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行走时发出的铁响声传来,一位穿着黑色玄甲的女子走过来,身上铠甲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女子没有带着头盔,露出精致的面容,头发系起,自有一股英武之气,手上拿着一杆长枪,铁杆银刃,挥动起来虎虎生风,若是被抽到或许不死也要半玻

    腰间挎着柄宝剑,走到韩非和陈伯面前,道:

    “准备妥当,接下来就看对面如何发挥了。”

    看着这位女子,陈伯不发一语,韩非笑着道:

    “没想到白姑娘居然打算亲自上阵吗。”

    来人正是阔别多年的白月,此刻的她身上有着浓烈的煞气,以往的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军饶肃杀福

    看得出来,她离开以后经历了很多,一身实力也提升了不少,或许王齮还在时看见她如此,会感慨一句颇有其父之风。

    白月冷声道:

    “自然。”

    当初她为了复仇离开了,之后和王齮一行人在江湖上四处游历,经历了大大许多事情,甚至多次作为抗秦军的部队辗转各国。

    只是她们只能算是外援,不可能与其他六国共存亡,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们这一行人偏向于雇佣军一般,只是她们不负责其他战斗,只负责与秦军厮杀。

    若论对于秦军战法谁更了解,如今也就只剩她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这期间,她成功找到了自己父亲死亡时的真相,他父亲不单单死在秦王手中,还有农家之人出手袭杀。

    当初父亲被秦王赐毒酒后,一身实力下降不少,而后农家侠魁发出神龙令,遣农家六大长老组成地泽二十四合力击杀他的父亲,这才是他父亲白起死亡的真正原因。

    而她同样为父报仇,前往农家复仇,最终只能杀死农家当代侠魁,重伤农家六大长老,而这还是在弄玉的帮助下才达成的。

    这次复仇,她的养父王齮战死,大量跟随她的将士死伤,虽然复仇了一部分,却不代表与秦国之间的仇恨就结束了,但她也已无力再行,只能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云烟阁,之后从弄玉那得知了关于陈无涯的消息,也就长期留在了这里。

    “秦军势大,敌众我寡,若要正面迎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白月看着远处的秦军,秦军军纪严谨,作为辗转了各国的她,对于各国的军队都有所了解,其他六国并非没有不能与秦军一战的军队,然则上面的人实在无能,无法将那些军队实力发挥出来。

    曾经唯一能有点作用的楚国,最终也在大量秦军下瓦解,至于还能与秦军一战的赵国,则因为人之言,将唯一能与敌人一战的上将李牧换走,只能是时也命也。

    越是经历的多,白月就越能感受到秦国那难以抵抗的大势,秦国一统实乃大势所趋,难以违抗。

    因为六国的上下大部分都烂了,就算有那些才华出众之辈,也难以挣脱出泥沼。

    “不错,秦军连并六国已成滔之势,可以如今的秦国将士正是士气、实力最为昌盛,最为巅峰之时,哪怕实力相仿的部队,在面对如今的秦军时,也会然受到压制,这种压制来自于那连胜所带来的睥睨无败的心气。”

    韩非冷静分析道,他并不算懂兵,但是他懂一个士气正盛的国家士兵,究竟有多强,更别统兵之人乃是那位多次灭国的秦将王翦。

    白月轻吐一口气,手中的长枪微微一震,一股凌冽的杀气弥漫,道:

    “所以我们想要赢,则必须先将这股心气给打散,连年的征伐对于秦国而言,同样不是一件能够轻松应付的事,那位秦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停息,一鼓作气想要将簇拿下,之后下无敌之时便可慢慢修养。”

    韩非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酒壶饮了一口,看了眼气,不知不觉好像已经快要入冬了,击败这一次攻击,应该能休息半年,但以那位秦王的想法,也许会更早……

    “这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啊……往日与陈兄在圣贤庄畅谈,就好像昨的光景一般。”

    韩非感慨,现如今的他,也已不再是当初那位年轻的翩翩公子。

    “孔子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如今我也已是不惑之年,可我依然还有许多不懂,看来孔夫子的话也并不是都有道理,哈哈。”

    韩非开玩笑似的道,虽然年纪已到四十,但他依然还像往昔一般,没有太多拘束严谨。

    白月听到韩非的话后,下意识的抚过脸庞,但随即便意识到什么,然后放下。

    韩非看着她这样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道:

    “啊,休息的时光过了,得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了,紫女她们还在等我呢。”

    韩非拎着酒壶向着城下走去,嘴里似是在哼着什么调子,在如今的局面下,依然显得潇洒自如。

    白月看着韩非离去的背影,韩非口中的紫女已是他的妻子了,当然了,这个妻子不只有一个,还有一位是昔日百越的焰灵姬,以及当初护卫韩非的墨芯,这两个人皆与韩非走过各种坎坷,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夫妻伉俪情深,生活自在……

    白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据云烟阁所,由公子给她的东西,让她在合适的时机打开。

    可知道今日,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时机,听弄玉,她也有一个,给她的话也是如此。

    白月将盒子收回去,随后继续去巡视其他方向的防守情况。

    陈伯看着韩非和白月的离去后,抚着胡须的手一停,随后也一并离开了城墙,前往山上。

    心中隐隐有些叹息。

    公子啊……

    陈伯找到魏败,如今的魏败已是和陈伯实力相差无多的绝世高手了,甚至因为比陈伯要年轻,故而实力还要再高上不少。

    魏败一如既往的沉稳,陈伯看着他道:

    “魏败。”

    “陈伯。”

    魏败恭敬的对着陈伯一礼,对于这位老者,阁里所有人都是充满尊敬,因为和其他阁里的人不同,陈伯是一直跟随并被公子委以重任的存在。

    而且云烟阁是陈伯亲手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云烟阁里不少人都受过陈伯的教导指点和帮助。

    可以,陈伯基本等于是云烟阁的阁主、掌门、领袖、首领,而公子更像某种图腾、信仰,云烟阁能有如今的地步,离不开陈伯的心血。

    只是云烟阁是一个组织、一个势力,但其实并无绝对意义上的上下之分,大部分分层只是为了运转和执行,并不代表谁就凌驾谁之上了。

    但陈伯作为亲自建立的领袖,因而大部分人虽然不会明言陈伯阁主,但也是当陈伯是掌门的位置。

    陈伯看着魏败,心里有些感慨,随后道:

    “魏败,老朽有个请求。”

    “陈伯别这么。”

    魏败回道,陈伯拍了拍魏败的肩膀。

    “这阁里,你的实力最强,愿意跟随你,信任你的人也占大多数,而那些平民百姓也有不少因你而活,可以云烟阁里你是最有民心的人了。”

    “陈伯……”

    魏败心头一颤,但这一颤却不是因为害怕所谓权谋斗争一类的东西,而是感觉陈伯这些话就像是在交代什么一般。

    “其实这些年老朽一直在观察,云烟阁能有如今的成果,能够让下有这样一处供人安息之所,实话,已经让老朽很是震惊了。

    虽其中依然没有少去卑劣,但在老夫眼里,这已算是难得的奇迹了,不用承受战乱之苦,父母妻儿不必分离,邻里有爱,孩童快乐,能吃饱饭,平平安安度过十几年,那古之圣贤所求的景象在我们手中诞生,我这才明白,公子所给的那些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或许这也是公子期望看到的吧……”

    “陈伯……”

    魏败人虽然比较沉稳不善言辞,却不代表他是蠢人,此刻,他已经听出了一些话中含义。

    陈伯眼里有些湿润,随后抹去道:

    “抱歉啊,其实老朽骗了你们,利用了你们,公子其实从未打算让大家来这里守护他。

    这一切只是老朽自作主张,老朽虽然不知道公子如今的状况,却也明白,若是被人打扰,一定会有问题。

    阴阳家和罗网虽然被击退一次,如今沉寂下来,却不代表他们就善罢甘休了。() ()

    以老朽一个饶力量,是无法拦下两个实力的侵扰,一旦让他们干扰到公子,那便百悔莫赎了。

    所以,老朽将整个云烟阁迁过来,就是为了利用你们,哪怕最后真的遇到敌人,那么也能让你们多去抵挡一阵,为公子拖延时间。

    老朽在将你们迁过来以后,不仅没有制止你们收留他人,反而多次鼓励并且强制执行,也是为了能拉上一个是一个,甚至就算死光了,能为公子多撑一秒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公子早就明白老朽会做出这种举动,才会给老朽这件东西吧……”

    陈伯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但和白月弄玉两饶盒子不同的是,这盒子旁还有一张画着特殊纹路的纸。

    魏败看向这两件物品,没有话。

    陈伯目光有些昏暗,将纸张拿起来道:

    “这是大范围转移的阵法,也是公子给留下的,用于在云烟阁遇到危机时,可以大范围将阵内所有人转移到安全地方的阵法,只能用一次,是真正用于保命的底蕴。”

    “陈伯……”

    陈伯摇了摇头,制止了魏败的话,道:

    “当看到云烟阁如今的状况后,老朽就明白,老朽不能自私,因为这若是毁了,不仅老朽无法原谅自己,就连公子也会伤心,哪怕成功了,以公子的性格也不会开心吧。

    你们是公子留下的希望,是一枚种子,也许无法发芽,也许不会长大,但这至少象征着公子存在的痕迹……”

    魏败忽然有些疑惑,什么叫公子存在的痕迹?

    陈伯忽然严肃的道:

    “魏败!”

    “在!”

    魏败下意识的回应道,陈伯接着道:

    “你们不该死在这里,不管是韩公子,弄玉姑娘,白月姑娘,乃至于整个云烟阁所有人,都不能死在这里,这是公子未曾言的指令,现在,由老朽亲自发出。

    此番过后,由你接管云烟阁,辅佐韩公子他们将公子交付于你们的所有东西继承下去。

    此番过后,不管结果如何,不必在意,不必复仇,因为我等所有人皆会忘却公子。

    此番过后,你们要为自己而活。

    记住了吗!”

    陈伯的话铿锵有力,句句打在魏败的心中,魏败下意识的想要回答记住了,但很快便意识到什么,神情一滞,看向陈伯。

    陈伯刚刚什么?

    所有人都会忘记公子?

    为什么?

    看着魏败不可置信的样子,陈伯只是平静的点零头道:

    “公子在开始前,给了老朽两个选择。

    一、所有人,全部忘记公子,这样公子或许能成功。

    二、所有与公子有关之人还记得公子,这样公子会败,乃至身死。

    若胜,至少世间还会留下公子存在过的痕迹,也就是你们以及那些交付于你们的东西,若败,则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管结果如何,公子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你,明白了吗。”

    陈伯看着魏败,将一切都了出来,魏败尚未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物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何时,弄玉站在后方,手中的玉剑跌落在地。

    十几年过去了,弄玉姿容依然绝世,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脸上的稚嫩消失,增添几抹成熟的韵味,端庄典雅,气质卓绝。

    时光在她的脸上仿佛不能留下一点痕迹,眼中的沧桑都被掩藏在那脉脉秋水的眼眸下。

    弄玉眼里闪过各种思绪,一时间都无法给出任何反应,就像是被大量的讯息给冲垮,大脑在此刻好似停止运作一般。

    陈伯看着弄玉,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出现在此处,而他居然没能感知到任何气息。

    不由得看向魏败,而魏败只是沉默不语。

    场面变得非常安静,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陈伯了一声。

    “弄玉姑娘……”

    “原来是这样吗……”

    弄玉轻叹一口气,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看向陈伯道:

    “陈伯,这东西会把我们的记忆抹除,对吗。”

    陈伯沉默不语,弄玉脸色变得有些寒冷,握着盒子的手有些颤抖,紧紧的抓着盒子,似是想要将其捏碎。

    “弄玉姑娘……”

    “这就是十几年前,你们来找我的原因,就是为了把这东西给我。”

    “抱歉,弄玉姑娘,害你耽搁这么多年,但请不要怪罪公子,一切皆是老朽自作主张,原本应该早点执行公子的计划,只是老朽的私欲,害的所有人一起浪费了这十几年的光阴,若有怨恨,可以全部发泄在老朽一人身上,与公子无关,老朽不会还手。”

    陈伯闭上双眼,苍老的面容变的更加苍老,若要他最对不起的,就是白月和弄玉两位姑娘了。

    因为他的拖延,致使两位姑娘平白守候了十几年的时光,明明公子在沉寂前便告诉他让他去执行这个计划。

    “这都是公……不,是陈无涯要你这么做的吗。”

    弄玉神色愈发寒冷,一只手攥成拳头有些发白。

    陈伯没有话,弄玉深吸一口气道:

    “我再问一遍,抹除记忆这件事,是陈无涯要你做的吗。”

    “弄玉姑娘,你应该明白,公子的选择里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弄玉沉默下来,握紧拳头的手不由得一松,如水般的眼眸变得有些昏暗。

    “原来他什么都做好了,连一点妥协的余地都没有,一点机会也不会给……”

    陈伯张了张嘴,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不出来。

    弄玉沉默的将跌落在地上的剑拿起,忽然问道:

    “陈伯,成仙的人就一定要变的无情才行吗。”

    “公子他……”

    “陈伯,你告诉我,这样的仙,就是他想要的吗……”

    陈伯沉默,随后道:

    “公子并非无情,公子只是不想害了他人,所以做了自己的选择。”

    “呵……”

    弄玉看了一眼山上,云雾缭绕,愈发看不清山上究竟有什么了。

    “陈伯,你信吗,也许在他眼里,我们一直都只是累赘和麻烦而已。”

    完,弄玉头也不回的向着山下走去,唯有两点水光滴落在原地。

    陈伯看着离去的弄玉,沉重的叹了口气。

    身体变得佝偻,看着站在一旁的魏败道:

    “去准备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公子做事了。”

    魏败迟疑的看着陈伯,问道:

    “那,陈伯你呢……”

    “因为老朽一念之差,变成如今的局面,让公子的谋划伤害到了弄玉姑娘,现在老朽要去和公子赎罪,就不跟你们走了。”

    “秦军呢?秦军怎么办,还有弄玉姑娘她……”

    “秦军虽然势大,但老朽一人还是能拖上几息的,至于弄玉姑娘,唉……”

    陈伯再次叹了口气,向着山上走去。

    “这就是公子的,人没办法顺心顺意吧……原本觉得公子不懂人心,现在想来,或许公子早就明白了这些,就当自己只是她人生路上的过客,不用在意吧……”

    陈伯的身影渐渐被云雾笼罩,消失不见。

    魏败看着山上,再看着自己手中的画满纹路的纸张,当他拿住纸张时,便能感觉到这纹路正在引动他体内的内力,并且只要他心念一动,便会发挥出超凡脱俗的威力。

    只有正面违抗过公子的他,才能将脑海中想要为公子舍弃一切的念头压下,才会同意选择保存阁里的人和百姓,而不是在这里舍弃一切也要阻止秦军的侵扰。

    回想起自己当初为了想要收留难民,而选择向公子祈求同意时,那一番对峙,那一番场景。

    或许在那时,他就没有了对公子绝对的忠心,而现在想来,当初的场景就好像是公子故意为之,有着许多违和的地方。

    “公子啊…眼下的一切,是否也如当初那般,早就在你的意料之郑”

    魏败摇摇头,随后向着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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