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看了!”

    秦王宫,太后寝宫。

    脸颊遍布皱纹,原本漆黑如瀑的发丝,在长达数载的软禁生活中转为斑白的秦国太后——赵姬,卧伏在锦榻上,失去原本之莹润光泽的手指,翻动掌中书页,风华不再的娇靥浮起久违了的兴趣。

    世人皆知,秦国太后赵姬与文信侯吕不韦、长信侯嫪毐私通,更与嫪毐生下一对孽种,有意以这对孽种取代秦王政,成为秦国之主。嫪毐叛乱失败后,嫪毐被秦王政下令车裂,那对秦王政之同母异父的弟弟,也被秦王政下令摔死。

    赵姬本人,被秦王政关进了雍城负阳宫,虽在姚贾的劝说下,秦王政将赵姬自负阳宫内接出来,于宫中供养。但,谁都知道,赵姬与秦王政的母子亲情已断。

    被幽禁在宫中的赵姬,失去了权势、男人,尽管她仍是秦王政的母亲,无人敢在衣食用度上亏待她。可,这种富贵囚徒般的生活,令曾经风华绝代的赵姬,于短短数年间,沦为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

    今日,一名宫女将最近风靡咸阳城的话本——洪荒,进献给赵姬。百无聊赖的赵姬,只能在话本上打发时间。因故事情节精彩,诸多术语更非凡俗可比,原本只是抱着打发时间之心思的赵姬,瞬间被吸引了。

    干裂苍白的樱唇开合,发出久违了的欢快笑声。

    “母后,您好像很开心?”

    恰巧,政哥下朝之后,带着包括赵高、盖聂在内的一些近侍于宫中散步。也不知怎么搞得,政哥一行来至赵姬的居所。念起已有数月未见过这个母亲,政哥索性来见一见赵姬。侍卫、宦官、宫娥在政哥犀利如剑的目光示意下,无人敢出声。

    如是这般,政哥畅通无阻的来至赵姬床前。熟悉的笑声入耳,政哥漆黑浓密的眉毛微皱,饶有兴趣的对赵姬道。

    啪!

    自嫪毐、吕不韦,以及赵姬为嫪毐所生的两个孽种,相继死于政哥之手后,母子俩已彻底决裂。政哥的声音入耳,将赵姬自久违了的欢乐中惊醒,手掌一松,话本坠落在地,发出一记脆响。

    继而,赵姬在锦榻上坐好,板着一张只剩昔年之一分风华的俏脸,虽身披绫罗绣裙,但气质冰冷淡漠,再不是当年那颠倒众生的绝代尤物,俨然一尊由寒冰雕琢而成的冰美人,注视政哥的眼神,更没有丝毫温暖,浑然不似在面对自己唯一的嫡亲骨肉,如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政哥早已习惯赵姬对自己的冷寂态度,他也没指望能再度收获赵姬的母爱。面对摆出不欢迎自己架势的赵姬,威严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温润视线扫过落地话本:

    “洪荒?”

    “王上,”赵高似幽灵般上前,于政哥耳边小声禀报道,“这是最近咸阳城中最著名的话本。出自巴蜀楼内一个说书小孩之口,由巴蜀楼幕后老板——清夫人派人刊印出版。”

    巴寡妇清,这个称谓只是俗称。赵高作为政哥的亲信,知晓这个寡妇在政哥心中拥有一定地位,故以‘清夫人’称之。() ()

    “是吗?”

    对于赵高的回答,政哥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继而,非常干脆的转身离去。政哥来此,只是想看赵姬一眼。如今,这一眼已看到了,念起赵姬做过的一切,厌恶遍布政哥心头,不愿继续看到赵姬,非常干脆的带着赵高、盖聂等贴身侍从离去。

    作为主人的赵姬,见儿子来去匆匆,单薄苍白的嘴唇微启,张嘴欲言,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

    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数百年前,道家创始人老子于函谷关著旷世之作《道德经》,主张以自身修炼达至万物融合的至高境界。函谷关之吏——尹喜,得老子传授统共不过五千字,却蕴着微言大义,阐述天地大道的道德经,舍弃官职,遁入临近函谷关的终南山。

    道家,从此正式形成。

    五百年前,阴阳家自道家脱离,自成一体;三百年前,道家又因对‘道’之理解不同,分裂为天宗和人宗。然则,天人二宗虽一分为二,仍视彼此为同门,一同居于广袤无垠,覆盖着绿色植被,散落着不同地貌的终南山。

    天玄的一本《洪荒》风靡咸阳,且随着来往于咸阳的客商,有向整个秦国蔓延之势。

    天人二宗的驻地——终南山,距咸阳城不远。加之,门中弟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下山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故此,天玄的这本《洪荒》,不可避免的落入天人二宗数百弟子手中。

    “好看,真是好看!”

    “这本《洪荒》,字里行间推崇我道家,真是一本了不起的杰作。”

    “可惜,这只是一册,若能一睹全貌,那我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

    青天白日下,遍布葱郁的终南山各处,尽是围绕着《洪荒》的言辞。

    天玄前世诞生的洪荒流,本质上就是推崇传统之道家文化。当《洪荒》传入道家驻地后,很快就被道家天人二宗的弟子接受。

    数百年来,道家于终南山那巍峨起伏的山体上,开凿出的洞穴,营建的亭台楼阁间,可见一个个手里拿着《洪荒》的道家弟子。更有一些机灵之辈,因未能第一时间获得话本,于同门手中借到话本后,并未急着翻阅,而是取过空白书册,自行抄录起来。

    明明只是一本单薄的话本,却似一枚惊破水面的石子,引发道道涟漪。为道家天人二宗,带来一连串之风波,惊动了天宗、人宗之高层。

    观妙台。

    往常除了五年一度的天人论战之外,人迹罕至的所在,今日迎来了久违的人气。道道蕴着仙风道骨的身影,乘着簌簌寒风,犹如风中劲草,更似列子御风而行,潇洒不羁的齐聚于此,张张脸庞皆挂着一般无二的趣味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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