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华佗果然妙手回春,不出三天,沈心语只是伤处隐隐作痛,倒能下床走动了。

    豆腐又来探望了她一次。沈心语在表达感激之情后,巧妙地将话题转向斗鸡眼亡母的坟墓,似乎不经意地询问了浣花坡的墓地买卖情况。

    对于这个问题,臭豆腐显得有些茫然,他需要回去打听一下。第二天,带回了消息:那个地方的管理相当松散,只需向县衙交一些钱,连手印文书都不需要。至于具体谁买了哪块墓地,似乎没有人能够记得清楚。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沈心语清楚这条线索已经中断。难免心灰意冷,只能另想他法来继续寻人。

    伤好之后,换上绸布庄送来的裙装,沈心语理所应当前去拜谢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端坐在书案后的轮椅上,换了一身月蓝色衣服,眉心那点朱砂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长手执笔,却没有动笔书写,笔尖悬停在纸面上。他在孤寂……意识到他的情绪,沈心语心头顿时漏了一拍,吓自己一跳,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对他的情绪有如此敏感的反应。

    欧阳明日见她进来,把笔放下。

    「姑娘伤势已愈,只需静养即可。明日尚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欧阳明日一脸探究,还在纠缠那天的问题。

    沈心语暗想,莫不是天蝎座?

    直视着欧阳明日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而坚定地回答:「欧阳公子,我叫沈心语。沈心语,是我的真名。」

    「哦?」欧阳明日轻轻一笑,满是生辉,仿佛刚才的孤寂是她错觉一般。

    「好吧,沈姑娘。」

    「沈姑娘不会武功,竟能伤了玉郎君,是于墨家机关有造化呀。」语气上扬,有夸赞之意。

    沈心语皱眉,问号脸,暗自好笑。墨家?墨家是搞木的,她搞土木的,是有些交叉。

    「嗯呢,是会点。」被他夸了,她心里激荡,笑呵呵答着。

    欧阳明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追问她从何学得,只是关怀她是否好转。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救命之恩,寥寥几句温柔之言,叫她暖了四肢百骸。恋爱脑发作了,挡不住。

    沈心语脑一热,带有几分急切的说出她的想法。

    起承转合,诉说着她想为他尽些微薄之力。

    「欧阳公子,小女子不太适应贵府的茅厕,我略通墨工之道,恳请给我个改良的机会……」言闭,挺直了身子,想给他留下好的印象。希望是温柔的,有才情的。

    天下茅厕,不都这般吗?

    欧阳明日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请求。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充满了探究,随即轻微颔首,表示允了。

    这一日,欧阳明日和沈心语交谈甚多。

    她向他坦白,自己只擅长墨工,但还希望能学习五行八卦,以此来帮助建筑的设计和改善。五行八卦哪里都可以学,她想拉近和他的关系。

    他听后,微微一笑,告诉她欧阳山庄藏书丰富,他愿意允许她自由借阅并向他请教。难得有女子对此感兴趣。

    她也蹬鼻子上脸,顺势求了好几本。

    他问,她对四方城的城中布局有何看法。

    她沉思片刻,抬头答曰:「地势中间低四周高,河流自西北向东南,风向自北朝南,城西应种植高大胡杨,城东应布局小麦粟米。城北可蓄水防旱,城南应多挖掘防涝……」

    「为避免灾害,珍贵之物,如同五行八卦的书籍,可备份存于四周的山林建筑中。」

    他又问,对四方城外的神月教有何看法。

    「敬鬼神而远之。」

    「哈哈,沈姑娘真是个妙人!」欧阳明日抚掌大笑。

    沈心语心头暖暖,关系有在拉近哦。

    一问一答,易山在旁边看得也乐呵。

    聊至傍晚日落,沈心语方才在易山的引领下出了书房。

    回廊中,易山说:「从未见爷和一个人聊得如此投机,更别提女子了」。

    求你了,易山,别说了。

    再说,心更动了。

    易山不晓女人心,还说:「爷,其实是很孤独的。独自看书,独自学医,也没有朋友……遇见沈公子,爷很开怀……」

    同情男人,是女人不幸的开始。

    别说了,真的别说了。

    再说,悸动就压不住了。

    这么说,欧阳明日可能喜欢自己?压住狂喜,按下悸动。交待易山,请来工匠,找来黏土,她指挥工匠给自己所住的小院造一个马桶。

    三个工匠齐动工,掘土挖化粪池,烧制窑土马桶,不出三日,马桶便能坐人了。

    不顾易山的诧异,沈心语强拽着他来院中看自己的成果。

    这是赶工之作,是土黄色的,算不得精致。

    但是足够易山这个彪形大汉坐稳。

    沈心语从挖出的黄土中,拾起一捧,撒进马桶,倒入一盆水,黄土瞬间被冲入小孔,再不见踪影,又是干净一马桶。

    古有马子,但不能通过冲水清洁,只能人工刷洗。

    易山心思并不粗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瞪大眼睛,直眼望去,这是沈姑娘为爷准备的。

    「小女子在家时,皆是用此物。容易清洁,坐着也舒适。」

    话语婉转,是为照顾爷的自尊心。

    易山大喜,高声称奇,又命下人送来了今天的晚膳:「沈姑娘,这是爷为你量身定制的晚膳,里面加了药草,有利于恢复气血。」

    易山暗喜,他要为爷守住这个朋友。

    「爷,还没对哪个女孩子花过此等心思呢!」易山放低了声音,乐出了拉郎配的姨母笑声。

    多谢易山。

    也谢谢那个人的体贴之意。

    沈心语听了这话,努力保持着面部的严肃,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心想,自己似乎真的没法抵挡这份心意。

    莫非两情相悦了?

    单相思,很容易放下。自以为两情相悦,就是掉入深渊的开始。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沈心语都记恨高易山的误导性话语,也恨自己的自作多情,终究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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