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伊佐那之间的赌气早已在他从福利院偷跑出来见我时结束,四月份的时候,我在我们的例行书信中得知了一条并算不上好的消息。

    伊佐那说他在福利院新认识了一位小伙伴,名叫鹤蝶。

    此前的书信中我有提到过鹤蝶和武道,而伊佐那的记性当然也不会差到连这个都记不住,他在信中说,鹤蝶和他父母一起出了车祸,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且在额头留下了长长一道伤疤。

    看到这个消息时我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与鹤蝶相处时间短暂,但他也的确是一位非常耿直且可爱的玩伴儿,对于朋友身上发生的悲剧我很难过,同时也犹豫要不要告知武道。

    但现实没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一直忙于课程,等我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伊佐那的来信了,我寄信过去,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很快收到回复。

    等我“蹭蹭”跑到隔壁去敲门的时候,真一郎正好出门,看到我,他眼神有些躲闪,但这正好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想,我拉住他的衣角,仰头看他,“真哥,伊佐那怎么了?”

    坐在真一郎机车后座去横滨的时候,我脑海里还回荡着真一郎刚刚的话。

    “伊佐那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双手紧紧抓着真一郎的衣角,抿着唇,我没有哭,也没有生气,现在是什么心情我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平静,平静到让我自己都有些害怕。

    总的来说就是因为性格以及外貌在福利院不合群而导致的……霸凌,以往这种事情黑川伊佐那都不会搭理,有人欺负他,他自然会欺负回去,但是这次对面来了很多人,在年龄、体格包括数量上都不是他所能抵抗的。

    伊佐那不会屈居于人下、不会向他们那样的人弯腰、不会花言巧语躲避欺负,他只会和对方正面硬刚,绝对不会朝那些垃圾们低头,那是他的倔强,我不觉得伊佐那做错了什么。

    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如果不是别人主动挑衅,伊佐那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因为他是伊佐那,伊佐那就是伊佐那。

    但是……真一郎说伊佐那伤得很重,至今还在医院躺着,没有恢复意识。

    而为了防止我像上次帮场地、春千夜报仇那样独闯敌营,真一郎把这件事情瞒得很好,艾玛、万次郎他们都不知道,结果还是被一直和伊佐那有信件往来的我发现了不对劲。

    到了医院,我跟着真一郎进去,却在门口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伊佐那之后,双脚像是钉死在了地面一样,一动不能动。

    伊佐那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突然就想起来上一次见到他还是过完年真一郎送他回福利院的时候,他坐在机车后座朝我招手,脖子上系着真一郎送他的红色围巾,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再见,一酒。”他是这样说的。

    但我没想到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伊佐那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而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啊?为什么啊!!

    “真哥……”我死死咬住嘴唇,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真哥……”

    真一郎一语不发地重新走回到我身边,抱着我直接离开了病房。

    “伊佐那他……”我趴在真一郎肩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语无伦次地开口:“伊佐那他……”

    真一郎抱着我往庭院走,一只手摸着我的头,明明自己心里也难受得紧,却还要温声安慰我说:“医生说伊佐那这两天就会醒了,嗯,我们去外面呆一会儿,说不定再回来的时候伊佐那就醒了,没事的,不哭了,嗯?”

    我拼命想止住眼泪,因为在这件事情中真一郎的痛苦绝对要比我多,作为伊佐那极其信任且喜爱的“大哥”,他却没有办法把伊佐那接回佐野家,而是不得已让他在外面独自生活,独自面临这一切。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双臂环住真一郎的脖子,小手在他后背轻拍,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不要自责,真哥。”

    这并非你的过错,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嗯。”过了很久,我才听到真一郎带着鼻音的轻嗯声。

    等我和真一郎回到病房的时候,伊佐那竟然真的醒了,我上一秒刚爬上病床边的椅子,再回头的时候,那双熟悉的紫眸正盯着我看。

    我心中大喜,也就忽略了他相比平时更加暗沉的脸色,“伊佐那!”我喊他。

    “你来干什么?”他声音还很沙哑,我又很快从椅子上跳下来,去给他倒水。

    “我说,你为什么要来?”

    真一郎出门找医生去了,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脚步一顿,这次把他话里的厌恶情绪与疏离听得一清二楚,我转过身看他,“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伊佐那?”

    朋友受伤住院了,我来探望,这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神情和语气说话?伊佐那?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伊佐那看着我,神情冰冷。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伊佐那……好陌生,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但他现在对我的敌意比初见时更甚、更浓。

    为什么?在我不曾知晓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一朝回到初遇时那个浑身带刺只为保护自己的状态?

    “伊佐那,我没——”没有同情你,而是关心。

    “出去。”

    我想要上前靠近他的脚步停住了,本来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思绪太乱,我根本理不清伊佐那到底怎么了。

    “伊佐那,我没有任何要同情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关心——”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伊佐那挣扎着抬起胳膊,扫落了床头的杯子,“滚啊!!”

    瓷质的水杯“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摔成了残渣,飞溅起的碎片滑过我脸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伴随着刺痛流了下来,但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委屈?不解?还是生气?我不知道,但我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怔怔地看着一地的杯子碎片。

    伊佐那,对我说出了“滚”这种字眼。

    我没抬头,自然也没有看到伊佐那目光触及我脸上血迹时骤缩的瞳孔。

    但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至少此刻的伊佐那是不希望看到我的,是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的,他不需要我的关心,在这一刻他甚至是讨厌我的。

    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朝我喊,说,这不是伊佐那的本意,他只是心情不好,只是因为受伤而苦闷,并非针对我一个人,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离开他身边,但我已经做不到被他说了这样的话、表现出这么明显的讨厌后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我后退、转身,正好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真一郎,他看着满地碎片忍不住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我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

    真一郎正欲开口,但在看到伊佐那痛苦的神情时骤然噤声。

    我没再去医院□□,而是随着人流直接走到了医院外面,站在路边等红绿灯过马路的时候,我精神还有些恍惚,刚刚在伊佐那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我的幻觉一样。

    周围的人仿佛都在动,我也抬脚往前走,却在脚尖还未着地的时候被人猛地一拉,同时一个近乎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做什么?!”

    视线逐渐聚焦、意识慢慢回笼,我眨眨眼,又眨眨眼,这不是半间修二又是谁?等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扑进了他怀里,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半间修二……你怎么会在这里……呜哇哇哇……我被人讨厌了……呜哇哇哇……好难受……”

    我这一番操作下来让本想开口骂我的半间修二都傻了眼,天知道他看到我在红灯的时候朝着大马路迈脚那一刻心脏跳的有多快!

    不要命了吗你!

    但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我一连串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我哭得这么伤心吧?

    被半间修二从大马路边上带离、来到背街的小巷时,我已经控制住了情绪,坐的端正,虽然眼角还红着,但装成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真一郎发短讯。

    “我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半间修二,等会儿会和他一起回去,真哥暂且不用管我了。”

    全程没有提及伊佐那半个字,OK,编辑完短讯,摁下发送键,我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视线投向了倚在机车边玩折叠刀的半间修二。

    “你怎么在这儿啊,半间修二?”我嗓子还哑着,但只看表情就仿佛我刚刚没有哭的撕心裂肺一样。

    “啪。”半间修二把折叠刀收起来,双手揣兜,一步步走向我,然后,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

    我避开他的视线,小声开口,“没什么。”

    “一酒”,半间修二用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语气朝我开口,“如果刚刚我没有出现,你现在已经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刚刚他冲过去拉住我的时候,身后那辆汽车是擦着他的衣角过去的,现在想想他依旧有些克制不住的发抖,如果他再晚来一步,那看到的会是什么?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视线移到我脸颊的伤口上,眉头紧皱,“还有,伤口怎么回事?”

    “半间……”我瘪了瘪嘴,“你别凶我。”

    半间修二神情凝滞了一瞬,或许是因为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自信且明媚的,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他顿了顿,这才接道:“没凶你啊。”

    “没有要凶你……”半间修二又嘟囔了一遍,很快,他自暴自弃般地站起身,同时拉起我,“走了,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你也不想留疤的吧?”

    “嗯……”过了老半天,我才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只是依旧低垂着头。

    半间修二偏头看了我一眼,神情不算和善,但到底没再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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