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饭桌上。
廖小妹没什么胃口，一直用筷子扒拉着米饭。
吴保国见了问：“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吴廖抬头盯着廖小妹。
廖小妹看了眼两人，视线落在吴廖身上时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低头看着碗里，轻声道：“晚上我去前面码头洗菜的时候碰到大嫂了，她问我是不是借了一千多给叶芳看病。”
吴保国夹菜的手一愣，随即“嗯”了一声。
廖小妹抬眼看向吴保国，动了动嘴，余光注意到吴廖，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扒拉着碗里。
吴廖注意到今天饭桌上的氛围不对劲，她看看吴保国，又看看廖小妹，这两人眉头都皱的很深，明显心里藏了事，但谁也没说。
饭桌上安静了许久，空气中突然响起吴保国的叹气。
他无奈道：“等会儿吃完饭我去镇上取一千出来给老大家拿去，让吴琴将初三读完吧。”
廖小妹头都没抬，隔了许久才默默应了声“嗯”。
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这钱不拿，老大家那边说不过去。
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
哎……
饭后，吴保国骑车去了镇上，回来后拿着钱往吴老大家里走去，吴廖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
吴老大家正闭门吃饭，吴琴和吴华也在。
本来初中应该住宿的，但为了省钱，两人都不住宿了，每天走路上下学。
饭桌上，吴琴将今天刚发下来的试卷放到桌上，小心翼翼道：“爸，这是今天发下来的试卷。”
吴老大瞥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不在意道：“知道了，快吃饭吧。”
吴琴手捏着试卷的一角，语气低落道：“爸，我又考了年纪第一。”
吴老大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闻言整个人顿住，瞬间没心情喝酒了。
他放下酒杯，杯底触碰桌面时发出不小的声音，让整个屋子的氛围一下子尴尬住了。
吴琴低下头，眼眶湿润，手渐渐地将试卷攥紧。
她想继续读书，很想很想。
“老大，在家吗？”
门外传来吴保国的喊声，吴老大立马抛开其他情绪，高声应道：“哎，在。”
话落，爬起身去开门。
“怎么了？”他侧身到一边，让人进门，“家里在吃饭的，先进来坐吧。”
吴保国牵着吴廖进门坐下，吴廖等小辈们纷纷喊人。
吴老大重新坐在位置上问吴保国，“怎么了？”
吴保国也没绕关子，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到桌上。
吴老大看到这么多钱吓了一跳，直起身子问道：“保国你干嘛？”
吴保国解释道：“老大，这里是一千块钱，拿去让吴琴读书吧。”
话落，吴老大还没说话，屋子里就想起吴琴惊喜的声音。
“真的吗？”她眸光闪动，脸上是遮不住的开心，“小叔你真的给钱让我读书吗？真的吗真的吗？”
吴保国冲着吴琴笑着点头，“真的，继续读吧，好好读，以后出人头地，做个有用的人。”
吴琴直接哭了。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一定会做个有用的人的，谢谢小叔，谢谢。”
见女儿如此激动，吴老大也很动容，但是……
他狠下心，将这笔钱推回给吴保国，“不用了，这钱你拿回去吧，反正她都要弃学的，多读一年又能怎么样呢？只会增加家里的负担。”
吴琴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她不死心地冲着吴老大喊道：“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就是想读个书而已，为什么不给我读，我的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让我弃学！”
吴老大被吴琴闹的心烦，略烦躁地道：“因为家里穷！”
吴琴就像触底而起的弹簧，积压许多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她不再忍耐，手指向旁边的吴华，“那为什么不是他弃学，他的成绩那么差，就算让他读也读不出什么名堂出来，为什么不让他弃学？还是说就因为是我女孩子，你们根本就不重视我的感受？在你们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对吗？”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惊呆了众人。
吴琴捂着自己的右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凤，“妈，你，你打我？”
金凤斥道：“谁教你这么和爸爸说话的？”
吴老大回过神，忙将吴琴拥入怀里，拿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右脸上查看情况，同时对金凤不满道：“你打女儿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面对丈夫，金凤放软了态度，“我是心疼你，你为了这个家已经够辛苦了，孩子还不理解你的苦。”
“她还小嘛，你让她理解什么呢？按理说她就是读书的年纪，是我们没本事支持她读书而已，要怪就怪我们，别拿孩子出气。”
吴老大到底是一家之主，话说出来后，金凤没有再多言。
吴保国在一旁尴尬不已，早知道他应该私下里和老大说这件事的，现在反而害的老大一家闹矛盾。
他看了看躲在吴大国怀中抽噎的吴琴，心生不忍，又将钱推到吴大国面前，“收下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老大，你知道我也没什么多大的本事，但是我今天还是撂一句话，在我顾好小家的同时，不管是高中、大学还是更高的学历，只要吴琴能读，她的学费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他注意到旁边的吴华，补充道：“不仅是吴琴，就连吴华也是，只要能往上读，我就和你一起想办法。”
“读了书未来才有更多的选择、才能出息，而不是像我们一样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两是亲兄弟，你就别和你亲弟弟客气了行吗？”
吴老大看着吴保国，良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无奈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呢？”
吴保国笑道：“这哪是别人家的闲事啊，这是我老大哥家的事，是家事。”
吴老大没好气地瞪了吴保国一眼，“你说的啊，以后吴琴、吴华没钱读书了就问你要。”
见吴老大终于松口，吴保国开心地应道：“哎，好嘞。”
吴琴也听出了吴老大的话外之音，激动的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终于可以读书了！
等了一会儿，等吴琴不哭了，吴保国起身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吴老大出声挽留，“再玩会呗，留下来打打牌。”
吴保国牵着吴廖往门口走去，“不玩了，走了走了。”
走至马路上，身后突然传来吴琴的喊声，“小叔。”
吴保国回头，看到吴琴向他走近。
“小叔，谢谢你。”
吴保国微微一笑。
他走近吴琴，弯下腰去摸吴琴的头，意味深长道：“别怪你父母，他们也是没办法。”
吴琴点点头，“我知道小叔。”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我……”
“好了，别想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以后你就专心读书吧。”吴保国故意板起脸，“要是被我发现你学习偷懒，那我可是要收回我的承诺的。”
吴琴重重点头，“恩。”
吴保国笑着挥了手，“行了，回去吧，我们走了。”
看着吴保国和吴廖走远，吴琴好心情地往家中走去，走到门口时，看到了吴华。
吴琴问：“你怎么来外面了？吃完饭了？”
吴华看着吴琴，神色不明，轻应道：“恩。”
吴琴便绕过吴华往家中走，谁料刚走了几步，就听他问：“姐，你也认为我将来会没出息吗？”
吴琴脸上突变，立马回头解释，“我没有，你误会了，刚才我心急说了一些气话，但绝对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
“不用说了。”吴华淡淡道，“我不在乎。”
话落，他转身离开。
然而是否真的不在乎，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吴琴看着吴华的背影，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不见，内心闪过一丝自责。
***
吴保国走后，吴老大看了一眼金凤。
在他家开饭之前，金凤曾在厨房里和吴老大说过抱怨的话。
“昨晚保国连夜去镇上取了好几千块钱借给叶芳应急。”
“他也是个没良心的，白天你们兄弟还帮他出气，结果晚上人家就屁颠屁颠地去给张家送钱了。”
“你是他的亲大哥，他也知道我们没钱给吴琴读书，他赚了钱之后想都没想到我们家。”
“就你还顾着兄弟之情，人家出事了你上赶着帮人家，结果人家根本不拿你当兄弟，赚了钱想都没想到你，问都没问一句。”
“到底是分家了，再是亲兄弟，都离心了。”
吴保国听到金凤的这些话心里是难过的，所以当吴保国把钱推到他面前时，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气的，带着这分气他直接拒绝了吴保国的钱。
但后来听到吴保国的话，他心里的气就都消了。
此刻，他盯着金凤说道：“以后不要屁话多。”
“就像你说的，我们兄弟已经分家了，保国赚的钱都是他的，他要借给谁是他的事，叶芳是张力的妈，张力救了吴廖，看在这个人情上，保国肯定是要借钱给叶芳看病的。”
“更何况，我们从来没有主动开口问保国要钱。”
说完，吴老大就起身走了，金凤坐在饭桌上半天不敢说话。
廖小妹没什么胃口，一直用筷子扒拉着米饭。
吴保国见了问：“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吴廖抬头盯着廖小妹。
廖小妹看了眼两人，视线落在吴廖身上时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低头看着碗里，轻声道：“晚上我去前面码头洗菜的时候碰到大嫂了，她问我是不是借了一千多给叶芳看病。”
吴保国夹菜的手一愣，随即“嗯”了一声。
廖小妹抬眼看向吴保国，动了动嘴，余光注意到吴廖，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扒拉着碗里。
吴廖注意到今天饭桌上的氛围不对劲，她看看吴保国，又看看廖小妹，这两人眉头都皱的很深，明显心里藏了事，但谁也没说。
饭桌上安静了许久，空气中突然响起吴保国的叹气。
他无奈道：“等会儿吃完饭我去镇上取一千出来给老大家拿去，让吴琴将初三读完吧。”
廖小妹头都没抬，隔了许久才默默应了声“嗯”。
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这钱不拿，老大家那边说不过去。
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
哎……
饭后，吴保国骑车去了镇上，回来后拿着钱往吴老大家里走去，吴廖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
吴老大家正闭门吃饭，吴琴和吴华也在。
本来初中应该住宿的，但为了省钱，两人都不住宿了，每天走路上下学。
饭桌上，吴琴将今天刚发下来的试卷放到桌上，小心翼翼道：“爸，这是今天发下来的试卷。”
吴老大瞥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不在意道：“知道了，快吃饭吧。”
吴琴手捏着试卷的一角，语气低落道：“爸，我又考了年纪第一。”
吴老大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闻言整个人顿住，瞬间没心情喝酒了。
他放下酒杯，杯底触碰桌面时发出不小的声音，让整个屋子的氛围一下子尴尬住了。
吴琴低下头，眼眶湿润，手渐渐地将试卷攥紧。
她想继续读书，很想很想。
“老大，在家吗？”
门外传来吴保国的喊声，吴老大立马抛开其他情绪，高声应道：“哎，在。”
话落，爬起身去开门。
“怎么了？”他侧身到一边，让人进门，“家里在吃饭的，先进来坐吧。”
吴保国牵着吴廖进门坐下，吴廖等小辈们纷纷喊人。
吴老大重新坐在位置上问吴保国，“怎么了？”
吴保国也没绕关子，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到桌上。
吴老大看到这么多钱吓了一跳，直起身子问道：“保国你干嘛？”
吴保国解释道：“老大，这里是一千块钱，拿去让吴琴读书吧。”
话落，吴老大还没说话，屋子里就想起吴琴惊喜的声音。
“真的吗？”她眸光闪动，脸上是遮不住的开心，“小叔你真的给钱让我读书吗？真的吗真的吗？”
吴保国冲着吴琴笑着点头，“真的，继续读吧，好好读，以后出人头地，做个有用的人。”
吴琴直接哭了。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一定会做个有用的人的，谢谢小叔，谢谢。”
见女儿如此激动，吴老大也很动容，但是……
他狠下心，将这笔钱推回给吴保国，“不用了，这钱你拿回去吧，反正她都要弃学的，多读一年又能怎么样呢？只会增加家里的负担。”
吴琴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她不死心地冲着吴老大喊道：“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就是想读个书而已，为什么不给我读，我的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让我弃学！”
吴老大被吴琴闹的心烦，略烦躁地道：“因为家里穷！”
吴琴就像触底而起的弹簧，积压许多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她不再忍耐，手指向旁边的吴华，“那为什么不是他弃学，他的成绩那么差，就算让他读也读不出什么名堂出来，为什么不让他弃学？还是说就因为是我女孩子，你们根本就不重视我的感受？在你们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对吗？”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惊呆了众人。
吴琴捂着自己的右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凤，“妈，你，你打我？”
金凤斥道：“谁教你这么和爸爸说话的？”
吴老大回过神，忙将吴琴拥入怀里，拿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右脸上查看情况，同时对金凤不满道：“你打女儿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面对丈夫，金凤放软了态度，“我是心疼你，你为了这个家已经够辛苦了，孩子还不理解你的苦。”
“她还小嘛，你让她理解什么呢？按理说她就是读书的年纪，是我们没本事支持她读书而已，要怪就怪我们，别拿孩子出气。”
吴老大到底是一家之主，话说出来后，金凤没有再多言。
吴保国在一旁尴尬不已，早知道他应该私下里和老大说这件事的，现在反而害的老大一家闹矛盾。
他看了看躲在吴大国怀中抽噎的吴琴，心生不忍，又将钱推到吴大国面前，“收下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老大，你知道我也没什么多大的本事，但是我今天还是撂一句话，在我顾好小家的同时，不管是高中、大学还是更高的学历，只要吴琴能读，她的学费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他注意到旁边的吴华，补充道：“不仅是吴琴，就连吴华也是，只要能往上读，我就和你一起想办法。”
“读了书未来才有更多的选择、才能出息，而不是像我们一样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两是亲兄弟，你就别和你亲弟弟客气了行吗？”
吴老大看着吴保国，良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无奈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呢？”
吴保国笑道：“这哪是别人家的闲事啊，这是我老大哥家的事，是家事。”
吴老大没好气地瞪了吴保国一眼，“你说的啊，以后吴琴、吴华没钱读书了就问你要。”
见吴老大终于松口，吴保国开心地应道：“哎，好嘞。”
吴琴也听出了吴老大的话外之音，激动的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终于可以读书了！
等了一会儿，等吴琴不哭了，吴保国起身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吴老大出声挽留，“再玩会呗，留下来打打牌。”
吴保国牵着吴廖往门口走去，“不玩了，走了走了。”
走至马路上，身后突然传来吴琴的喊声，“小叔。”
吴保国回头，看到吴琴向他走近。
“小叔，谢谢你。”
吴保国微微一笑。
他走近吴琴，弯下腰去摸吴琴的头，意味深长道：“别怪你父母，他们也是没办法。”
吴琴点点头，“我知道小叔。”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我……”
“好了，别想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以后你就专心读书吧。”吴保国故意板起脸，“要是被我发现你学习偷懒，那我可是要收回我的承诺的。”
吴琴重重点头，“恩。”
吴保国笑着挥了手，“行了，回去吧，我们走了。”
看着吴保国和吴廖走远，吴琴好心情地往家中走去，走到门口时，看到了吴华。
吴琴问：“你怎么来外面了？吃完饭了？”
吴华看着吴琴，神色不明，轻应道：“恩。”
吴琴便绕过吴华往家中走，谁料刚走了几步，就听他问：“姐，你也认为我将来会没出息吗？”
吴琴脸上突变，立马回头解释，“我没有，你误会了，刚才我心急说了一些气话，但绝对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
“不用说了。”吴华淡淡道，“我不在乎。”
话落，他转身离开。
然而是否真的不在乎，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吴琴看着吴华的背影，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不见，内心闪过一丝自责。
***
吴保国走后，吴老大看了一眼金凤。
在他家开饭之前，金凤曾在厨房里和吴老大说过抱怨的话。
“昨晚保国连夜去镇上取了好几千块钱借给叶芳应急。”
“他也是个没良心的，白天你们兄弟还帮他出气，结果晚上人家就屁颠屁颠地去给张家送钱了。”
“你是他的亲大哥，他也知道我们没钱给吴琴读书，他赚了钱之后想都没想到我们家。”
“就你还顾着兄弟之情，人家出事了你上赶着帮人家，结果人家根本不拿你当兄弟，赚了钱想都没想到你，问都没问一句。”
“到底是分家了，再是亲兄弟，都离心了。”
吴保国听到金凤的这些话心里是难过的，所以当吴保国把钱推到他面前时，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气的，带着这分气他直接拒绝了吴保国的钱。
但后来听到吴保国的话，他心里的气就都消了。
此刻，他盯着金凤说道：“以后不要屁话多。”
“就像你说的，我们兄弟已经分家了，保国赚的钱都是他的，他要借给谁是他的事，叶芳是张力的妈，张力救了吴廖，看在这个人情上，保国肯定是要借钱给叶芳看病的。”
“更何况，我们从来没有主动开口问保国要钱。”
说完，吴老大就起身走了，金凤坐在饭桌上半天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