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这份工作并不好干，但没想到每走一步都是槛。
赵潮生喜怒形于色，立即跳起来表达不满：“又是哪个杀千刀的定的规矩？有本事让有证的过来跟我比比潜水！我倒要看看是谁更牛！”
船长无奈地对他摆摆手：“别吵了，人家也是为了你们好，培训你们去考技能证人家不收费，就是为了让你们掌握好理论知识，能安安全全去做任务。”
赵潮生还想说什么，船长摆了摆手：“行了，你快别闹，小夏，你怎么想的？”
夏锦说：“其实确实是好事，但如果说只允许有证书的人潜水，那整个潜水队的工作是不是就只能交给别人来做？”
赵潮生连忙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船长点头：“暂时来说是这样，据说上面派了一队专业水下考古队来协助工作。”
赵潮生神色不好，但很快又自如起来：“无所谓，反正咱是带编制的人，有人帮忙干活岂不是乐的轻松。”
“呸，”船长骂道：“你想的美，来的人都是难得一见的考古界巨擘，要在外面都得花钱听讲座，现在人家来免费教学，你敢缺一节课你试试。”
夏锦有点惊喜：“那就是实在的好事了，要是我们也能考下来这个证书，后面工作开展就更名正言顺了。”
船长用很和蔼的眼神看着夏锦，赞许地点头：“是这样，不过，可能不止是一个证书，据我所知，最少有四五种，考古方面，潜水方面，以及水下作业，都是单独培训单独考试的。”
赵潮生自打上学时就没学过习，一听见考证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啊，招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说还得考试啊。”
船长冷笑：“行啊，那你回你们博物馆去吧，然后你和你那群小弟一起被边缘化，送你们去看大门。”
赵潮生：.......
船长不忘补刀：“哦对，我们可以叫百里疏过来，反正只有他有水下考古作业的资质，你就给他打下手吧。”
要让赵潮生永远居于百里疏之下，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也没说不去.......”
原来百里疏早就有专业证书了。
夏锦想，在这个行业里，她是不是不会有任何机会超越他。
从船长那里出来，夏锦还没等回到自己屋里，就被顾星辰拉到自己房间了。
“夏夏，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是我们德化白瓷没错吧？”
顾星辰带着一双白手套，虔诚地托着今天刚从水底带回来的小瓷瓶，来回打转地看。
夏锦笑道：“你居然问我，你不是本地人嘛？而且是鉴宝经验丰富的本地人。”
“这不一样，”顾星辰说：“虽然我们都知道德化白瓷很受欢迎，但是都是从一些古籍资料中得知的，今天看到了这个，我才真正觉得，这是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化，不仅仅是一件瓷器那么简单。”
“至少在千年前，就有人喜欢他们了。”
夏锦的视线也落在了这个瓷瓶上。
说起来是很奇怪，按理说过了上千年，任凭它是铜浇铁铸也该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没有，偏偏是这最脆弱的白瓷以一种最惊心动魄的形式保存至今。
为什么？
为什么船被风浪拍打的时候它没有破碎？
为什么船沉落在海底礁石上时它没有损毁？
为什么被冰凉咸杂的海水浸泡千年，它的质地仍然透彻洁白？
但那么多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夏锦，或者是顾星辰，她们将带着这些疑问离开，新的人会来，再发现这些被时代遗忘的东西，产生新的问题，探究，或是让它继续沉默。
那是当时的故事，千百种可能性中的一种，在无数个岔路口发生了唯一的选择，成就了如今。
也许发生的都是正确的吧，也许自己现在的人生，就是时间给出的答案，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没有更坏的选择，这就是唯一。
那，是不是她如今的努力，也是回答未来人们故事的理论基础？
夏锦忽然有些感动，她对自己的信心一直都是负数，她经常会想，如果她再优秀一些，是不是父母就不会抛弃她？如果她对人们再和善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泄露毕业设计？
她明明清楚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有责任心，有的父母生而未养却理直气壮，那怎么会是她的错？她虽然不够热情，天生冷脸，那也不是被偷窃毕业设计的理由。
“我们一定要研究的更清楚一些。”夏锦看着顾星辰，发现她也是热泪盈眶。
顾星辰：“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我们努力了，后人再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能轻松点。”
夏锦点头，外面夜色降临，临海的电压不稳。
房间里的灯发着暗黄微弱的光芒，时而闪烁。
那时候考古技术并不发达，尤其是水下考古，还在起步阶段，走着从零到一的艰难步伐。可是已经有一批年轻人，他们不介意薪资的微薄，甚至连自身安全都可以暂时搁置，只为了求一个答案。
历史的答案。
－
第二天一早，夏锦刚刚睁眼，就看见了手机上的信息。
船长的内部消息很准，上级单位根本没给他们拒绝的理由和时间，因为中午的时候，专家就已经登船了。
赵潮生不爱早起，再加上排斥考试，所以面对这一群风尘仆仆的专家没露出什么好脸色。
还好他自知自己正式社交能力差强人意，也只是站在人群最后面远远地看着。
但躲是躲不掉的，夏锦知道，等这些专家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估计就是要找这个“前”潜水队队长谈话。
她从最后面绕到赵潮生身边，拍了他一下。
“干嘛？”赵潮生刚想大声说话，一看是夏锦，稍稍放低了音量：“不用安慰我，我才不在乎他们来。”
夏锦目视前方，馆长今天也来了，和王船长站在最前面满脸笑容地和专家互相问候。
“谁说我是来安慰你的。”夏锦看也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靠在后面的船舷上说到：“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合作，本质上我们两家博物馆属于竞争关系，而船长对你们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你不想你的兄弟们被轻视，才和船长僵持不下。”
赵潮生皱着眉低头看她：“谁说我们不能一直合作的？”
夏锦：........这人怎么抓的重点
“我是说，等我和顾星辰他们回自己的博物馆，船上的事情还只能由你和船长一起决议了。”
夏锦看向他：“你很重要。”
赵潮生是顺毛驴，按他的方向摸毛就没问题，他很吃这套：“我当然很重要，这片水域是什么情况没人能比我更清楚！”
夏锦道：“那要是加上过硬的考古知识，岂不是就无敌了？”
赵潮生下巴一抬，瞬间抖起来了。
他刚想说什么，旁边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让我看看，是谁这么无敌？”
这声音........
夏锦脖子一紧，连带着整根脊柱一路向下，直痒到尾椎。
好熟悉，又有一点陌生。
其实也不过一天半没有见面，为什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百里疏从一旁走来，站在了赵潮生旁边 ，和夏锦隔着个赵潮生。
赵潮生看见他，其实有些惊喜，但转念一想处处被这个男人压了一头，还是不爽的感觉更多。
“你怎么也来了？”
百里疏一挑眉：“我不能来？”
他看赵潮生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低声笑了起来，伸手挎住他的肩膀：“别紧张，我开车送馆长来接专家，一会儿就回去了。”
“谁紧张你.......”
“隔着老远就听见夏锦在劝你，怎么，考试对你来说是很难的事吗？”
左右夹击，赵潮生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百里疏本来就不习惯和人有长时间的身体接触，于是松开他：“这些专家是水下考古的第一批研究员，不去混个眼熟真是可惜了。”
赵潮生：“我是打算去的，就是还没来得及。”
他摸着有些扎手的头走了。
夏锦还没反应过来，这最后一排就只剩下她和百里疏两个人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夏末初秋时，天气都是瞬息万变的，昨天狂风骤雨，今天也可能艳阳高照。
夏锦的后背被晒得暖洋洋的，她隐约听见旁边那个声音稍微近了些。
“喜欢在船上的生活吗？”百里疏先开口。
夏锦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百里疏笑笑：“乐不思蜀啊。”
“那到也没......”夏锦说：“水下考古和我们平时的现场实在太不一样了，觉得收获颇丰。”
夏锦看向他：“没想到你还是先人一步。”
“很快了。”百里疏抬头看着远方的人群道。
“什么很快了？”
百里疏：“你的先人一步，也很快就能到来了。”
夏锦看他：“看来，你这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大事。”
“不背着你。”百里疏说：“只要你问，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其实是综艺，等过些天稳定下来，你回来和我一起拍摄吧。”
“你不在馆里，我每天都只能看到一种色彩。”
夏锦简直被他逗笑了：“那问题不大，起码还能看到。是什么色啊？对你一定很重要。”
百里疏也倚靠在栏杆上，轻松道：“是文物的颜色，我的生活里除此之外也什么都没有。”
“油嘴滑舌是赵潮生刚刚传染你的技能吗？”夏锦看他。
“才两天，你了解他倒是很快。”
百里疏其实并不吃味，但却忍不住稍稍露出些较真的样子：“那，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些，你了解我多少了？”
赵潮生喜怒形于色，立即跳起来表达不满：“又是哪个杀千刀的定的规矩？有本事让有证的过来跟我比比潜水！我倒要看看是谁更牛！”
船长无奈地对他摆摆手：“别吵了，人家也是为了你们好，培训你们去考技能证人家不收费，就是为了让你们掌握好理论知识，能安安全全去做任务。”
赵潮生还想说什么，船长摆了摆手：“行了，你快别闹，小夏，你怎么想的？”
夏锦说：“其实确实是好事，但如果说只允许有证书的人潜水，那整个潜水队的工作是不是就只能交给别人来做？”
赵潮生连忙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船长点头：“暂时来说是这样，据说上面派了一队专业水下考古队来协助工作。”
赵潮生神色不好，但很快又自如起来：“无所谓，反正咱是带编制的人，有人帮忙干活岂不是乐的轻松。”
“呸，”船长骂道：“你想的美，来的人都是难得一见的考古界巨擘，要在外面都得花钱听讲座，现在人家来免费教学，你敢缺一节课你试试。”
夏锦有点惊喜：“那就是实在的好事了，要是我们也能考下来这个证书，后面工作开展就更名正言顺了。”
船长用很和蔼的眼神看着夏锦，赞许地点头：“是这样，不过，可能不止是一个证书，据我所知，最少有四五种，考古方面，潜水方面，以及水下作业，都是单独培训单独考试的。”
赵潮生自打上学时就没学过习，一听见考证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啊，招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说还得考试啊。”
船长冷笑：“行啊，那你回你们博物馆去吧，然后你和你那群小弟一起被边缘化，送你们去看大门。”
赵潮生：.......
船长不忘补刀：“哦对，我们可以叫百里疏过来，反正只有他有水下考古作业的资质，你就给他打下手吧。”
要让赵潮生永远居于百里疏之下，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也没说不去.......”
原来百里疏早就有专业证书了。
夏锦想，在这个行业里，她是不是不会有任何机会超越他。
从船长那里出来，夏锦还没等回到自己屋里，就被顾星辰拉到自己房间了。
“夏夏，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是我们德化白瓷没错吧？”
顾星辰带着一双白手套，虔诚地托着今天刚从水底带回来的小瓷瓶，来回打转地看。
夏锦笑道：“你居然问我，你不是本地人嘛？而且是鉴宝经验丰富的本地人。”
“这不一样，”顾星辰说：“虽然我们都知道德化白瓷很受欢迎，但是都是从一些古籍资料中得知的，今天看到了这个，我才真正觉得，这是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化，不仅仅是一件瓷器那么简单。”
“至少在千年前，就有人喜欢他们了。”
夏锦的视线也落在了这个瓷瓶上。
说起来是很奇怪，按理说过了上千年，任凭它是铜浇铁铸也该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没有，偏偏是这最脆弱的白瓷以一种最惊心动魄的形式保存至今。
为什么？
为什么船被风浪拍打的时候它没有破碎？
为什么船沉落在海底礁石上时它没有损毁？
为什么被冰凉咸杂的海水浸泡千年，它的质地仍然透彻洁白？
但那么多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夏锦，或者是顾星辰，她们将带着这些疑问离开，新的人会来，再发现这些被时代遗忘的东西，产生新的问题，探究，或是让它继续沉默。
那是当时的故事，千百种可能性中的一种，在无数个岔路口发生了唯一的选择，成就了如今。
也许发生的都是正确的吧，也许自己现在的人生，就是时间给出的答案，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没有更坏的选择，这就是唯一。
那，是不是她如今的努力，也是回答未来人们故事的理论基础？
夏锦忽然有些感动，她对自己的信心一直都是负数，她经常会想，如果她再优秀一些，是不是父母就不会抛弃她？如果她对人们再和善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泄露毕业设计？
她明明清楚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有责任心，有的父母生而未养却理直气壮，那怎么会是她的错？她虽然不够热情，天生冷脸，那也不是被偷窃毕业设计的理由。
“我们一定要研究的更清楚一些。”夏锦看着顾星辰，发现她也是热泪盈眶。
顾星辰：“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我们努力了，后人再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能轻松点。”
夏锦点头，外面夜色降临，临海的电压不稳。
房间里的灯发着暗黄微弱的光芒，时而闪烁。
那时候考古技术并不发达，尤其是水下考古，还在起步阶段，走着从零到一的艰难步伐。可是已经有一批年轻人，他们不介意薪资的微薄，甚至连自身安全都可以暂时搁置，只为了求一个答案。
历史的答案。
－
第二天一早，夏锦刚刚睁眼，就看见了手机上的信息。
船长的内部消息很准，上级单位根本没给他们拒绝的理由和时间，因为中午的时候，专家就已经登船了。
赵潮生不爱早起，再加上排斥考试，所以面对这一群风尘仆仆的专家没露出什么好脸色。
还好他自知自己正式社交能力差强人意，也只是站在人群最后面远远地看着。
但躲是躲不掉的，夏锦知道，等这些专家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估计就是要找这个“前”潜水队队长谈话。
她从最后面绕到赵潮生身边，拍了他一下。
“干嘛？”赵潮生刚想大声说话，一看是夏锦，稍稍放低了音量：“不用安慰我，我才不在乎他们来。”
夏锦目视前方，馆长今天也来了，和王船长站在最前面满脸笑容地和专家互相问候。
“谁说我是来安慰你的。”夏锦看也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靠在后面的船舷上说到：“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合作，本质上我们两家博物馆属于竞争关系，而船长对你们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你不想你的兄弟们被轻视，才和船长僵持不下。”
赵潮生皱着眉低头看她：“谁说我们不能一直合作的？”
夏锦：........这人怎么抓的重点
“我是说，等我和顾星辰他们回自己的博物馆，船上的事情还只能由你和船长一起决议了。”
夏锦看向他：“你很重要。”
赵潮生是顺毛驴，按他的方向摸毛就没问题，他很吃这套：“我当然很重要，这片水域是什么情况没人能比我更清楚！”
夏锦道：“那要是加上过硬的考古知识，岂不是就无敌了？”
赵潮生下巴一抬，瞬间抖起来了。
他刚想说什么，旁边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让我看看，是谁这么无敌？”
这声音........
夏锦脖子一紧，连带着整根脊柱一路向下，直痒到尾椎。
好熟悉，又有一点陌生。
其实也不过一天半没有见面，为什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百里疏从一旁走来，站在了赵潮生旁边 ，和夏锦隔着个赵潮生。
赵潮生看见他，其实有些惊喜，但转念一想处处被这个男人压了一头，还是不爽的感觉更多。
“你怎么也来了？”
百里疏一挑眉：“我不能来？”
他看赵潮生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低声笑了起来，伸手挎住他的肩膀：“别紧张，我开车送馆长来接专家，一会儿就回去了。”
“谁紧张你.......”
“隔着老远就听见夏锦在劝你，怎么，考试对你来说是很难的事吗？”
左右夹击，赵潮生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百里疏本来就不习惯和人有长时间的身体接触，于是松开他：“这些专家是水下考古的第一批研究员，不去混个眼熟真是可惜了。”
赵潮生：“我是打算去的，就是还没来得及。”
他摸着有些扎手的头走了。
夏锦还没反应过来，这最后一排就只剩下她和百里疏两个人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夏末初秋时，天气都是瞬息万变的，昨天狂风骤雨，今天也可能艳阳高照。
夏锦的后背被晒得暖洋洋的，她隐约听见旁边那个声音稍微近了些。
“喜欢在船上的生活吗？”百里疏先开口。
夏锦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百里疏笑笑：“乐不思蜀啊。”
“那到也没......”夏锦说：“水下考古和我们平时的现场实在太不一样了，觉得收获颇丰。”
夏锦看向他：“没想到你还是先人一步。”
“很快了。”百里疏抬头看着远方的人群道。
“什么很快了？”
百里疏：“你的先人一步，也很快就能到来了。”
夏锦看他：“看来，你这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大事。”
“不背着你。”百里疏说：“只要你问，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其实是综艺，等过些天稳定下来，你回来和我一起拍摄吧。”
“你不在馆里，我每天都只能看到一种色彩。”
夏锦简直被他逗笑了：“那问题不大，起码还能看到。是什么色啊？对你一定很重要。”
百里疏也倚靠在栏杆上，轻松道：“是文物的颜色，我的生活里除此之外也什么都没有。”
“油嘴滑舌是赵潮生刚刚传染你的技能吗？”夏锦看他。
“才两天，你了解他倒是很快。”
百里疏其实并不吃味，但却忍不住稍稍露出些较真的样子：“那，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些，你了解我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