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中远山夜一的狙击枪,后来在酒店三楼的女厕所里找到了。

    现场击发了两发子弹,和警察们掌握的情况也相符。

    但余下的子弹和枪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丢下,射击的人则无影无踪。

    “她不带枪离开才是对的。”远山夜一说,“谁会拦一位女明星呢。”

    安室透的目光闪了一下。

    “你认出来了?她可没说对你已经暴露真面目了?”

    苦艾酒阿姨,居然还在两头装。

    远山夜一撇了撇嘴。

    “我看她巴不得我认出来呢!”

    “在酒会现场暗示枡山宪三把手枪扔进垃圾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驳我。”

    “最后倒是枪下留情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别问我!”安室透颇为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那位阿姨的任性,谁也摸不透。”

    “目前只能猜测,她对你有独特的兴趣……”

    远山夜一顿时觉得浑身的伤都疼了起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让她来吧。”明美微笑着道。

    “这次我和夜一一起面对她。”

    远山夜一想反对,但没有开口,嘴唇上已经覆上了她另一只手。

    “你别说话。”她仍然笑着,但笑容一变,已经露出了尖尖的犬齿。

    “医生说,你身上除了枪伤,还有很多旧伤没好。”

    “这笔账,我得跟她当面算一算。”

    向来温婉亲切的小姐姐,此刻咬牙切齿的,活像幼崽被人抢走的雌老虎。

    远山夜一和安室透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

    “很抱歉,远山,”安室透带着些遗憾说,“苦艾酒的行动,我没办法控制。”

    “她身上牵涉的线索很多,暂时也不能逮捕……”

    远山夜一点点头。

    从他的角度看,酒厂固然已经被卧底渗透得千疮百孔。

    但至今还能屹立不倒。

    那应该还有各方势力都没能掌握的最高机密。

    绝对不是因为老师想骗钱,嗯。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安室透果断转了话题。

    而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因为枡山宪三安全地被警方控制,他也迅速供述出不少情报。

    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加密存储的APTX配方和全部实验记录。

    “小哀有事可做了?”远山夜一立刻问,“让她身体恢复的解药,有可能吗?”

    安室透耸了耸肩。

    “我在这方面不是专家,不过听说她最近都在熬夜做实验。”

    就是说,有希望了。

    虽然这不是宫野志保该回来的时候,但有希望,比什么都要好。

    远山夜一望着明美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病房的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

    “喂,你这个二流侦探小子,受伤了还有这么多话说!”

    小五郎大叔像平时那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叫道。

    “中个枪而已,好像就成英雄了,真是受不了!”

    大叔一边说,一边背对着门口,挤眉弄眼。

    远山夜一等人也立刻看到了在他身后走进来的那个身影。

    身材高挑曼妙,一身淡色的套装尽显低调的典雅,和怀中浅蓝色的兰花花束相得益彰。

    蓝泽集团的大小姐目光转动,向病房内的所有人都微微点头致意。

    “远山!”然后她亲切地叫道,“我看到新闻才知道你受伤了。”

    “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远山夜一酝酿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夜一这次伤得很重,身体还很虚弱。”明美礼貌地回答道。

    她以正牌女朋友的身份起身,微微鞠躬后接过了蓝泽茜手中的花束,插进床头空着的水瓶。

    “非常感谢小茜小姐来看望,不过这里实在没法待客。”一边说,一边堂堂正正地挡在了蓝泽茜与远山夜一的病床之间。

    “请小茜小姐快点回去吧。”

    蓝泽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宽容的微笑。

    空气中似乎开始闪烁电火花。

    “不需要招待,”她说,“我来看远山,怎么能让明美小姐招待呢。”

    “既然远山还要人照顾,我想我可以帮忙。”

    “没有什么可让小茜小姐帮忙的。”

    “应该有吧……”

    “没有!”

    “有!”

    远山夜一无奈地咳嗽一声:“那个,其实……”

    “你不要说话!”针锋相对的两个女生,突然都转向他,异口同声地叫道。

    远山夜一吓得缩了缩头。

    一不小心欣赏了一幕修罗场的安室透则无奈地捂住脸,同时在手掌下向远山夜一使了个眼色。

    “呃,小五郎师父,远山有客人,我们先不要打搅了吧。”

    多少也读懂了空气的小五郎点点头,带着首席大弟子告辞而去。

    蓝泽茜主动过去关上了房门,再转身时,笑容已经是属于苦艾酒的莫测高深。

    明美则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像在守卫自己的领地。

    “你来干什么?”

    苦艾酒冷笑着走过去,只用一只手就推开了她。

    “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还要扮演什么护花使者。”

    然而明美转眼就又扑了上来,与此同时,远山夜一也猛地撑着床坐直了。

    “别碰她!”

    “你别碰夜一!”

    苦艾酒带着玩味的笑容停在床边,看着明美奋力抓住自己的一只手。

    牵动伤处的远山夜一痛得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收起那些拙劣的言情剧戏码吧,令人恶心。”她念念叨叨地说着,走到离床边稍远一点的沙发上坐下。

    “我是来谈那个打赌的事的。”

    紧张过头的小情侣这才松了口气,明美急着过去扶住远山夜一,帮他靠上床头。

    远山夜一则望向苦艾酒那双深邃的眼瞳。

    “打赌的事,应该是我赢了吧?”

    “你想出尔反尔吗?”

    苦艾酒哈哈笑了起来。

    “一定要说的话,我的条件是‘解决事件’,你却根本没让事件发生。”

    “当然,你也揪出了凶手,这一点我不否认。”

    似乎是看到远山夜一愤愤不平的目光,她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也有另一个条件。”

    “那就是不能和组织作对。”

    “而你是怎么做的?组织要铲除的人,你都保护下来了?”

    苦艾酒轻轻地眯起眼,打量着受伤之下,很是狼狈的远山夜一。() ()

    半露的眼底透出不明其义的光。

    “你这样还想让我放过你?”

    她的话其实很讲道理。

    就是太讲道理了,反而不大像那个平时不讲道理的任性阿姨。

    远山夜一渐渐有了点底气。

    “那为什么没杀了我?”

    “在酒店的时候,你的枪里还有子弹,为什么没再开枪?”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了,远山夜一没有等苦艾酒的回答。

    “回到最开始的打赌吧,你说让我去解决事件,对吧?”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有可能你只是利用我,在那位老爷子完成你们的任务以后,就把他除掉。”

    “当场就让他被警察抓住,总比事后他逃了,你们再天涯海角地追杀要方便。”

    “所以,是你让我参与这个行动的,如果你不提出打赌,我当然也不会去。”

    “这怎么能说是我故意和你们的组织作对呢?”

    远山夜一振振有词。

    但也知道这些都是烟幕。

    对苦艾酒阿姨来说,没有“对”与“不对”。

    只有“高兴”与“不高兴”。

    她高兴起来,手持狙击枪都能饶你一命。

    要是不高兴,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不知不觉之间,远山夜一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宣判。

    像是看出他的故作镇定,苦艾酒沉默一阵,再次笑出声来。

    “好吧,这个打赌,就算你赢了。”

    “至于那颗子弹,可以看作是对你的奖励……warrior。”

    她突然吐出这样一个英文单词。

    远山夜一想了想,不禁露出苦笑。

    “warrior……勇者吗?”

    “我可没打算去斗恶龙啊!”

    “那不重要。”苦艾酒任性地挥了挥手,“愿赌服输,我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只要你们不碍组织的事,我就不会来找你和宫野的麻烦。”

    “不过……”

    她吊胃口地拖长了声音,揉搓得远山夜一又是一阵紧张。

    “别大意,远山,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知道。”

    “宫野还活着的事,就是组织里另一个人调查出来的。”

    “谁?”远山夜一追问道。

    苦艾酒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挑起眉梢,向旁边的明美打量一阵。

    “有意思了……你居然没有告诉他‘波本’的事吗?”

    明美怔了一下,随即神情变得有些慌乱,但还努力想表现得茫然。

    “什……什么?波本?我听说过这个代号,但不认识这个人……”

    苦艾酒哈哈一笑。

    再看着远山夜一的目光就有些得意。

    好像在说“你看宫野家的丫头果然不是好人”。

    “你说你不认识波本?”

    “你那位FBI的前男友,诸星大,或者‘黑麦’,不管他叫什么吧……”

    “他和波本一直关系恶劣,执行任务也总是卯着劲,他都没跟你提过吗?”

    被一句接一句逼问的明美,好像在无力地挣扎。

    “我……我说了,我当然听说过波本,但……大君见过他,我又没……”

    “明美!”远山夜一看起来像是有点明白了,猛然抓住她的手。

    “那个波本,是我们身边的人吗?”

    “是我们见过的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过,你不知道也好。”苦艾酒变了个脸,息事宁人般说道。

    “宫野也是想保护你。”

    明美跟着弱弱地点头,像影视剧里那种忍辱负重的小媳妇的样子。

    这页应该就算揭过去了。

    对于“波本”刚刚从这间病房里走出去的事,双方都有些角度不同的放心。

    苦艾酒的脸上,再次漾起了饶有兴味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我猜你们都不会高兴……”

    “我个人固然想放过你们,但远山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还是被组织注意到了。”

    “你应该庆幸你这么晚才被注意到……”她幸灾乐祸地嘟囔了一句。

    “所以呢?”远山夜一问。

    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所以,组织派我来对你进行调查。”

    苦艾酒恶意的笑容已经忍不住了。

    “我会以‘蓝泽茜’的身份,和你们共处一阵子了。”

    “请多关照。”

    ……

    响美土里的拜访,是在远山夜一正式出院的前一天。

    据她所说,是背着母亲响静歌偷偷跑来的。

    “‘远山先生的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去拜托人家接委托,也太失礼了!’”

    她学着响静歌的语气给远山夜一解释。

    “可是她在家里坐立不安的,简直什么也干不下去,我看着实在是烦。”

    “不知道远山先生……”

    “当然可以。”远山夜一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已经答应过静歌老师了嘛!”

    话刚说完,就碰上了明美嗔怪的目光。

    只得呵呵笑着挠了挠头。

    用的是没受伤的右手。

    左手则还被绷带吊在胸前。

    “去调查的话,用脚走就可以了,应该用不到手……吧……?”

    他有点心虚地说着,看了看明美,又看向坐在一旁的苦艾酒。

    苦艾酒如今每天都来,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蓝泽大小姐对小白脸倒贴的殷勤。

    连美土里刚进门的时候都忍不住叫道:“你还说你没有入赘蓝泽集团?”

    远山夜一只得解释说:“小茜小姐是我的朋友,她只是来探病的。”

    在他的拼命暗示下,苦艾酒终于“嗯”了一声。

    远山夜一怀疑她之前想胡说八道来着。

    比如什么“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主打一个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对于美土里的来访,和响氏母女的委托,苦艾酒阿姨似乎没有什么异议。

    反而好奇地问道:“美土里小姐的母亲,就是那位著名的音乐剧作曲家,响静歌女士?”

    “你们想委托远山的是什么事?”

    看到美土里愣了一下,还很贴心地解释说:“我最近刚好有空,打算休假一阵,又一直很好奇侦探社的工作。”

    “所以来找远山,问他可不可以接收一个临时社员。”

    ……好,好好好!

    对于这位阿姨信口编造的借口,远山夜一除了喊,还能怎么样呢?

    前有地狱的傀儡师,后有酒厂成员。

    看来我们侦探社,是个犯罪分子再就业基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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