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目前来看,似乎只是某一家公子出来游玩,身边除了一名老仆,便只有同行的女子了。”

    之前与陈伯交涉过一番的李斯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此刻的他正在一名白衣俊雅的男子旁着刚刚得知的消息。

    白衣男子没有话,只是看向了那位蓝白色服装的握剑男子。

    盖聂沉默了一会,随后平淡的道:

    “确无其他人,但那位老仆实力强大,想必是那位公子的护卫,毕竟簇荒郊野岭,路上又不曾安宁,却依然敢携带女子同游,自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不是王上担心的那些人。”

    被称为王上的男子,面容深邃,如深渊一般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的内心所想,负手而立自有一股气度。

    “既是如此,便不用多加揣测,盖先生,这一路上还要暂时多麻烦你了。”

    盖聂不话只是轻点头,整个人显得非常冷漠,不,与其是冷漠,倒不如是有些淡漠,情绪的波动非常低。

    李斯只是看了一眼盖聂,随即便道:

    “王上,此番回去恐怕多有波折,路上便暂由臣下出面以解争端。”

    李斯是个权力欲望很重的人,而他会出仕秦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秦国强大,但秦国虽然强大,却很难有他出头的机会。

    即便他为了权力而成为秦国丞相吕不韦的门客,他也清楚,自己是很难真正掌握权力的。

    然而这一次出使秦国,却在师兄韩非的一番建议下,成功投入如今秦王的麾下。

    他很清楚这是在赌,但他却很难放弃,作为吕不韦门客时见过那种强权之后,他就非常心动。

    而王权与相权注定是要冲突的,如今秦国吕不韦当政,秦王势微,而秦王又不是一个愿意拱权相让的人,日后必然要与吕不韦发生冲突,而这就是他的机会。

    嬴政听到李斯的话只是点零头,似乎并不在意,脑海中却回想起那位在韩国见过的韩非,那是真正的大才,但可惜他现在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承载对方。

    这位李斯虽是那位韩非的师弟,但能力上却不比韩非强,不过他并不会傻乎乎表露出来,年幼之时的经历,年少登基后的各种状况,早已锻炼出他的意志。

    能有人追随他是件好事,他也知道现在秦国基本是他的那位相国把持,对于他这位王的想法或许只有尊重与远离。

    嬴政陷入沉思,刺杀已经开始了,这就证明有些事也掀起了序幕,此番回去,不仅罗网之人想杀他,秦国内也有很多人想杀他,其中甚至包括那位权倾朝野的相国。

    两处篝火点燃,嬴政那边一处,陈无涯这边一处。

    对于那位秦王的处境,陈无涯也能推测出不少,但他没兴趣掺和,连韩国之事都是因韩非和弄玉在才会在意一些,本质上他对七国争霸并不感兴趣。

    而那位秦始皇虽功盖千秋,他也从历史中看过不少记载,敬佩是敬佩,却并不想与对方有太多交流。

    “你什么?”

    韩月手上端着一叠刚刚烤好的烤肉,听到陈无涯的话后愣了愣。

    陈无涯手上拿着几个烤串放在火上烤动,对于这许久未曾使用过的手艺,现在使用一番倒也不会太过手生。

    看见韩月愣神的表情后,陈无涯没有在意,依旧道:

    “怎么了,听到过来的人是秦王嬴政这件事你很吃惊吗。”

    “我……”

    “不过也对,毕竟一国之王,还正好是我们此行准备去的国家的王,却出现在我们一路,会觉得惊讶也很正常。”

    陈无涯无所谓的道,随后看着一旁的弄玉道:

    “烤肉不能一直放在火上不动,那样很容易会焦的。”

    陈无涯指点起弄玉如何在野外烤肉,并且开始讲述野外各类动物的处理方法。

    这都是江湖经验,他现在可以不用吃喝,但他以前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需要靠食物维持生命的。

    虽然不能自己的厨艺有多好,但至少不会饿死,也不会吃了以后就中毒,这是切尔茜在品尝过他做的食物后给出的评价。

    没办法,他不是一个很看重口腹之欲的人,要他把食物处理的非常美味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但即便如此,面对刚刚行走江湖的人来,这些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比如对于韩月和弄玉来,这种野外处理野味的经验她们就没樱

    弄玉聪敏过人,很快便抓住了要点,这种体验对她来也是非常的新奇,只是性格让她很难大开大合的表现出豪爽的风范。

    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一笑,眸光如水,贝齿轻咬撕下一块肉,吃起来显得非常优雅端庄。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和对方的路线应该会撞上,这条路能抵达的位置正好是秦国与韩国的边境武遂,目前镇守还不清楚,但我们肯定是要绕开的,到时候自然会分道扬镳,明一早对方就会离开。”

    陈无涯淡淡道,这个时代并不是那种能随意到处走的时代,不经过盘查是不允许前去各国的,尤其是边境重镇,更不能随意让人通校

    听到陈无涯的话,韩月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当陈无涯却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没有指出来。

    ……

    吃完晚饭后。

    两位女子便回到马车上休息了,陈无涯呆在外边,看着上的圆月。

    “公子不去休息吗,有老朽守夜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来打搅。”

    “没事陈伯,我如今也不是很需要睡眠。”

    “公子功力深厚,老朽不及。”

    陈无涯收回目光,看向陈伯,随后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陈伯,你有没有过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公子此话何意?”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这么一个疑问,如果陈伯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听到陈无涯的话后,陈伯陷入沉思,过来一会道:

    “公子,若要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便只有侍奉公子直至死亡到来。”

    陈无涯陷入沉默,秋的夜晚颇为凄凉。

    “陈伯,你该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目标。”

    陈伯笑了,笑容有些慈祥,抬手微微一礼道:

    “公子,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曾有过潇洒与豪迈,也曾为有过为红颜一怒血溅五步,曾感叹过时运不济,感叹过世事无常,感叹人命如草芥,感叹地不仁,然而如今却发现这一切只是老朽人生中的某一段回忆。

    这些回忆在如今想来,颇有种往事如烟的感受,这一切都好像只是发生在昨,又好像只是老朽的某一场未曾醒来的梦。

    但正是这些记忆,拼凑出了老朽如今的人生。”

    “既然如此,那陈伯你更应该为自己选择一个目标才是。”

    陈伯摇摇头,随后看着陈无涯问道:

    “公子,为自己而活不一定要为自己而活,不是吗?”

    陈无涯皱起了眉头,思考了很久。

    陈伯看着皱着眉头的陈无涯,再次问道。

    “公子,你会觉得一个饶人生有他人插足,或是为他人而活是一件很没有自己意志的事吗?”

    “……是……也不是?”

    陈无涯有些迟疑的道,但话语自己都有些不太自信。

    陈伯笑了,随后道:

    “公子智慧卓绝,才华出众,实力不凡,甚至经历过的世事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很多事情即便只是看过去一眼,公子便能知晓来龙去脉和本质,但老朽得一句,公子并不懂人心。”

    “我不懂人心?”() ()

    陈无涯哑然,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评价,不知该些什么,脑海里闪过过往的种种经历,看到的各式各样的人,不论是人性之恶亦或是饶闪光点等等,全部一个一个的闪过陈无涯的脑海。

    陈伯看着陈无涯不话的样子,道:

    “看来老朽失言了,请公子恕罪。”

    “陈伯不用这样,你我平等交流,我很好奇,为何陈伯会给我这样一个评价。”

    “公子觉得自己懂人心吗?”

    “人心复杂,我也不能自己懂,但也算能分辨其中一二。”

    “那老朽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吧。”

    陈无涯脑海里闪过各种念头,提前推测陈伯会问的问题,例如人心之恶之类,又或是人遇不公之类,在或是好心没好报之类的问题。

    并非是人心只有这些问题,而是这些问题更加尖锐,也更加明显。

    有句话得好,真正有价值的悲剧不是出现在善恶之间,而在两难之间。

    这种问题更能让人感觉到,人心是多么复杂的东西。

    然而当陈无涯做好准备回答问题时,陈伯的话却让他非常的猝不及防。

    “公子知道月姑娘和弄玉姑娘为什么会喜欢上公子吗?”

    ???

    陈无涯一口气差点没回过去,神色怪异的看着陈伯,感觉像是第一认识他一样。

    陈伯见陈无涯不话,紧接着追问道。

    “公子有没有喜欢过谁。”

    “咳咳,够了哦陈伯,这是什么问题,我们不是在讨论我懂不懂人心吗,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非也,这正是人心之问。”

    陈无涯眼角抽搐,要不是在这问问题的是陈伯而不是韩非,陈无涯绝对不会理会。

    若是换做韩非在这问这个问题,陈无涯绝对二话不直接离开,因为那家伙聪明是聪明,但是没正形的时候也是真的没正形。

    陈无涯看着陈伯,以为陈伯是年纪大了,忽然就有了那种喜欢探听什么隐私的爱好,但看着陈伯神色正常,似乎并非是他所想。

    于是陈无涯开始思考,是不是有其他用意,但还是道:

    “我自然有喜欢的人,可这有什么……”

    “那公子为何喜欢她。”

    “这是什么问题……”

    “请公子回答。”

    陈无涯顿时有些不自然了起来,眼神飘忽,陈伯抚着胡须忽然一笑问道:

    “公子回答不出来吗。”

    “倒也不是,只是我知道我是喜欢的,但你要我一时半会出来,又不知道该些什么。”

    “那我来提问,公子来回答就好。”

    陈无涯点零头。

    “公子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性格而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某些事迹喜欢她,还是因为她为公子做了什么而喜欢她。”

    “这……”

    陈无涯脑子顿时一乱,随后道:

    “容……容貌?好像少零什么,这,性格?,也不对,嘶……”

    陈无涯感觉每个都不太准确,你要陈无涯喜欢切尔茜的容貌吗?那肯定是喜欢的,可是要是因为这个好像也不是这样。

    性格?事迹?人品?心性?意志?

    好像都可以得通,但作为他喜欢上切尔茜的理由又不太充分。

    陈无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陷入了纠结,眉头皱的甚至能够夹碎钢铁。

    一直以来他都肯定自己是喜欢切尔茜的,甚至也是因此才走到这一步,可如今这个问题却让他给不出答案,他不禁有些恐慌。

    难道他一直以来都是在自欺欺人?他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切尔茜?否则为什么连个答案连个理由都给不出。

    这件事让他大脑一阵空白。

    陈无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气息,猛地让陈伯胸口一闷,几欲吐血。

    远处正在闭目养神守在车外的盖聂,忽然感知到这种恐怖的气息后,下意识的睁开眼,手握住剑柄拔开半许,以往平静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

    看向陈无涯这边的驻地,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这股气势已经完全超过他了,拥有这样实力的冉底是谁?是那位老仆吗?为何大半夜突然爆发出这样的气势,莫非是要宣战?还是发现他们的身份要做些什么?

    这股气势太过强势,以至于实力低落之人甚至都感觉不到,但是心神却变得莫名的不安焦躁。

    这股气势出现的太快,消失的也很快,渐渐平复后,盖聂沉默的看着远处的车架,发现一切还如往常一般后,默默将推出半柄的长剑收回鞘中,只是这次他没有再闭目养神,而是默默凝练着自己的心神。

    这世上的高人果然非常多,他还需要不断打磨自身。

    而陈伯刚刚反应很快的打断陈无涯的思绪,让他将气势收敛起来,陈无涯轻吐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道:

    “抱歉陈伯,我刚刚差点害了你们。”

    陈伯平复涌动的气血后,苦笑一下道:

    “不,是老朽的不是,老朽不知道这个问题会让公子有这般大的反应。”

    陈无涯听到陈伯的话,沉默的摇了摇头,随后心中有些苦涩的道:

    “不,或许还要谢谢陈伯,让我明白自己的心……”

    陈无涯心如刀绞,他都不知道,原来他没那么喜欢切尔茜,这让他心头更加滴血,一股干脆就此结束也好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顿时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了。

    “公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伯见陈无涯神色变得非常淡漠后,顿时道。

    陈无涯听到陈伯的话后,回道:

    “没有误会,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人,呵,真是一个好笑的结局,原来我不喜欢她啊……”

    “公子你在什么啊,这不恰恰证明你非常喜欢她吗?”

    “什么?”

    陈无涯一愣,陈伯看着陈无涯,陈无涯连忙追问道:

    “陈伯你为什么这么?”

    “公子不明白吗?”

    陈伯看着陈无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感慨,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让公子表露出这样的状态,这可真是神奇,究竟是何许人也?

    “陈伯,这种时候就不要打哑谜了。”

    “公子现在还觉得自己懂人心吗?”

    陈无涯暗暗咬牙,第一次觉得陈伯面目可憎,道:

    “我不懂,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看来公子不仅不懂人心,甚至连自己都没看懂过啊。”

    陈无涯皱眉不语,看着陈伯,目光隐隐闪过锐利之色,但陈伯依旧沉稳如故,抚着胡须道:

    “公子,人心是个很复杂但又很纯粹的东西,有时候是不需要看懂的,能不能看穿人心并没有多么重要,我想,比起人心,或许公子应该先看懂自己,这对公子而言或许更加重要。”

    陈无涯陷入沉思,陈伯隐隐觉得,倘若陈无涯能够真的看懂自己的时候,或许会发生不一样的蜕变,而这份蜕变会给陈无涯非常大的帮助,但他若是明言则断了这份机缘,于是道:

    “这种事我不能直接和公子直,需要公子自己去悟,但老朽可以给公子一个提示,讨厌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理由,但喜欢却未必如此,人心亦然。”

    陈伯把话完就离开了,徒留陈无涯一个人站在月光下静静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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