道那周管事都说了些什么的，一切都要等谢五过来后，问了他，才好作接下来的打算。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谢五来了。
“你来得倒还快。”
谢明秀有些诧异。
周妈妈也不过才刚走，谢五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哪知谢五却比她还要诧异，“姑娘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这话才一出，谢明秀便明白了。
想那周管事……一定是与父亲说了许多话，父亲才会让谢五过来找她。
微微冷笑一声，谢明秀没有回答谢五的问题，只是问道：“父亲书房里的人，是周财主家的周管事吗？”
前次去古蔺，谢五全程都在，自然也知道近几日会有周财主家的人上门。
今日谢父出门时，他也跟在身边。
听了叽里哇啦一堆话后，他才明白，是周财主家的周管事来了。
因头先谢明秀便对他们说过她的猜测，怀疑周管事是跟刘掌柜有什么勾结在。
所以谢五当即就想回头去将谢明秀叫出来。但谁知……那周管事愣是跪在谢父身前不肯起来，还硬说要谢父主持公道。
好歹谢五也是见过世面的。
周管事来这么一出，他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当下他便决定，留在谢父身边，看那周管事还能怎么说。
却不想，谢明秀与谢五，都还是低估了周管事。
打从一开始跪在谢父面前哭诉起，周管事就没打算要好好奉周财主的吩咐，来跟谢明秀谈买卖。
在周管事嘴里，谢明秀当日去往古蔺拜访周财主，是上门去恐吓的。
至于他们拿到那张条子……也是周财主在谢明秀的威逼之下，无奈写好盖章的。
周财主仁善，又好脾气，面对气势汹汹的谢明秀，哪敢说半个不字？
在写好条子后，周财主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了谢明秀等人。
不想谢明秀却贪得无厌，胡吃海喝一顿还不算，甚至连家中的珍玩，也被谢明秀要了许多去。
如此恶人行径，实在是可恨！
周管事是边说边哭，边哭边跪，一定是要谢父为他家主人主持公道。
那副嘴脸，可比戏园子里的要真多了。
若非谢父深知自家女儿的为人，说不得还真会被周管事的一番激词给骗过去。
如此言说了半日，茶盏也换了几轮，周管事总算停住了嘴——嘴巴虽是停了，但先前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谢明秀仗权欺民，要谢父一定公道处理此事。
可若说谢明秀仗权……仗的是谁的权？
可不就是眼前的阳山县令，谢知礼谢大人吗？
胡乱说了一通之后，周管事便老神在在喝起了茶——他是料定谢父一定会将谢明秀叫来问询。
事实也不出周管事所料。
面对周管事，谢父始终从容不迫，连半句为谢明秀分辨的话，也没有。
而后又是厉声吩咐谢五，要他去将谢明秀带过来。
如此种种情形，落在周管事眼里，令他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添了许多把握。
“这……这，这也太无耻了吧！”
听完谢五的话，如意已是目瞪口呆。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光是把白的说成黑的，更添油加醋，明里暗里摆弄旁人的不是，当真是，当真是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