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呸呸!”

    这是金田一对远山夜一的回答。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

    “我每次碰到你,也都会有事件发生吧?”

    “比如伊豆军舰岛那次,还有轻井泽葡萄馆那次……”

    一时兴起,金田一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虽然话说的也没错,但远山夜一只用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

    “不过,金田一君,你去给医药公司打工那次,我可没有参加啊!”

    一想起白白给人养了好几天狗,还差点被当作真正的小白鼠试了毒药,金田一登时哑火了。

    “那、那只是偶然的……对了,就最近这次,我和美雪好好的去游乐园玩,要不是碰见你……”

    还没听过这个事件的五木先生突然目光一亮,接过话头。

    “金田一,你和远山先生最近遇到什么事件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呢?”

    “啊那个……”

    金田一突然张着嘴愣住了。

    倒不是他不肯向五木先生分享自己的冒险经历,但麦林美佳的案子,他上了公交车不久就被迷翻了。

    远山夜一在医院里套麦林美佳的话时,他正在护士站跟小护士们套磁,全程都没跟上案情。

    他有什么可说的?

    收到金田一难得的求救目光,远山夜一笑着接过了话头。

    “事情是这样的……”

    这是远山夜一早就设想好的谈话,借着寻宝团队的人员齐全,简洁又不失重点地将那起公交车抢劫案讲述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麦林美佳和霜村志保等人的名字。

    五木先生因为和金田一结识已久,对各种各样的案件都有了些耐受力,此刻听得津津有味。

    甚至没发现远山夜一稍稍提高了嗓音。

    原本三三两两凑在温泉中闲谈的男性队员们,也都渐渐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因而安静下来。

    “也就是说,那个妈妈桑,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继承那位女总裁的庞大家产,才策划了这个杀人事件的?”

    从事新闻报道工作的五木先生,在听完远山夜一对事件的叙述后,迅速地抓住了重点。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啊,固然她的前夫后来和女总裁是夫妻,但女总裁的家产,都是在丈夫死后独立挣的吧?”

    “妈妈桑的女儿有继承权吗?”

    这是事件的另一个重点,也是远山夜一事后和明智讨论过的。

    “这个,明智警视不是上大学的时候就通过了司法考试么,我向他咨询过这个问题。”

    “关于继承权,其实重点在于继承的‘顺序’。”

    醉翁之意不在酒,远山夜一一边照搬着明智的分析,一边像是随意地将目光扫视过去。

    大概是因为寻找宝藏,总会遇到财产所属权的问题,这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探求的神情。

    “按理说,女总裁的财产是她独力经营公司所得,因此她的儿子就是她唯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和她亡夫上一任婚姻的女儿没有任何关系。”

    “但假设女总裁身故,她的儿子继承了全部财产,这个时候,身为这个儿子同父异母姐姐的那个女儿,也就是妈妈桑的女儿,就因为这种血缘关系,成了儿子的继承人之一。”

    “据说女总裁父母都已经过世,她没有兄弟姐妹,因此她的儿子除了这个姐姐,也再无别的亲属。”

    “换句话说,只要让儿子先继承到女总裁的财产,那个妈妈桑的女儿,就成了这个儿子唯一的继承人。”

    最后这句话说得有点绕,但因为有个预谋杀人案的背景,五木先生想了想,便猛地一拍脑门。

    “你是说,那个妈妈桑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要先杀女总裁,然后再杀掉那个儿子?”

    “这……这不是吃绝户嘛!”

    “是啊,这真是太卑鄙了……”旁边的一干人等,像是古董商矢木,还有那个辍学大学生赤门,都不由得感慨道。

    “不过……”一个弱弱的声音从人缝里响了起来,编辑和田目光闪烁着,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我倒是觉得,那个妈妈桑,也不失为一位好母亲吧……”

    “她眼看着亲生女儿欠下巨额债务,不得不沦落风尘,居然在自己开的店里做陪酒女郎,一定比谁都难受……”

    “她也是为了女儿才行此下策的,不是吗?”

    反正远山夜一是不能理解霓虹人这种脑回路。

    好像不管怎么强辞夺理,只要打出亲情牌,哭两声,卖一回惨,无论多么罪大恶极的人也就变得令人同情了。

    而且看在场这几位仁兄的表情,是真吃这一套。

    “这好像……也有道理……”刚刚还一脸义愤的五木先生,又转过来感慨地点着头。

    “我也有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那种为人父母的心情,我想也能理解……”

    和田像找到同盟军一样,谨慎地笑起来。

    “是吧,五木,你也这么看。”

    “所以我们都是女儿奴呢,哈哈!”

    话题进展得和远山夜一想像的一样顺利。他压下熊熊的吐槽欲,一脸好奇地盯住了五木先生。

    “对了,五木先生,我一直就想问了。”

    “瑞穗是你收养的孩子吗?可是她一直叫你叔叔,也没有改姓……”

    都筑瑞穗,就是和二三与小哀都十分要好的女孩子。

    也是个背后有故事的女孩子。

    眼看五木先生谈兴正浓,而且,“那个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金田一也在场。

    远山夜一毫不怀疑,五木先生会讲出那个故事。

    虽然不涉及遗产继承,但也是父母为了孩子,不惜犯下滔天罪行的故事。

    “瑞穗的亲生父亲名叫都筑哲雄,是位电视片导演,以前我们在圈子里也很熟……”

    受到众人关注的五木先生,果然用这样的开场白讲述起来。

    差不多一年前,著名的纪实文学作家橘五柳在他的别墅里举办生日宴会,并声称要发表新作。() ()

    为了争夺这部必然热销的新作的版权归属,五木先生和他合作的杂志社编辑前往宴会。

    怀着同样目的到场的还有诸多媒体人,其中就包括了都筑导演。

    因为橘五柳号称要以解谜的方式决定版权花落谁家,五木先生还请了金田一去充当外援。

    ……故事讲到这一部分的时候,金田一陡然感到一道饶有兴味的目光。

    转过头看时,果然发现远山夜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虽然没开口,但脸上写的满是“你看我就说你总会遇到事件”……

    ……啊呸呸呸!

    金田一愤然地在心里啐着,扭回头去。

    但自己也知道,这个故事里,自己确实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宴会尚未结束,橘五柳便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的书房里。

    而在他身旁手持染血凶器的,正是金田一。

    接到报案赶来的警察不听金田一的辩解,强硬地指认他就是凶手。

    为了洗刷自己的清白,金田一不得不乘人不备逃走,踏上了寻找真凶之路。

    “哇,你这小子,居然还挺有胆量的呢!”年轻的赤门第一次正眼打量着金田一,表情中不失羡慕。

    好像对这样的经历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是精彩的谈资。

    “不过,凶手当然不是这位金田一小弟了。”古董商矢木也道,“既然五木先生这么讲了,真凶难道就是那位都筑导演?”

    “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目的并不是玩侦探游戏,而只是要发表感想的五木先生点了点头,直接从都筑导演的角度讲下去。

    都筑的独生女瑞穗,患有先天性的肾功能不全,只有做肾移植手术才能保住性命。

    早早丧妻的都筑把女儿视为一切,毫不犹豫地捐出了自己的一个肾。

    然而移植手术却失败了。

    无法再把自己的另一个肾捐给女儿,又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心忧如焚的都筑最后选择了铤而走险。

    他和医院的不法医生勾结,从海外走私人体器官,以期能从这个途径找到跟女儿配型成功的肾源。

    这些却都被橘五柳写进了揭示地下器官黑市的新作中,甚至还用了都筑的真名。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都筑杀了橘五柳,并嫁祸给金田一。

    而且,在金田一找寻橘五柳的手稿,以期得到凶杀案线索的过程中,都筑还把有可能对手稿知情的人都杀了。

    应该说,是因为犯下了一次罪行,就在泥淖中越陷越深了吧。

    但还是没能逃脱金田一跟接过警方指挥权的明智的联手围剿。

    被揭穿罪行的都筑走投无路,只能自杀谢罪。

    死前只希望把自己仅存的一个肾再次移植给女儿。

    这一次,手术成功了,但瑞穗也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不过,幸好瑞穗还有你这位叔叔照顾。”远山夜一适时地接上了话头。

    “五木先生真是个富有爱心的人呢。”

    “哎呀,我只是……”同样是不擅长应对夸奖的类型,五木先生在温泉中泡红的脸都冒热气了。

    “瑞穗那孩子,真的很值得同情。”

    “而且,和瑞穗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越来越能对都筑当时的心情感同身受了。”

    “身为父亲,恐怕真的是会为了孩子去做任何事吧。”

    “哦?是吗?”远山夜一故意追问了一句。

    “就算要五木先生去杀人?”

    这话问得有点太尖锐了,让沉浸于感性的五木先生蓦地一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本来嘛,身为正常人,谁会把“杀人”这种事挂在嘴边上呢?

    这大概是人类在群居和繁衍的本能上发展出的道德观。

    “不杀人”是每一个思维正常的人类的底线,因此违背这一底线的观念,哪怕只是出现在脑海中,或者宣之于口,都会引发应激,下意识地加以回避。

    远山夜一平静地望着五木先生,像是等待他的回答。

    同时也用余光扫视着其他人。

    金田一则呵呵地笑起来。

    “远山,你不要问了!五木先生这个人啊,就是嘴里说得厉害,你让他真去杀人,他怎么敢呢!”

    “他就是个胆小的女儿奴大叔而已啊!”

    “喂喂!”被这么评价的五木先生虽然有些尴尬,但也莫名地轻松下来。

    众人因而报之一笑。

    看起来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该结束了,但和田却眨着眼睛又开了口。

    “不过,远山先生,我觉得这个类比有点不恰当吧?”

    “那位都筑导演,其实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罪行而杀人,并不是为了女儿。”

    “但之前说到的那个妈妈桑,虽然做法值得商榷,她可是一心为了女儿能过上好生活的。”

    “这其中还是有上下之分的。”

    看着和田那张有点怯懦的老好人般的面孔,远山夜一轻轻地笑起来。

    这个话题,本来没什么可讨论的。

    高远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愚昧,也是正义的大敌。

    这种愚昧并不一定指的是缺少文化素养。

    恰恰就像是眼前这些人,五木先生,和田编辑之流,将血缘与亲情放在极端的位置上去考虑,而忽视了人类的底线,何尝不是一种愚昧!

    如果像五木先生,只是坐而论道,当真设身处地去思考的时候,就发现和自己的原则相悖,倒也没有关系。

    正如金田一所说,他才是干不出坏事的那种好好先生。

    而那位和田编辑……

    远山夜一这一番浪费唇舌,拉着大家讨论这种糟腐的伦理话题,可全都是为了他啊!

    他,和田守男,表面看上去毫无威胁,甚至有些宅男属性的懦弱中年人,正是预谋在此行中连续杀死四个人的“白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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